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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贵人说的没错,若无意外,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会在过年前生下来。也就是差不多接近腊月的时候。
然而现在只是秋至,尚及七月之初。
锦华殿中人来人往,然而除了躺在床上痛苦呜咽的楚青外,立在屋子里的任何人都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好在芊贵人懂医,即便屋子里没有什么人能够打下手,她也依旧能够凭着在医书看见的知识,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宫女太监分工做事。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的楚青,芊贵人的心里难免是有一丝的怨气的。怎么说她也是殿下亲自封的贵人,接生孩子这样的事情,怎么能由她亲自来做呢?
视线落到楚青那高耸着的肚子上,她的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神色。
自古,女人生孩子犹如在鬼门关走一遭,难产而死的例子数不胜数。左右屋子里又没有其他人,会医的又只有她一个,若是自己不出手的话......
此时,楚青因阵痛而痛的身子猛的缩了起来。
吓坏了站在屋子里的一群丫鬟。
然而再看那坐在床边的芊贵人一副不打算动手的模样,一个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然而殿下就在外面。
此时,终于有一个小宫女看不下去了,她附到芊贵人的耳边道:“贵人可莫要逞一时之能害了这楚姑娘。贵人不妨想想,若姑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活了,殿下一个高兴,那所有的荣耀就只有贵人您一个人的。惹姑娘和孩子都没了......”
那别说是她了,就连这整个屋子里的人,怕是都逃不过一个死的。更严重的,可能还会诛连到九族。
芊贵人看着满脸煞白痛苦之色的楚青,少顷,忽然轻笑一声:“这些,我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她挑高了眉头,眼底冷意不减:“只不过这女人活的太过于明白,殿下又太过于糊涂。我实在是看不惯。凭什的,什么都该这女人去享受?不过是痛一阵子罢了,又有何不可?”
那小宫女面色白了又白,然而她不懂医,又指望芊贵人能够帮楚青一把,保住她们自己的小命。
既然贵人什么都明白,而又不想楚青好过。那只好这会儿子功夫顺了她的心意好了。
宫女默默的退至一边,芊贵人很是满意的看了她几眼,心里落下了有机会就要将这小宫女纳到自己宫里的心思。
毕竟在这如同守寡的后宫里,能够活的如此明白的人,可不多了。
肚子实在是疼的厉害,楚青即便清楚这不是自然生产也是无奈,即便心里空洞洞的,即便知道坐在床前的这个女人的狠毒心思,她现在完全没有办法将心思放到其他东西上面。
唯有一个信念,便是将这肚子里的孩子给生下来。
芊贵人笑着看着她:“对,楚姑娘,就是这样,你可要努力。你自己也是医者,该是知道,瓜熟蒂落的道理。要知道,一个熟了的果实呆在树上久了,可是会烂掉的。”
而一身红色华衣的凤倾,则是静静的站在屋外,抬着头看着天空上的月色。
楚青痛苦的声音从屋子里不时的飘出来,从夕落一直到明月悬空,痛叫的声音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凄厉。
凄厉到他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一丝的迷茫。
殿下除却他一人之外,再无任何人。
夜铜于夜色之中从远处跑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凤倾,面上隐约闪过一丝异样,在凤倾发现之前很是迅速的垂下头,掩下了所有的神色。
“殿下,”夜铜跑到凤倾的面前:“西北三个月前铸的铁墙被君清宸打破了。如今他连着夜色君临城下,已不过百里之地。”
凤倾挑高了眉头:“这么快?”
夜铜低下头:“是。”
两人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
半晌,凤倾那慵懒到似乎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声音幽幽响起:“国即破,有什么事想问爷,现在就可以问了。”
那冲口而出的话当真是差点从夜铜的嘴里冲了出来,然而他知道凤倾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陡然去问,得到的答案,不过也是同往常一般。
一句东祁,一句爷要天下。
夜铜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朝着凤倾拱手:“属下无任何异议。只是来请殿下下令,如今那君清宸的兵已经来了,我们该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凤倾微挑眉头,似乎觉得这也是个问题。
此时,他身后的忽然传来一声大叫声,那声音似是极致痛苦,又似是松了一口气。接着,便是一阵哇哇的婴孩哭泣的声音传来。
凤倾转过身去,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少顷,那慵懒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的愉悦:“终于是生了?”
他说罢,竟是抬腿推门而入。
凤倾的速度太快,夜铜想伸手拦也是慢了一拍。
看着那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夜铜站着良久,这才缓缓的踏入夜色之中离去。
一直沉重的身子终于轻松了,也累的让楚青暂时晕了过去。然而潜意识里,她知道自己根本就不能睡过去。
所以在昏迷的刹那,她一直掐着自己的大腿处,才幽幽的转醒过来。
一偏头,就瞧见凤倾那有洁癖的男人站在她的床前正垂着眼瞧她。见她醒来了,他晃了晃怀里的两个小家伙:“爷往常觉得你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如今看来,你的作用,竟是天下女子无人能比。”
“自古帝王者最担心的就是子嗣问题,所以即便心中有爱,为了社稷江山,也不得不在后宫纳入千万人。然而君清宸,却只有你一个便足够了。”他话落,身子微侧,露出站在他身后的芊贵人。
那女子面上的已染上一抹柔和之色,正笑吟吟的看着她,只不过那笑意,并不达眼底罢了。
她的怀中,也抱着一个小小的人儿。
“双胞胎已是世间罕见,你竟然一下子生了三个。”凤倾嘴角噙起一抹笑意,竟毫不避讳的坐在她的床边:“两男一女,青青,你于东祁的功劳甚大。”
搭在被子上的一手一紧,楚青抬眼看着凤倾,声音是极致的沙哑:“这是君清宸的孩子。”
“爷日夜都在你的殿里,即便于天下说是君清宸的种,在东祁,谁又会信,”他垂眸看着嘟着嘴吐泡泡的老大,觉得这孩子长成了他喜欢的模样,登时脸上的笑意便扩大了些:“或者说,谁敢信?”
“芊贵人说君清宸的兵早已到了东祁的边境,”楚青支撑着自己身子的胳膊有些抖,然而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倒下。
无视芊贵人那张白了的脸庞,她看着凤倾道:“君清宸应该早就已经到了东祁。他未及时攻进这里,是你让我的信传到他的手中。”
然而一句担心被君灏知道,她便将自己怀孕的事情给掩下了。
“恩。”凤倾轻轻的拍了拍怀里的老大:“爷并未违反承诺。在你孩子生下来之前,爷是真打算帮你一把。”
“不过,”老大似乎感受到凤倾的不怀好意,小嘴一扁,哇哇的哭了起来。楚青心中隐隐的揪了一下,然而这感觉,很快便消失了。
看着凤倾将老大老二交给一边伺候着的宫女,楚青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直直的瞧着她:“只不过你发现君清宸的兵力越来越大,而东祁的国力实在是弱了点。他的孩子,让你认为是扩大国土和兵力的时候了。”
“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这般聪慧,”凤倾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帕来,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你也知道,爷向来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你可知爷为何欣赏你了?”
楚青伸手挥开他给自己擦汗的手,面无表情道:“拿孩子和我要挟君清宸便可,拿我儿做你凤倾的孩子干什么?”
凤倾盯着自己被挥开的手,愣了半晌,忽然笑道:“自然是因为那是你与爷之间的孩儿啊。”
楚青面色微微一变,凤倾脸色忽然暗了下来,他冷着脸站起身,用那锦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之后毫不在意的扔向一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楚青:“爷不爽。你来找爷求救,爷很高兴。然而你为什么要怀着君清宸的孩子来求爷?”
他一向假笑的面上露出一丝的裂缝:“你之前问爷,爷是否是喜欢你?爷想了许久,也没有得到答案。爷很困扰,爷也很痛恨你。
爷要的东西,向来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和至高无上的权利。为了这些,爷可以不择手段。你既然已经选择了君清宸,又为何在爷的面前出现?你让爷出现了迷茫出现了困惑,让爷觉得除了银钱之外还有能令爷转移视线的东西,这无异是爷的弱点。”
“青青,”凤倾忽然放低了声音:“你可知,无上之位的人,是不该有弱点的?”
屋子里的人早就已经吓的不敢吱声,一些年轻没有眼力的小宫女已经跪在了地上。若不是知道犯错即会死,一直勉强站住身子的芊贵人,怕是早就已经夺门而逃。
然而令她感觉害怕的东西除了凤倾的言论之外,更多的,是一股子的凄凉从自己的身子里涌了出来。
其他的东西都能抑制的住,然而感情,又如何能够止得住?
眼泪顺着她的眼眶落了下来,落到了她怀里唯一一个女娃娃身上。咸咸的泪水透进娃娃的嘴里,小孩子吃不得苦,吧唧两下嘴,便哭了出来。
哭声一下子打断了屋子里的奇怪的氛围,楚青视线缓缓的落到自己女儿小小的身子上,漆黑一片的眼底,忽然开始隐隐的,透出一抹光亮出来。
似是雕像注视着孩子良久,楚青忽然抬起眼看着凤倾,比以往更加冷漠的,是她那颗根本毫无波澜的心。
“东祁的四公主是你送到天陆的。若我猜的没错,”她摇了摇头,淡然道:“不是猜,应该就是你让四公主留在天陆。一来,是为了监视天陆,二来,无论四公主嫁的是君清宸还是君亦佑,于日后夺了东祁帝位的你来说,都是一个不可低估的力量。”
“你一直都注视着天陆的状况,一直都知道天陆时刻发生的事情。所以四公主手里的药,是你给的。”
“不是我为什么要出现在你的面前,”支撑的有些累了,楚青将瘦弱不堪的身子轻轻的靠在床墙上,抬眸看着凤倾:“是你,是你让我来到你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