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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大的饭堂,外观豪华气派,内里容量不小,一到饭点便人气旺盛,菜香四溢,是师生相聚享用美食的休憩场所,也向来是流言蜚语的集散地,八卦绯闻的传播点。
云澈每次来饭堂,都会尽量避开高峰期,尽量坐在最偏僻不起眼的角落里,不过不管他坐在哪里,那一身生人勿近的冷漠疏离,会起到自动清场的效果,他所在的那张餐桌就几乎没人再敢坐过去,除非是极为相熟的人。
潘朵儿就想当然地,自诩为与他最为相熟的人。
她了解云澈的习惯,所以来食堂吃饭时,故意也避开了高峰期,希望能与她的师兄来一场有缘的偶遇。
天随人愿,她刚刚打好饭菜,正端着餐盘四下张望时,就看到饭堂门口熟悉的身影一闪,仿佛有一道明亮的光芒照耀进来,不急不缓的步伐,修长英朗的身形,低调内敛,却仍星光熠熠。
四周,无数道目光被吸引了过去,而她,骄傲炫耀似的,在所有目光中向那星光般璀璨的男子走去。
“师兄,你也才来吗?”她软着声音,目光殷殷,“那边角落里有个空桌位,你先过去坐,我帮你打饭菜。”
云澈一脸漠然,自己走到餐台边拿起餐盘:“不用了。”
碰惯了钉子的潘朵儿向来不会轻易气馁,跟在他身旁走了几步:“只有那一张空桌位了呢,要不我先过去帮你占座。”
男人密长的睫羽轻掀,眸光在整个饭堂里一扫,似乎在某处微微顿了顿,随即转头点菜:“不用,你过去坐吧。”
潘朵儿眼睛一亮,误解了云澈话里的意思,以为他是让她先过去坐着,不由欣喜地应了一声,连忙端着餐盘往那个角落里的空桌位走去。
位于饭堂几乎正中央的一张四人桌位旁,坐着俞团团和水柔,两人并排坐着,她们对面的两个空座位却一直没有人光顾。
自从风云烈亲自到校,公开宣布她的女友身份,学校里的舆论风向就立刻转变了,可是她,依然站在风口浪尖,接受着人们各种异样目光的洗礼。
现在坐在食堂里吃饭,虽然那种被戳穿脊梁骨的感觉淡去,但还是觉得如芒在背,依然刺得难受。
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水清的事,这丫居然屈服于龙御的淫威,还留在暮光酒吧里做服务生,水柔一说起他就是一肚子气,担心他不知什么时候又要祸害人。
两个女孩正说得起劲儿,忽然啪的一声轻响,一个装满饭菜的餐盘放在了俞团团餐盘的对面,头顶明亮的灯光,随着那高大健朗的身影靠近而一暗一明,转眼,他在对面座位里坐下,饭菜香也遮掩不住的一缕芝兰迷迭香气,隐隐约约,若有若无。
俞团团抬眸,对上那双繁星满空般的幽澈瞳眸,不由一怔,心里由衷感叹,好迷人的眼睛!
“澈学长……”小姑娘有些回不过神来。
身旁的水柔,浑身僵住,呆呆地看了云澈几秒,忽然意识到什么,小脸微微一白,硬生生地将眸光缩了回来,有些不知所措,忽然站起身端了自己的餐盘,转身远远走开,找到一个空的座位坐了下去。
俞团团被水柔忽然的动作惊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慌张避开的背影,轻喊了一声:“小柔,你……”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抿了小嘴,扭头瞪着不请自来的男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那么多座位,你干嘛非要坐这里来?”小姑娘一脸不满。
“那么多座位,我为什么不能坐这里?”男人微微偏头看着她,宽阔的后背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抄在裤袋里,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闲散模样。
小姑娘皱起秀气的眉心:“你……你一来就把小柔赶走了!”
“我没赶她。”
“……”俞团团有些无语,“你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谁还敢跟你坐一块儿?”
“那怎么没见你吓跑?还胆子大到敢跟我顶嘴,饭菜都要放凉了。”男人面露不满。
小姑娘噎了一下,继续顶嘴:“……怕放凉,你赶紧闭嘴吃饭啊,又没谁让你不吃。”
那双星空幽邃的迷人眼眸瞅了瞅她嘟嘟囔囔的小嘴,又微微一垂,视线落在餐盘上,慢条斯理说道:“太多葱姜蒜。”
俞团团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他的餐盘,主菜格里一份清蒸鲈鱼,副菜格里一份红烧肉,一份土豆炖牛肉,果然有不少葱姜蒜混在里面。
小姑娘撇了撇小嘴,心里腹诽,还真是不折不扣的肉食动物,居然三份菜都要的是肉菜。
掀起眼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习惯性顶嘴:“嫌弃葱姜蒜,那你别点这些菜啊!”
云澈不吭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双星子般好看的眼睛幽邃深黑,深得仿佛寂静夜空,望不到边际。
小姑娘不愿示弱地瞪着眼睛,却根本不是对手,面对这样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只几秒就败下阵来,抿着小嘴腹诽,怪不得要坐到她这里来,原来是想把她当小女佣使唤,没大没小,她可是他的表嫂!
心里咕哝着,小手却已经乖乖拿起筷子,伸到他的餐盘里,将那些葱姜蒜都细细地挑去,小脸上一脸不情愿,小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云澈看着那只灵巧的小手,视线缓缓上移,在那张小脸上凝注了几秒,又移开,无意识地看向桌上摆放的纸巾盒。
“好啦,可以放心吃了。”女孩缩回筷子,用眼神示意他。
云澈看了眼餐盘,没吭声,埋头就吃。
俞团团见他大口大口地吃得那么香,心里忽然涌入一点小小的成就感,不由微弯唇角,也埋头想要吃饭,看到自己的筷子时,却忽然一愣。
“糟了!”
云澈吃饭的动作一顿,包着满嘴的饭菜抬头看向她。
“我……”俞团团有些尴尬,“那个……不好意思哈,我刚才没注意,用我吃过的筷子帮你挑葱姜蒜了。”
云澈一哽,差点呛到,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有些没好气地看向对面讪讪的女孩。
“在家吃饭时经常在一个盘子里夹菜,怎么没见你这么讲究了?”
“……”俞团团噎了一下,仔细一想,也对哦,一家人讲究这些干什么,的确有些矫情了。
撅了撅小嘴,不再说什么,自己也埋头吃饭,吃了几口,盘子里忽然夹来一大块牛肉。
小姑娘立刻皱了眉头:“我不喜欢吃肉。”
“吃牛肉补充体力。”
听出这话里的嫌弃之意,小姑娘将那块牛肉又给他夹了回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嗯,你的确该好好补充补充体力。”
男人顿时黑了脸:“什么意思?”她难道还嫌弃他体力太差?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这话不能细想,越想越不对劲,云澈黑了的脸忽然有些微微泛红。
小丫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你那么爱运动,当然应该补充体力啊。”
云澈努力控制着脸上的温度,怒视了对面一眼:“哪来那么多废话,吃饭!”说着,立刻埋下头去刨饭,似乎懒得再多看她一眼。
小姑娘翻了翻白眼,一边趁机从他盘子里夹了一块土豆喂进嘴里,一边鼓着小嘴小声嘟囔:“明明是你招惹起来的话题……”
云澈一噎:“……”
周遭投来的无数目光,吃果果的嫉妒与痛恨,却都敢怒不敢言。
那天风云烈在学校里说过的话,被围观的人悄悄拍了视频发到了论坛上,人们震撼于那绝世男子的绝代风华,也震慑于那番看似平淡却不容质疑与冒犯的漠然话语。
翻覆君城的第一家族,名动北亚的风云人物,没人敢挑战他的尊严,那些流言蜚语侮辱鄙夷都只能烂在肚子里,不敢再宣之于口。
而君大的传奇人物云澈,也是备受尊崇的神一般的存在,没人敢对他妄论是非,所以眼睁睁地看着俞团团与他坐在一起吃饭,就只能干干地咽下所有的羡慕嫉妒恨。
潘朵儿喜滋滋地跑去占了那个角落里的桌位,放下餐盘眼巴巴地等着云澈打好饭菜过来,目光里痴痴追逐的俊朗身影,却一步也不迟疑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眸光一寸寸成灰,光彩莹然的俏脸渐渐晦暗,喜悦的心被凿穿成洞,黑色的风在其间凄厉盘旋……
餐盘里的饭菜放至冰冷也没有动一下,潘朵儿忽然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饭堂。
远远避开的水柔,看着餐盘里还剩了大半的饭菜发呆,她特意背身而坐,怕自己的目光会控制不住地痴望。
不敢看,不能看,仅是刚才那难得的几秒靠近,都让她无比贪念,尤其那一缕若有若无的芝兰迷迭香,更是差点崩毁她仅余的那一点自尊,再在他对面多坐几秒,她真怕自己会变得更让他嫌恶。
一眼万年,一眼成痴,从此情陷囹圄,心锁桎梏,再难得以解脱,只是这般苦涩卑微的单相思,都因那人的无比美好,而泛出一丝一缕的甜意。
原来就算是一场暗恋,也别有一番独特的滋味在心头……
水柔呆呆坐着,忽然便懂得了,当初俞团团追逐着苏琰的脚步时,心里那般单纯的小美好。
……
踩着一地的梧桐落叶,俞团团脚步匆匆地往学校行政楼方向走去,一边猜测着到底是谁来找她。
刚吃了饭从饭堂出来,就接到董老师打来的电话,说有人找她,现在正在校长办公室里等着。
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立刻就被俞团团否决,现在风云烈来找她,哪里还会用这样婉转的方式?
该不会……是舅舅吧?
这个念头一起,俞团团顿觉心跳都加快了几分,难道舅舅回来了?在南郡没有找到蓝嫣和她,所以找到这里来了?
心里激动起来,脚步都急切了一些,俞团团匆匆来到校长办公室门外,立刻就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门内传来一道儒雅温和的声音,是校长。
俞团团推开门,首先看到的,便是办公桌后微笑起身的校长,一看到她进门,校长的微笑更加温和亲切,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
“俞团团同学,快请进!”
“校长……”俞团团朝校长微笑打了招呼,眸光一转,看到那个从沙发里起身的人时,不由怔愣了一下。
“团团……”俞正站在茶几前,一脸殷切地看着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却有些僵硬。
校长看着俞正,忽然哈哈一笑,转头对俞团团说道:“我这老同学不来这一趟,我还不知道原来他是你的父亲,团团,你爸爸说很久没见到你了,所以专门来学校看看你,来来,你们父女俩好好聊聊,我把办公室让给你们。”
“他不是我爸爸。”俞团团收回眸光,转向校长,刚刚还有些激动的小脸,此时冷了下来。
“呃……”校长愣住。
俞正尴尬不已:“团团,你听我说……”
“俞先生,”俞团团转头看向他,神色平静,无怨无愤,“我很感谢你当初告诉我身世真相,让我感到很庆幸,幸亏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俞正呆住,怔怔地看着那个转身就走的女孩,记忆里那个天真幼稚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那个动不动就娇气爱哭有些黏人烦人的小姑娘,竟转眼就蜕变成熟,让他惊讶得有些不能接受,有些陌生,却又有些熟悉。
看着那娇小纤弱的背影,坚定中透着清傲,隐隐的,竟有了几分蓝嫣的影子,俞正心中微微一颤,莫名的恐慌油然而生。
眼看俞团团已消失在门外,俞正越发心慌,连忙追了出去:“团团,团团,等一下……”
校长:“……”
俞团团听到身后的呼唤,微微皱了皱眉,不想在走廊上被人围观又引来议论,她一转身走进了楼梯间里,径自下楼。
身后传来急促又仓惶的脚步声。
“团团,你等一下,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