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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姈开门见山:“我来找你,是为了古籍,找到进入海蜃楼的路。”
“我知道。”羌离金色的卷发被黄沙吹起,声音恍若远古的祭语。
她幽紫的眸子凝在楼姈身上,唇角浮上一丝浅淡的若隐若无的笑:“千年不见,牧姜,你怎么还是死不悔改,在同一块石头上撞的头破血流。”
楼姈漆黑的瞳仁微眯成清冷的弧度:“你什么意思?”
羌离似笑非笑:“对,你没了记忆。也忘了前尘。”
“今日,我不是将你唤醒来和我争个嘴上输赢的。”楼姈不耐的道。
羌离唇角的冷意渐渐浮起:“你觉得你进了我的幻境,还能出去?你以为你出去之后,还能活着?你以为那银雪真的就丝毫没有骗你?”
“你什么意思?”楼姈语气如冰。
羌离轻笑,泛着幽光的眸子就像摄人魂魄的女妖,冷厉而惊心。
“那银雪虽然是先知的后代,可是却爱上了你的心上人。你觉得她会让你安然无恙的回去?那些虫子随时都可以将你的肉身啃食的一干二净。”
羌离的话,楼姈却是听进去了。
楼姈有点急了,她想要出去,看看自己的肉身。
楼姈这样意念一动,竟然就看到了外面的自己。
自己正站在棺材旁边,而银雪也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
只要身体不动,不去碰那些虫子,就不会有危险。
她确实没想过银雪会否陷害她。
而更令她惊讶的是银雪喜欢慕夜宸?
可是为什么她没有发现?
楼姈开始回忆第一次见到银雪的场景。
其实,她更多的是对于雪落的厌恶。
对于银雪,其实并没有多少不喜。
不过,银雪喜欢慕夜宸,她倒是一点也没发现,只知道雪落是喜欢慕夜宸的。
楼姈又看向羌离,“就算她喜欢慕夜宸,我的黄金血液对于慕夜宸有救命的作用,她也不可能伤害我的肉体。”
“没错。”羌离无所谓的笑了笑。
“你到底想怎么样?”楼姈问。
羌离突然激动起来,狠厉的眼神盯着楼姈:“我想怎么样?”
“牧姜,你难道全部忘了?你怎么能忘了?那可是你的炼狱,你最痛苦的记忆,我不能让你忘记,我要让你生不如死,重新回忆一遍那淬毒的记忆。”
楼姈惊吼:“羌离,你疯了!”
羌离仰天长笑:“我是疯了!”
“我早就疯了。”
“牧姜,你既然唤醒了我,我们就是纠缠不清的夙命,我要让你永远的活在痛苦之中,我要在你经受人世间不能承受之重时,和你心爱的男人双宿双栖。我们会生儿育女,你就永远呆在这个我为你制造的美梦中吧。”
“你看看,这里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这漫天的黄沙因为你的罪孽,掩盖了沙漠最美的明珠,楼兰王城。”
“我要以祭司之名,将你永远的埋葬在漫天黄沙之下。”
随着羌离最后一句话响起,她彻底的消失了。
而楼姈的意识也被困在了这沙漠之中。
楼姈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只因这漫天的黄沙,是羌离千年的怨气而化成。
她觉得呼吸像是被遏制了,她深刻的感受到身体里的每一丝气息的流失。
羌离的怨气逐渐划过胸腔,让她被堵得跌落到地上。
脚没入黄沙之中,手撑在地上,金色的砂砾细细的穿过指缝,漫长的延伸着,永无止境。
楼姈知道,只要她永远的待在这里。
羌离就会将她的身体里的黄金血液放个干净。
但是她相信,羌离对于慕夜宸不是没有感情的,所以,羌离一定会用黄金血液去救慕夜宸。
所以,她愿意永远的带在这漫天黄沙里。
沙漠里,没有黑夜,只有白日。
风卷起黄沙,迷糊了双眼,天边漫卷着昏黄的光线。
楼姈漫无目的的在王城中穿行。
广厦万千,神殿倾颓,王城中心的祭坛却依旧存在着。
楼姈沿着外城的城郭走着。
这里是羌离的记忆幻化而成,说不动还能发现什么。
楼姈顺着墙脚,走过一个个断壁。
恍若心中有种指引般,走到一处停下。
楼姈望着倾颓的土墙,内心升起一丝悸动,她微顿,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楼姈恍若看到了一个美艳的少妇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身穿淡紫色泛着银光的丝线织成的半臂衣,下身套着联珠兽纹锦短裙,露出纤细的长腿,脚踏尖脚皮靴,妖媚中露出几分英气。
楼姈认出这就是羌离。
眉宇间还流出几分公主的贵气和幸福的甜蜜。
楼姈看着羌离眉眼含笑的出来,然后直接穿过她,娇糯软语地唤道:“阿冲。”
楼姈心一动,一转身,就看到同样异装的慕容冲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拉着一个小小的少年。
楼姈记得,这模样就是溟儿。
楼姈好想唤他们一句,就看到慕容冲将羌离搂在怀里,温柔的亲吻落在她的眉间。
而溟儿也甜甜的唤着她“娘亲。”
楼姈突然心生悲恸。
“阿冲!”
“溟儿!”
楼姈拼命的唤着两人的名字,可是慕容冲和慕容溟儿没有发现楼姈的存在。
因为这一切都是羌离的记忆。
楼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慕容冲和羌离看起来那么像夫妻,那么甜蜜,那么幸福?
为什么牧姜的儿子会叫羌离娘亲?
楼姈喉头疼的发紧,她好像哭,眼泪夺眶而出。
她的溟儿。
她前世至死都不曾报过一下的溟儿。
楼姈呆呆的看着慕容冲手里提着一只刚猎到的羊,那长箭刺穿了羊的腹部,箭羽还在滴着血。
那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地面不再是黄沙,而是渐渐变成了整齐干净的夯土地面,房间也不是断壁颓垣,变成了一间完好的房间。
慕容冲温柔地牵着溟儿,搂着羌离走到内屋。
楼姈泪眼朦胧的跟着他们。
出了内屋是个院子。
院子里有一口古井,一方磨石,一些家禽,简单的布置一览无遗。
楼姈看着他们三人幸福的走到了厨房。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多余的人。
父亲打猎,母亲煮饭,身边围着稚儿,承欢膝下。
楼姈深深的看了眼慕容冲和溟儿脸上的幸福,心就跟刀割一样。
楼姈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痛的满脸挣扎,靠在墙上,哭的忘乎所以。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月?
一年?
两年?
还是四、五年?
她就像个多余的人,看着他们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楼姈猛地跑出了院子,跑出了房间,跑到了无边无际的沙漠。
啊——
楼姈在沙漠中无尽的嘶吼。
她崩溃的哭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任由风沙将她埋没。
楼姈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这些都是羌离的记忆,如果是假的,不可能存在楼姈的大脑中。
如果是假的,楼姈的读心术也不可能会入境。
这些都是真的,慕容冲真的和羌离生活在一起过。
在她离开的那些岁月,慕容冲和羌离恩爱缠绵?
她的儿子在羌离面前,承欢膝下。
楼姈躺在黄沙之中。
任由无边无际的黑暗淹没她。
她轻柔的身体,被黄沙吹拂,覆盖。
她的灵魂,被黄沙悄悄的隐藏着。
突然。
楼姈猛地睁开眼睛。
这一幕,似乎她在梦中见过。
这沙漠。
在漫天火烧的云。
这漫无边际的荒芜。
她是否,曾经来过?
前世?
还是今生?
楼姈慢慢的撑起身子,开始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着。
像是走一条永无止境的路。
直到生命干涸。
渐渐的,她的意识还是变得虚弱。
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单薄的身影。
她干涸的心缭绕了一丝惊喜,走近那身影,等她看清楚女子的模样时,心底惊了惊。
那是一张多美的脸啊!
和她做梦时见过的牧姜一模一样。
楼姈心底深深一窒。
原来,牧姜也来过这沙漠王城。
楼姈这次是在羌离的记忆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前世。
楼姈幽幽的念道,那么这羌离一定在这附近。
果然。
她又看到了那翩若惊鸿的身影。
那高大骆驼背上坐着的俊朗声影。
楼姈像是一个过客,看着别人眼中,自己的前世。
她看见羌离满脸幸福地朝着慕容冲笑着介绍:“阿冲,这是我的侍女牧姜。”
男子白裘毡帽,英气十足,看到一身狼狈的牧姜,脸上尽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矜傲。
只见他看都不曾看牧姜一眼,幽幽的启唇,“侍女?”
唇角还有淡淡的讥诮。
“既然是侍女,远道而来,若是找不到安身之处,就来继续做离儿的侍女吧。”
男子说的云淡风轻,那语气像是给了牧姜多大的恩赐。
楼姈似乎能感同身受,牧姜心中的心伤和悲恸,她都清晰的感觉的。
她看着牧姜淡然的像是天边的一朵云。
似乎她千里跋涉只是为了看他一眼。
她听见牧姜幽幽的开口,声音犹如丝竹之美。
她看着她眸底生出无限的期待的朝着男子问道:“阿冲,你爱我吗?”
男子嘴角的讥诮甚为明显:“你不过是一个侍女,我怎么会爱你。再说,在我妻子面前,牧姜侍女问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合适。”
牧姜蓦地笑了,可是眸底的悲伤却是再也无法掩饰。
犹如涛涛江河,风平浪静的海面,终于露出了隐藏在海底的深深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