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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昌人头割下,装在木匣中送往上京,宗瀚表面上承宗弼的情,两边书信不断,其实却对宗弼越发忌惮。
上京风云变幻,金国上下的眼光都被这一场内乱吸引,而时间却并不因为金国的内乱而稍做停留,战机已经到来,上京风云金国内乱的消息,早就被行人司探查清楚,除了皇帝与两府知道外,很多亲临前敌一线的统制以上的将军,也都知道了这一大好消息。
宋金两国此时实力已经有了显著变化,不过以金国铁骑强悍,任何一个将领也汉有说对着金骑必胜,敌方内耗,必定无法拿出全部的战力来面对宋军的进攻,这样一个利好的消息,委实令宋军上下,对行人司的作用和映象,大为改观。
岳飞身为行军总管,统领三军十万人的方面大将,完颜昌被杀之后,不过数日之间,远在襄阳的岳飞便已经得到消息。他此时不比当年,强敌授首,却也不能使他有半分喜悦。完颜昌不死,便是梗在金国上层的一根刺,必定能多方掣肘,使得金国虚耗力量,而宗弼顾不得宗瀚大权在握,竟是将完颜昌毅然斩杀,在短时间内,消除了金国内战的危险,这样一来,宋军若要取中原,仍然需得与强敌正面硬捍,别无他途。
按着枢院的部署,岳飞所部任务甚重,岳飞在接到枢院的详细计划,之后,才知道去年所得的那些战马与武器,却原本并不单单是皇帝信任厚爱,自己所部三军所承担的任务之重,也是远远超出其余诸军。
他将先由襄阳渡江,邀击唐邓一带的伪齐军队,顺利击跨伪齐主力与少量金兵之后,夺取中原诸城,收复东京,然后在中原地区。与驰援而来的金兵主力决战,纵不能胜,亦不可败,一定要将金兵主力完全拖在中原腹地,不能使其脱身。
在金兵主力到达中原地区之后,杨沂中、韩世忠、折彦质各部,齐头并进,或至中原地区与他成犄角之势。或是直下山东。
诸路齐动,必定使金兵大为紧张,主战场唯有在潢关至荆襄、两准,直至中原腹心的数千里战场上展开。
而当岳飞击溃或是拖住金兵主力后,暗中调击在河东的禁军将越过太行,与当地义军结合一处,直插河北,断敌后路。
整个计划,对伪齐与金国整个驻军的情形,当地将帅能力。山川地形。河流小道,都考虑在内,不可谓不详细备尽。而且也极赋天才。
岳飞向来不喜阵图兵法,喜欢兵无常势,用兵但在将帅一心,对原本的参谋军官和参军部并没有好感,甚至说,有着潜在地恶感。
而当他的参军李若虚到任后,对方能力超卓,制定起部队调动,后勤配给,以及整个军队的训练计划。都远远超出一般的军官,待李若虚到任数月后,整个参谋军官计划实施的越发完备,岳飞在行伍中十余年,细思起这几年军中变化,从军衔、讲武堂、到厢军后勤,再到此时的参谋军官制度,每一项都极尽其用,心中对皇帝的种种改革措施。再无一点怀疑。
而接到枢院秉承皇帝意旨,从靖康六年的下半年到靖康七年全年地做战计划,都安排的妥帖详尽,哪怕某一种物资的配置情形,都被列入了战役风险评佶之内,以岳飞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这计划的长处与不足。
任何计划,都自然有它的优点及长处。岳飞纵览下来,只觉整个计划均无破绽,到不愧是花费了枢院整个班底,甚至是各地驻军班底的参谋军官费了诺大心血,加上皇帝授予的不少后世的先进方法,使得计划,下达时,几乎臻于完美。
而岳飞将计划看完之后,只是略一思索,便知道整个计划的破绽所在。整个计划地支撑点,便是在他地所部是否能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将伪齐在中原的主力打跨,同时又能顶住前来支援地金兵铁骑主力。
而他自己心里清楚,金国纵然现在是多事之秋,而多达十万以上的金兵主力,纯以骑兵为主,而宗弼麾下铁骑,近年来根据宋兵重甲步兵的特点,也是加增马铠,甚至有三骑一联,并排冲击之法。在山地和城池面前,这样的重甲骑兵自然不能发挥效力,而一到了中原战场,在一往无际的平原大地上,无数黑甲骑兵狂飙而进,岳飞凝神细思,自问自己绝对没有战而胜之的把握。
而如果岳飞所部顶不住,金兵则完全能利用纯骑兵的特点,将宋军各个击破,而宋军各相呼应,只要一部不妥,其余各部便显单薄,如果当真打仗打成那样,岳飞摇头苦笑,自问也只有自剜谢罪一途,别无他法。
此时正值四月初旬,襄阳一地不比北国,此时虽然没有入夏,其实天气炎热,岳飞端坐帐中,初时尚是不觉,待数十封军报看完,竟然是满头大汗,看看帐外斜阳西悬,已经天近傍晚,而这个时候天气仍然如此闷热,数日之内必定会大雨滂沱。他担心军粮霉变,又怕兵器受损,不免将几个军需官悉数叫入帐来,详加嘱付。待军需官依次退出,又是叫来军医官,嘱咐下去,务要多备医治伤风感冒的药品,多到营内检视,一有病患立刻诊治,以防这种天气导致大规模的伤病减员。
他自己心中清楚,一切准备停当,甚至踏白军已经在高宠的带领之下,赶至长江附近,随时可以渡江,其余诸部,也已经递次展开,只需他这个主帅一声令下,十万大军便可分段渡江,往着中原齐头并进,痛击敌军。
待军医官出帐后,天色已经微黑,岳飞漫步出帐,只见中军不远处,数百精锐骑兵与数千铁甲步兵仍在操练,仿佛是大战将至,各人操练之际,也不象往日那样,还有人说笑闲谈,侧耳听去,唯有沉闷地喝杀呐喊,以及盔甲甲叶撞击的声响,再有,便是马蹄声有若闷雷,时不时的促然响起。如此这般,空气中尽是肃杀威严之气,凡是老行伍都知道,唯有在临战之前,军营中方是如此。
岳飞心事沉重,不过身为主将,绝不能将自己的情绪让部下知道。
多年戎马生涯下来,虽然才三十来岁年纪,其心智城府,已经远不是常人能及。此时此刻,负手漫步夕阳之下,纵是满腹心事,脸色却是从容平淡,闲庭信步,竟是绝无大战前的丝毫紧张之色。
在他的情绪感染之下,身边围绕的不少中军的参谋军官和数百亲兵,脸上的神情也都放松下来,各人跟随在岳飞左右,一边保持警觉,护卫着他地安全,一面远眺着校场上的步骑协同训练。
岳飞默算时间,适才在帐中时已经决意发兵,出来略转几步,外头毕竟不比那牛皮大帐,空气流动强烈一些,一阵阵晚风吹来,已经将他身上闷汗吹净,更觉得精神一爽。
当下召来中军官,令道:“飞鸽传将,命所有副将以上,皆到中军议事。”
“是,遵令!”
中军官地位不高,却是主将心腹,大战即将发动他自然是心知肚明,今日岳飞得了最新的军报后,一直在帐中默坐,这也是他每次发动大战之前的习惯,待此时命中军传将,甚至是副将一级以上,这自然是要全军动员,一起杀向江北。
他心中极是兴奋,应诺一声之后,便立刻召来负责军鸽的军官,向他传达命令。
自曲端发明军鸽传信后,皇帝极为重视,在两年前就下令在全军推广,时间久了,甚至连厢军也开始使用军鸽来传达信息,虽然偶尔有意外发生,不过到了此时,再也有没人对军鸽传信抱有任何的怀疑,而饲养的技术,也越发纯熟,与后世几无差别。
待岳飞又踱出数十步后,几十支军鸽已经带着哨音,自不远处扑腾着翅膀,飞向高空,稍一盘旋,便向着预定好的路线,飞驰而去。
此时天色渐晚,平时飞鸽传信,都是白天,而岳飞故意在此时传将,也有检察军鸽是否能在视线不佳的情况下,是否还能正常传信。
他抬头看向半空,只见一只只信鸽慢慢消失在天空远端,不由得面露微笑。身边诸人见他如此,也都是笑道:“这法子真好,怪不得西军说有文有武是曲大。”
岳飞原本心情轻松,想起曲端,却是心中一沉。
此人原本在潢关,却因为不能担任行营总管,掌握大军,而只还是担任一军的统制,心生不满,前一阵子上书朝廷请求致仁,却被皇帝迎头痛斥,又将他调到河东,担任经略副使。现下的情形早就较往日不同,经略使早就有名无实,其实很多地方都不再设置,皇帝将他放在这样的闲职上,其实代表此人已经失去信任,不再受到重用。
他初时尚有怀疑,不过想到曲端此人确实有些桀骜不驯,脾气并不算好,加上自视甚高,韩世忠领六万人,甚至岳飞这样的后起之辈也领十万人,而他却只能率三万人,以名将自诩的曲端,倒也确实是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