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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们飞快地跑来, 手里的灯火照亮了孟瑶的脸, 孟迟发现她的睫毛微微动了下,他用力掐住孟瑶的人中, 掐得皮肤上出现一个深深的印子, 这才听见孟瑶哎呦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瑶瑶!”孟迟失而复得, 一颗心怦怦直跳。
孟瑶哭了,断断续续地说:“哥,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蜡烛点起来,照亮了屋子, 孟迟看见妹妹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勒痕,边上已经肿了起来,他当然清楚这是下了狠手, 虽然知道此事蹊跷,但他没法细追究,孟瑶说的很对,从小到大就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就算她是做假,他也不能冒着失去她的风险。
“以后不能再这样, ”孟迟看着她慢慢地说,“不是每一次我都刚好能赶回来。”
“赶不回来就让我死了吧。”孟瑶的脸上有一种病态的执拗,“与其看你护着那个小贱人不要我, 还不如我死了, 你一辈子都得想着我。”
“瑶瑶。”孟迟闭了闭眼, 脸上带出了几分决绝,“你要想清楚,你死了我固然会想着你,但,人死的时间长了,就算曾经再想念,慢慢也都忘了。”
“不,你不能,就算我死了你也不准忘了我!”孟瑶挣扎着扑进他怀里,“我就算做鬼也要缠着你!”
孟迟按住她,慢慢将她放回床上,自己退开了几步:“瑶瑶,当年我那么恨王氏那个贱妇,可是现在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道理是一样的,人总要活着才行,死了,那就什么也别想了。”
孟瑶绝望地流着眼泪,白天看见阮宁拴着锁链时她就知道,那个小贱人已经把哥哥的心勾走了,哥哥就是这样,喜欢什么就要管着甚至绑着,不能容忍有一时片刻脱离他的掌控。小时候她好动,总是偷偷跑出去玩,有一次掉进河里差点淹死,孟迟后来就栓根绳子在她手腕上,走到哪里都带着她,那时候她觉得很不自由,但是现在,她恨不得一辈子都被他拴着。
眼泪在脸上冲出了两道淡淡的痕迹,孟瑶从袖子里摸出一条绳子默默地绑在自己手上,拿起另一头对着孟迟:“哥,你绑着我吧,就像小时候那样。”
孟迟的脸色变了变,问道:“你去找过元宁?”
孟瑶依旧举着绳子,眼泪汪汪:“哥,你跟我的事,不许你再对别人做,尤其不许你对那个小贱人做,要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孟迟看着她脖子上的伤痕,肯定是疼的,她嘴唇上都没了血色,说话的声音也嘶哑了,他以前刑讯的时候,不管多凶悍的人犯,只要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再回来,那股子悍勇气差不多都没了。
孟瑶已经走火入魔,快刀斩乱麻,乱世当用重典。
孟迟接过了绳子,看了看又递给了孟瑶:“你有你的过法,我有我的过法,我对元宁做什么是我的事,你要真想死,我也拦不住。”
孟瑶的嘴唇抖了起来,她难以置信地说:“你就不怕我真死了?”
孟迟心跳得厉害,面上仍旧淡淡的:“绳子已经给你了。”
孟瑶的眼泪骨碌碌掉下来,她突然扔掉绳子,嚎啕大哭起来。
孟迟松了一口气,要是她现在不敢死,以后也不会再敢了。
孟瑶不敢再试,濒临窒息的感觉太恐怖,但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如果时间没算好,她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哥哥了,那种恐惧压在她心头上,比死更可怕。
“你睡吧。”孟迟丢下一瓶药,转身离开,“我去找元宁。”
“你我是兄妹,难道你跟她就不是兄妹?”孟瑶在绝望中喊道。
“不是亲的。”孟迟淡淡地说道。
孟瑶的指甲掐进手心里,狠狠地掐出了血。许久,她默默捡起药瓶在脖子上涂了,跟着抱紧被子,贪婪地贴上去嗅着孟迟留下的气息,暗自下定了决心。
阮宁坐在桌边等孟迟,她想了一天,决定还是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尽量说服孟迟放她走,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孟瑶咬着她不放,孟迟又是个神经病,早些离开去找郑瑜才是上策。
孟迟推门进来,阮宁刚站起来想要说话,他已经抱起她放在床上,跟着吹熄了蜡烛:“睡觉。”
阮宁:……
一肚子道理憋在肚子里不能讲真的很窝火啊!
她不服气,张了口还没说出声,孟迟又道:“不许说话,要不然我就亲你。”
阮宁:……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啊!
孟迟在黑暗中察觉到她愤愤不平地冲他挥拳,嘴角不觉勾了起来。他摸索到她脚上的银链,拿在手里低低一笑:“不过你要是想去净房的话,可以叫我。”
阮宁一脚踹了过来。
脚腕被孟迟攥住了,他的手指肚挨着锁链的边缘,细细地在她脚踝上摩挲了一遍,忽然拿起在唇上吻了一下,轻声说:“你要乖乖的,做个好妹妹。”
他今晚心绪不宁,不想再跟她争辩什么对错,什么仇恨或者报复,他只想让她安安静静地在边上陪着,让他好好地睡一觉,这才是乖妹妹应该做的事。
乖,妹妹?阮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擦,有跟乖妹妹一起睡的吗?好个变态!
“宿主你才想到啊……”标准女声幽幽地开了口,“你这个智商,真是逼得系统都看不下去跳出来剧透……”
阮宁:……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要撩这种变态啊啊!
第二天一早,孙家琮在往官署去的路上被孟瑶拦住了,她脸色煞白,冷着脸说:“孙家琮,我有事要你帮忙。”
孙家琮看着她,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不是喜欢我吗,帮我难道不应该?”孟瑶理直气壮。
孙家琮笑了笑,自然是喜欢她,哪怕被她那样羞辱,心里还是惦记的,但那股子怨愤跟不平怎么能消?他虽是家中的庶子,但孙家比孟家的门第不知道高了多少,孟迟在骁云卫一直压他一头也就罢了,连他妹妹都敢那么瞧不起他,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摇摇头说:“你又不嫁我,我管那么多干嘛。”
他抬脚想走,孟瑶立刻挡在他身前,急急地说:“你帮我杀掉元宁,我肯定会报答你。”
“怎么报答我?”
“我让哥哥提拔你。”孟瑶急急地说,“只要你帮我杀了那个小贱人!”
孙家琮冷笑一声,一直问到她脸上:“元宁是你妹妹,你为什么一直跟她过不去?”
“她娘欠我的,她该还我!”
孙家琮声音幽冷:“阿瑶妹妹,我怎么觉得你说的不是真话,你,是因为舍不得孟哥吧?”
他看着她露出被他看破秘密的恐惧神情,觉得解气:“孟哥在外面置办宅子养着元宁,阿瑶妹妹,你再不愿意,也管不了哥哥娶老婆是不是?”
孟瑶绝不会承认自己的内心,她强撑着说:“我哥的事,我为什么不能管?你少废话,到底帮不帮?”
“杀了她孟哥那里我怎么交代?”孙家琮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不过我可以帮你把郑瑜找来。”
“找他干嘛?”孟瑶不解。
“有孟哥护着,你杀不了元宁,就算杀了孟哥也不会原谅你。只有让郑瑜娶了元宁,断了孟哥的念想,那样你就不用担心了。”孙家琮幽幽地看着她,假如她答应,那他的猜测就板上钉钉。
孟瑶有些不甘心,这样岂不是太便宜了她?然而转念一想,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她从哥哥身边弄走,就留她再多活一阵子吧,只要哥哥回心转意,杀她还不是轻而易举。于是她点头说道:“好,那你去把郑瑜找来,先把那个贱人弄走。”
孙家琮心里慢慢冷下去,这个没人伦的东西,他过去怎么瞎了眼看上她?他凉凉一笑,也好,孟家兄妹有这么大的把柄被他捏着,早晚他能出了这口恶气——只要再给她添一把火。
“阿瑶妹妹,我去找郑瑜,你也想想办法,”孙家琮意味深长地说,“留住孟哥,别让他再去找元宁,否则即便郑瑜来了,也没法从孟哥手里带走人。”
留住他?孟瑶想的痴了。
稍晚的时候,孙家琮的一个心腹悄悄离开京城,快马加鞭赶往郑瑜家中。
孟瑶守在骁云卫门外,孟迟刚出门她就迎上来,哀肯地说:“哥,回家吧,我等了你好久。”
“不回了,我去元宁那边。”孟迟决定这段时间远着她。
“哥,我给你烙了橘子饼,”孟瑶举起手给他看,手背上一大片烫得红肿的伤疤,“还不小心烫到了手。”
橘子饼啊……小时候他们总是饿肚子,偶尔弄到点好吃的就高兴得不得了,有次邻居给了一瓣橘子,两个人推来推去谁也舍不得吃,后来孟瑶从厨房偷了杂合面,把橘子掰碎揉进去烙饼,那味道他一直到现在都记得。
孟迟的心软了,他叹口气,拿过孟瑶的手仔细查看伤口,又轻轻吹了吹,说道:“回去给你涂药油,以后小心些。”
孟瑶乖巧地点点头。
橘子饼吃了半张时,孟迟觉得眼皮有些睁不开,他端起水碗正想喝,突然觉察到舌尖上的一丝怪味,那不是橘子饼,而是某种蒙汗药。
“瑶瑶,是你干的?”孟迟强忍着倦意站起身来,准备出去打碗干净的水解了药性。
“哥,别去找那个小贱人了,”孟瑶凑近了,柔软的手轻轻按上他的胸膛,“咱俩才是要一处到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