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綉橘却更加惦记眼前人情,兄弟姐妹也要有来有往才成:“姑娘,论理,二奶奶宝二爷那里,咱们该回礼才是。”
司棋哂笑:“老规矩呗,把二奶奶给的金桔装一盒子送去宝二爷屋里,再把宝二爷送的一样一包回给二奶奶!”
说起来也是迎春娘爹娘靠不住,没有私房东西做人情。綉橘跟司棋只好想了这么个颠来倒法子,勉强替主子撑个门面。
迎春摆手:“很不必。你们想想,凤姐姐固然忙,宝兄弟忙什么,竟也不来瞧我?”
綉橘司棋神情一滞。
荣府规矩,凡是丫头小子病了,凭你多么受宠,再是寒冬腊月,都一样要挪出去。
迎春身为主子,虽然不至于撵出去,却也要隔离起来养病。像是凤姐跟宝玉这样贾母心尖上得人儿,岂能轻易涉险?
自然,沾了病气东西也不能入口了。
纵凤姐不忌讳,却有个三天两头发病巧姐儿,曹颖不想惹这个事儿。
愣了半晌,司棋綉橘俱是眼眸一亮,齐齐惊觉自家姑娘似乎与往不同了。
迎春平日是个万事不上心的,不想今日说出这一番话来。莫非姑娘这是一病开了窍了?
瞅着两丫头惊愕傻样,曹颖暗笑,决定再惊她们一下子,随手翻出两张桃花笺来,迎春一笔字儿实在不错。曹颖很庆幸接受了贾迎春记忆,否则,只怕日子越发不好混了。
曹颖提笔写下两张拜谢贴,折成飞燕递给綉橘:“去箱子里寻两个好看瓶子出来。”
又对司棋一笑:“你去那府里去给老爷太太磕头,就说带我去请安问好,回来顺手这几只梅花回来,没有花蕾,空花枝也成,记住,无论有花蕾无花蕾,要赶那品相好的折!”
司棋脑子转得快:“姑娘这个主意好,既不费钱又雅致!”
凤姐得了回礼到愣住了,瞟平儿直疑或:“这是宝玉主意呢?”
平儿摇头:“太太天天拘着宝二爷呢!”
小小回礼,却是大有乾坤。凤姐一笑:“这是开了窍了?”心里对小姑子迎春多了好奇。
她不介意提拔提拔聪明人。
又过了三日,府里该祭灶了,曹颖也已经行动自如了。
这日綉橘正替迎春梳头,外头小丫头一声通报:“二奶奶来了!”
凤姐一如既往漂亮,柳眉凤目,粉面桃腮,打扮也得体,墨绿袍子,同色镶珍珠抹额,头上戴着白狐皮子昭君套。身上斗笠也是一色白狐皮子滚的边。
胸口璎珞上缀着各色宝石熠熠生辉,头上凤嘴里吐下一颗红珍珠,于眉心里颤颤巍巍,越发映衬的凤姐贵气无比。
这样飞扬俏丽,粉颊含春美貌人儿,莫说男人,女人看着也舒心。
曹颖嘴角噙笑站了起来:“凤姐姐!”
凤姐一见迎春笑盈盈迎住了:“妹妹快些坐下,病刚好,且别累着。”紧着把自己来意说了,他是奉命来通知迎春,明日不用参与祭灶了。
曹颖却瞅着凤姐眼角皱纹愣住了,她陡然想起那翻年即将殒命的一对苦命鸳鸯!
凤姐这里正在倾心关怀,忽见迎春粉面煞白,忙着惊问:“妹妹这是怎的了?”
曹颖再看凤姐伺樱唇恰似人血染成,头直发晕,忙摆手:“姐姐自去,我躺一躺就好!”
凤姐却是极尽周到,不仅替迎春宽衣盖被,还亲自喂药,傍晚又让平儿过来送吃食传话,明儿王太医进府替迎春请脉。
迎春于是对凤姐感情复杂起来,纵观红楼,凤姐虽是心狠手辣,却是没有直接害过迎春!
当晚,迎春思忖再三,决定从嫡亲兄长贾琏入手,遂提笔写了信笺,让綉橘悄悄递给宝玉,托付他尽快转交贾琏知道。并再三叮嘱綉橘,告诉宝玉两个字---保密!
迎春反复叮嘱半日却见綉橘并不挪步,不由奇道:“怎么不去?莫不是我没说清楚?”
綉橘眸含忧色:“姑娘怎的了?莫不是忘记了?林姑老爷辞世,琏二爷送林姑娘回苏州去了还没回转啊。”
曹颖愕然,这才想起,林如海辞世早于秦可卿,如今黛玉正在苏州伤心呢。
曹颖好生颓败,凤姐作恶自此而起,本以为自己掌握先机加以抑制,熟料却是如此有心无力。
这府里唯一贾琏可以扭转乾坤,却又鞭长莫及。
这一瞬间,曹颖终于认识道自己力量是何等渺小!
难道自己胸怀上下五千年灿烂文化精髓,难道斗不过凤姐一个内宅妇人?
三思无计,她自己连房门也出不去,遂退而求其次,决定托一托宝玉,希望沾光等人看在宝玉这个金闪闪凤凰蛋面上,追写一张书函,救张金哥一命,荣府少作一次孽。
熟料綉橘回来却说宝玉出门拜客去了。
曹颍闻言黯然,宝玉一般正月才拜客,腊月是一般都是送年礼,有他富贵闲人什么事儿。必是贾母王夫人怕自己给宝玉过了病气。
綉橘见迎春面色郁郁,生怕姑娘闷出病来,劝道:“姑娘莫急,婢子托了金钏,宝二爷得空必定前来。”
曹颖却并不抱什么希望,这金钏乃王夫人心腹,必定不会违拗王氏。
腊月二十八,宝玉一无所踪。迎春便知张金哥无救了。
这日晌午,贾母请了王太医进府请脉,迎春终于解禁了。
随即,贾母派了鸳鸯来传话,让迎春恢复管理去荣庆堂陪伴老祖宗。
随后,多日不见探春惜春登门探视。
惜春是去宁府帮着料理家务,见面便给迎春道恼,直说姐姐病了无暇分|身照顾。
探春听了心里便不大自在。
她这些日子鲜少踏足迎春房间,除了忙碌还有王氏交代,怕过病气。探春知道迎春这病不过人,却不敢违拗嫡母意愿。
这点迎春也能够理解,毕竟,王氏是可以左右探春命运之人,探春舍弃姐妹之情理所当然。
迎春见惜春形神消瘦,因牵手细问:“四妹妹在那府里累坏了吧,珍大嫂子还没起色?”
惜春闻言面色一变,皱眉半晌才略一点头:“好多了。”言罢低头,再不多言。
迎春见状暗忖,只怕惜春在那府听见了什么腌臜话了。
这也难怪,当初凤姐便有些惊慌,遑论惜春。一笑转了话题:“哎,我病了这些日子,睡得骨头都疼了,真恨不得明儿春就到,姐妹们一起赏春摘花,四妹妹画儿学得好,等明儿我摆酒,妹妹就作一幅踏雪寻梅图,然后等到春日里,再给我们姐妹描一幅春日赏花图,再让宝玉拿去裱起来挂上,咱们一年四季都有花儿瞧了。”
惜春痴爱绘画,迎春这话,正对了心思,唧唧呱呱说起绘画事情,临了却抱怨说好几年没新买颜料。
探春见迎春面的敏锐可亲,心里欢喜得很,笑着一点惜春鼻尖:“这么点事也值得四妹妹愁呢,我教四妹妹一个巧,等明儿给老祖宗磕头拜年,妹妹先把金锞子如意荷包收了,再做惋惜状,就说原来要求老祖宗赏赐画笔颜料,这下子收了荷包,再不好要颜料画笔了,保管就得了!”
惜春又惊又喜:“这样也成?”
迎春忙着额首:“听你三姐准没错!”
新年大姐,讲究个和气生财,贾母一贯喜欢女孩儿喜庆活泼,又岂会当众拂逆娇娇弱弱撒娇孙女儿?
凤姐最是会做面子,再是心里不耐烦,也会随口承诺,把大面子应付过去。
惜春只要有了贾母撑腰,今后就可以高擎这根鸡毛令去问凤姐要对牌。
迎春对着探春摇晃大拇指:“三妹妹好计谋!”
探春一边作揖一边笑:“承蒙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