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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上鸦雀无声,没人鼓掌,也没人喝彩,大家都静静的听着。
谢东的话音刚落,人群里忽然有一位须发花白老者说话了:“谢老师,我姓孙,今年六十多岁了,要是按辈分论的话,应该比你师父还长一辈。受家族的影响,我自幼学医,文革的时候,因为孙正源是大汉奸,我没少跟着受牵连,不过总算都过去了,听了你刚才讲的那些事,我有个问题,想当面问一下,不知道可以吗?”
谢东点了点头道:“可以,您请吧。”
“请问,鬼王常怀之的那两本医书,如今在你手里吗?”
“是的,在我手上。”他犹豫了下道。
“那你能透露下,书中所记载的那些医术,真有那么神奇吗?我从小到大,听了无数关于这两本书的传奇,现在已经退休了,就想知道,那些传说到底是真是假?”老者道。
“这个嘛......”谢东沉吟了片刻:“我是这样看的,医术本身并没什么神奇之处,就如同大家都是医生,学的也都是一样的教材,但有的成了全国闻名的教授,而有的只是普通的医务工作者,当然,我说这些话,绝对没有抬高自己的意思,常真人是一位道士,他的医术偏重于道家内功,书中所记载的基本都是针法和穴位的辨识,只要有中医基础的人,下点功夫,几个月便可熟练掌握,可如果没有内功的话,治疗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而至于道家内功的修炼,则是另外一个话题,说起来就太复杂了。”
老者还想再说几句,却被另外一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抢过了话茬:“谢老师,我是老张的人。”说完,他用手朝自己身边一指,笑着说道:“您看,这一大片,都是咱们老张家的人,不过可没他们老孙家人多,一会儿要是打起来的话,估计可能要吃亏。”
这当然是句玩笑话,顿时引来现场的一片笑声。
笑过之后,他又接着说道:“我们都是昨天晚上听了电台节目才知道的消息,七十多年前的恩怨,其实跟我们这辈人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只是在高阳的民间,有关这段恩怨的传说太多了,可以说是众说纷纭,甚至有的版本说,孙正源其实并没有陷害老张家,实际上是另有其人,他只不过当了替罪羊而已。谢老师应该算是见过当事人的吧,您能给我们讲一讲,孙佐敏是怎么跟你说这件事的吗?”
谢东挠了挠头,苦笑着道:“我跟了师父十五年,一直认为他就是个江湖郎中,对这些往事,他一个字也没跟我提过,至于张、孙两家的这些故事,都是我在发现这两本书之后,才逐渐知道的,而且,我也是道听途说,估计和你知道的也差不多。”说到这里,他顿了下,斟酌了片刻又道:“我想说一句话,如果有不对的地方,大家就当是我扯淡的废话吧。”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全神贯注的侧耳倾听,不知道这位谢老师要发表什么重要感想。
他微微笑了下道:“七十多年过去了,不管是张家被杀害的那些人,还是我师父一家人,都早已轮回数世了,或许连他们自己都已经忘记了这些往事,我们这些人还有必要纠缠不清吗?当然,如果一定要把这件事上升到国仇家恨高度的话,那就另当别论。我想说的是,善恶有报,因果循环,咱们就老老实实的做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真的没必要去掰扯这些事了,就让逝者安息吧。”
一番话虽然不多,但听得全场之人都沉默不语,倒是那个张家汉子仍然有点不肯罢休,继续问道:“谢老师,都说当年张景寿有两个孩子逃出去了,你知道这两个人的下落吗?”
听他问到这些,谢东心里忽然有点异样,小玉就是张景寿的嫡亲之人,而自己明明知道这个秘密,却始终秘而不宣,实在有点不够磊落,于是叹了口气道:“那两个孩子的确逃出去了,至于他们是怎么渡过的一生,我不清楚,但是他们的后人都在,只是牵扯到人家的隐私,未征得本人同意,我实在不便多说的。”
“张景寿的一个孙子现在是身家过亿的大老板,老孙家在城郊的春晖堂就是被他买下的,现在改成高档会所了。”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于是下面又嗡嗡的议论起来。
谢东也不方便表态,只是默默的站在台上,看了一眼站在台下的小玉,小丫头那崇拜的目光,更让他感觉心头沉甸甸的。
“谢老师,既然你继承了鬼王的医术,就给咱们看看病吧。”一个年轻人说道:“我父亲尿毒症多年了,每个月都要透析四五次,麻烦您给瞧瞧。”
这句话一出,会场更热闹了,大家纷纷往前挤,谢东则有点傻眼了。高芷贞见状,赶紧走了过来,接过谢东的话筒说道:“大家来的正好,今天有很多全国著名的中医专家都在,我们干脆搞一次现场义诊吧。”
在昨天的电台节目中,对所有参会的中医专家都有大概的介绍,其中当然少不了高芷贞,她的老师谭学伟,也在高阳的“四大名医”之列,来的这些人里又不乏学医之人,自然对此颇有了解,听她这么一说,现场简直就如同开了锅,众人挤成一团,连吵带嚷的,场面有些失控了。
谢东一见,赶紧带着青林、小姜和刘勇帮着维持秩序,可人实在太多,几个人喊破了嗓子也没什么用处,他急中生智,接过话筒,运足了内力,朝人群大声喊道:“大家注意了,都不要挤,排好队,一整天的时间呢!”
这句话声若洪钟,震得窗户玻璃的嗡嗡直响,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谢东,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声音是从人类的喉咙中发出的。方冠英则带头鼓掌喝彩,众人这才回过神儿来,也跟着鼓起掌来。经这么一搞,局面总算是控制住了。
会场变成了义诊现场,所有专家都被一大群人围得水泄不通,而且消息还在继续扩散,不断有人赶过来。毕竟在医疗资源如此紧张的今天,能免费让全国知名专家看病的机会太少见了。
眨眼就到了中午十二点,人非但没见少,反而越来越多,有几个年纪大的专家已经撑不下去了。
谢东身边也是一大帮人,当然,他接诊的仅限于骨关节方面患者,一口气干到下午三点,抬头一瞧,现场的人终于走的差不多了,再往旁边看看,除了高芷贞和方冠英几个人还在坚持,其余专家早就不知去向了。
看完了最后一个患者,他正打算歇一下,却见那个花白头发的老者走了过来,于是赶紧站起身,笑着说道:“您还有事吗?”
“谢老师,我有一个愿望,不知道您能满足我吗?”老者很客气的说道。
他赶紧摆手道:“可别称什么谢老师,刚刚不是说了吗,您比我师父还长一辈,要这么论的话,我得喊一声师爷才对。”
老者连声说不敢当,不论谢东如何推辞,他坚持要以老师相称,最后谢东也只好答应了。原来,老者的家族与孙正源一家是血缘关系最近的一支,两家人当年关系非常好,孙正源的长子病死在国民政府的狱中,后事就是他们家操办的。当然,因为这种亲属关系,他们家也备受牵连,遭了不少罪,最近这些年,全家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寻找孙正源父子的下落,但始终没什么结果,今天终于有了消息,老人激动得一夜未眠,非要请谢东去家里坐坐,详细聊一聊,甚至还希望能让孙佐敏落叶归根,葬在他去世多年的大哥身边,也算是了却全家人多年的夙愿。
其实,谢东也曾有过让师父魂归故里的打算,只是后来听说孙正源是个大汉奸,又做过天大的恶事,所以也就不再考虑了,今天听老者提及,真是不谋而合,于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等再一聊才知道,这位老者在高阳当地也是小有名气的医生,而且现在子女晚辈或经商或为官,都很有作为,为了请谢东一叙,早就预定好了酒宴,于是赶紧收拾好了东西,和高芷贞等人打了个招呼,便带着刘勇前去赴宴了。
这顿饭吃的非常愉快,席间聊了很多不便在公开场合说的话题,宾主双方都很感慨,最后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约定明年清明,老者一家人前往东北,接孙佐敏的骨灰回老家,让他安息在故乡之地,也算是能与家人永久团聚了。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夜里十点了,他有点喝多了,连走路都不稳。青林还没有睡,见他回来了,赶紧伺候着洗漱,正打算上床休息,门铃忽然响了。
青林打开门,小玉低着头走了进来,见他醉成这样,犹豫了下,才将一封信递了过来。
“今天下午的时候,有个人塞给我的,说是一定要亲手交给你。”小玉低声说着,看了眼醉眼朦胧的他,不由得埋怨道:“干嘛喝这么多酒,多遭罪呀!”
他迷迷糊糊的接过那封信,只见信皮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谢东老师亲启。
这都啥年代了,有事电话里说多方便啊,还写信?他心里想着,顺手撕开了信封,不料只看几眼,顿时酒意全无,使劲揉了下眼睛,认真的往下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