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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枫的冷汗瞬间便冒了出来,短暂的慌乱之后,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显然已经没了退路,只能放手一搏了。
“我没有给别人传话的习惯,你可以自己告诉他。”他冷冷的回了一句。说完,看了一眼常晓梅,两人目光相遇的一瞬间,他忽然发现那眼神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柔情,但是,柔情转瞬即逝,剩下的只有冰冷和犀利。
“你随便吧。”常晓梅淡淡的道,然后看了一眼手表:“现在你可以下班了,明天就不要来了,在家里准备一下,下周出发。”
事已至此,自然没什么可说了,他立刻转身朝门外走去,刚拉开办公室的门,忽听常晓梅喊了一句:“等一下。”
难道还有转机?他赶紧停下了脚步。
“你告诉张力维,我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谢东的事就不要再插手了,不要以为当了个政协委员,就可以把手伸到我的盘子里,这不合规矩。一切到此为止,还有商量的余地,如果还执迷不悟的话,那就只能后果自负了。”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恐吓,看来自己实在太幼稚了,竟然还幻想着有什么转机,真是可笑,与权力和事业相比,那点所谓的感情,在常晓梅这样的女人眼中,实在是不值一文。
他冷笑了下,迈步出了办公室。在走廊和电梯里,仍旧保持着平常的状态,礼貌的同事打着招呼,用迷人的微笑回报那些年轻女同事的目光。
一切才刚刚开始,现在还没到垂头丧气的时候,他想,究竟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当然要保持风度,即便挂职的事无法更改,可一年之后我还要回来,而那时,这里的一切也许就该属于我了。
直到关上车门,将自己和外部世界隔离开来,失落和沮丧的情绪瞬间便涌上了心头,感觉整个车厢里的空气都变得沉重,压得他有点喘不上气起来。
我不会是这场斗争的牺牲品吧?他想。真是天大的笑话!为了谢东,一个赤脚医生的徒弟,一个浪迹江湖的无赖,一官一商两个顶尖大佬,竟然拼到你死我活的程度,而自己竟无意之间成了垫背的,真是是匪夷所思!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呢?常晓梅为什么这么快就发现了一切?因为自己那个愚蠢的举动?左思右想,始终找不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索性也就不想了,默默的启动了汽车,缓缓开出了机关大院。
还是跟大哥商量之后再说吧,总之,最好不去那个鬼地方挂职锻炼,他一边开车,一边这样想道。
到了哥哥家,一瞧时间还早,便在附近超市转了转,买了一些水果,这才敲开了房门。
大哥和嫂子都没回来,保姆将他让进了房间,便去厨房干活去了,百无聊赖的在客厅了坐了一会,有心想给张力维打个电话,但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打消了整个念头。
正打算去书房找本书看看,忽然听大门一响,抬头一瞧,大哥秦岭回来了。
秦岭沉着脸,表情异常冷峻。进门之后斜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径直进了书房。一见这架势,他的心里不免一沉,赶紧站起身跟了上去。
推开书房的门,只见大哥正坐在椅子里,眼镜扔在写字台上,一只手掐着额头沉默不语。他也不敢先说话,只好在对面坐下,静静的看着哥哥。
秦岭比他大八岁,今年刚刚四十出头,可能是操劳过度的缘故,头发已经有些花白。兄弟俩谁也不说话,就这么面对面坐着,足有五分钟,最后还是他绷不住了,试探着轻声问道:“哥,我感觉你最近又瘦了。”
秦岭闻言抬起了头,微微笑了下,并没有说什么。他连忙摸出香烟递了过去,不料却被哥哥拒绝了。
“我戒烟了。”秦岭淡淡地道:“你也应该戒了,起码要少抽些。”
“那是,那是。”他笑着点了点头,默默的将烟收了起来。
秦岭叹了口气,将眼镜重新带好,像是不认识似得盯着他看了好久,这才缓缓说道:“让你去黄岭县挂职锻炼,是我的主意,你收拾一下,下周就动身吧,那边的县领导我都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全力配合你开展工作的。”
“我不想去。”他低着头嘟囔了一句。
秦岭又沉默了,似乎在想着什么,好半天,才又开口道:“这件事不要再说了,一切就按我说的办吧。”
“为什么啊!”他有些急了,声音高了许多。
秦岭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把身子往后靠了下,眼睛看着天花板,像是在自言自语地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问为什么的,你当干部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他的口气略微缓和了些:“去黄岭也不是啥坏事,换一个环境,更有利于你的成熟。”
如果是书记或者组织部长说这些话,他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那是组织上的人,可大哥这样说,他当然不满意了,咱们现在是在家里,是以兄弟的关系在交谈,这样说话岂不是太假了吗?
“哥,我可以听你的话,去黄岭县干一年,可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把我打发了。”他低声说道。
秦岭的脸突然一沉,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什么叫把你打发了,难道不都是工作嘛?级别又没有变,你磨叽什么呀?要是实在不想去就算了,那就以后有事也别来找我,咱俩从此谁也不认识谁!”
从小到大,哥哥虽然很严厉,但对他还是很照顾的,偶有争执,也都在正常范围之内。即便是闯了祸,也无非就是骂几句了事,然后还得张罗着给他擦屁股,像今天这样的绝情话,还是第一次说,他愣了一下,随即脸涨得通红,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
刚走到大门口,正赶上嫂子回家,见他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样子,便知道兄弟俩又吵架了,于是连拉带拽的将他弄回书房,然后说了句有话好好说,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兄弟俩还是谁也不看谁,半晌,他摸出香烟,刚抽了两口,秦岭便伸手将烟盒抓了过去,也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便剧烈的咳嗽起来。过了好一阵,他才喘匀了气,掐灭了香烟,无奈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秦枫,缓缓说道:“今天上午,常晓梅给我来了个电话,汇报了下你最近的一些不正常举动,然后提出让你先下去挂职锻炼,如果咱俩换一个位置,你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果然是常晓梅,他恨恨的想道,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居然想道了用大哥来打压自己,这招真是够绝了。
“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说她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干过什么?”秦岭白了他一眼,透过眼镜片,他都能感到那目光所蕴含的愤怒:“我上次就和你说过,老谢家的儿子算是个什么东西,就算学了些乱七八糟的本事,引起了张力维和常晓梅的注意,跟你有什么关系?非要搅合进去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有我这个哥哥做后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还勾结一帮地痞无赖去寻衅滋事,这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该做的吗?我真想不明白,和一个江湖混混儿较劲,你脑子进水了不成!还有对账单的事,你用脚想一想,常晓梅是多精明的女人,会让你抓了把柄?张力维狂妄自大,你愚蠢透顶,你们俩个凑在一起,要是能成什么事,简直是笑话。”
一番话说得他哑口无言,他简直无法想象,常晓梅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而且还知道的这么详细。
“张力维是个商人,他做了错了,最多就是赔钱,而你不同,你做错了选择,代价是非常大的。”秦岭的口气缓和了下来,有点语重心长的道:“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关心张力维和常晓梅之间那些破事,至于那个谢东,就更不要提了,随着他们折腾呗,你就踏踏实实去黄岭县干上一阵,然后剩下的事由我来处理。”
话说到这里,几乎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他知道,只要还想在体制内混下去,就只有服从哥哥的安排,所幸大哥也承诺会处理之后的事,也就是说,在黄岭不会呆很长时间,自己还是会回来的。
只是有一点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凭啥常晓梅一个电话,大哥就只能照办呢?莫非她抓住了大哥的什么把柄?
“哥,不管常晓梅怎么说,可咱俩毕竟是亲兄弟,而且现在是在家里,你就告诉我,为啥就一定得听她的意见?难道你就不能反对吗?这一点你要不说明白,我还是想不通,就算是法院判死刑,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啊。”他还是有点不甘心的道。
话刚一出口,正巧嫂子推门进来喊他俩吃饭,被这句话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谁被判死刑了?”
秦岭挥挥手将老婆打发了出去,然后无奈的笑着道:“你看到了吗?在家里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有些话,别说在家里,就是做梦都不能说。”
“有这么严重吗?说得跟潜伏里的台词似的。”他有些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
秦岭把一根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稳重,政治上不成熟,所以容易被人利用,像张力维那样老奸巨猾的人,他想动的,绝对不是常晓梅一个人的蛋糕。”
秦枫沉默了,良久,他在心里默默的想道,难道在谢东这件事上,不是我在主导一切,而是被张力维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