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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 拂晓的阳光穿透薄薄的云层,一寸一寸地照亮城市的各个角落。夜晚的安静在光明中很快褪去,人们陆续走出住宅, 挤上地铁公交, 在喧闹中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祝小拾昨天自己在床上兴奋、傻笑, 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直到日上三竿都还沉浸在甜滋滋的梦里,最后还是楚潇用锲而不舍的敲门声把她叫醒的。
她最初还有床气, 皱着眉迷糊问:“谁啊?”
楚潇在房门外笑:“客房服务。”
这个声音一传进耳朵,她就又笑了。她的眉头舒展开来, 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摸过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就撑身爬了起来。
她在自带的睡衣裙外套上酒店毛巾质感的浴袍, 拧开门愉快地笑说:“我去洗漱!”就趿拉着拖鞋晃悠去卫生间了。
她刷着牙对着镜子在痴笑:原来恋爱是这种感觉啊!
然后低头吐水冷不丁地想到他霸道而又温柔的吻。
红着脸匆匆漱完口捧水洗脸, 喜滋滋地跟自己说:恋爱就该是这种感觉嘛!
接着一下子回想起昨天激吻过后跑去楼顶从风花雪月聊到人生哲学,俗套的言情剧情里充满了只属于他们的粉红泡泡。
之后她扯过毛巾来擦脸, 水珠刚擦干净,一下子注意到他倚在门边笑看着她。
“……有、有事?”她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心里就有点虚的慌。
楚潇用一种明显看到了什么笑话的笑容睇视着她, 静了两秒, 一本正经说:“喊你吃早餐。”
“……”感受到嘲笑的祝小拾有点局促,他上前一牵她的手, 把她往餐桌边带。
餐桌前, 姜逐月已经落座, 淡看着眼前的几样早点,神情清冷得像是冰雕。
于是沉浸在恋爱氛围中的祝小拾在落座几秒后就被她迅速降了温,接过楚潇倒好的热牛奶喝了一口,强行热场:“那个……你尝尝,他手艺可好了。”
姜逐月颔首:“多谢。”接着很礼貌地夹了一小块咸菜。
一时找不到话的祝小拾扭脸看向楚潇,旁边的楚潇已经干脆利索地剥好了一个煮鸡蛋递给她,同时公事公办道:“妖务部的人来过电话了,下午乘高铁去晋江文学城设在郑州的机房,送你们回去。”
姜逐月突然抬头:“我不回去!”
“……”祝小拾道,“那什么,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剧情令人很不爽,但那毕竟是你们的世界嘛。你们回去等着,我让甄绮好好填坑,保证给你们个美满结局。”
“祝小姐,您清楚妖化是什么概念吗?”姜逐月口气硬冷,“从妖化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都知道那个世界不是真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人一手安排。我们也知道,我们是这部小说里比较重要的角色,整个世界都会在作者笔下围着我们转,直到达成你口中的‘美满结局’为止。”
祝小拾怔怔地看着她,尝试着了解这种神奇的新型妖。
“那你知道明知一切都是受人控制的,却还是要顺着‘剧情’走、按照别人的思路活、每天跟不喜欢的人打交道、自己做不了任何选择,是什么感觉吗?”姜逐月漂亮的朱唇挑起冷笑,“我不回去。你不是捉妖人么?怕我惹事你杀了我好了。”
“别别别,别激动,没那个意思。”祝小拾僵笑,“你别这么偏执。要不这样,反正你是主角嘛,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让甄绮按你的要求写……”
“我想要的生活,是和那个虚假的世界一刀两断!”姜逐月淡漠的目光睃过他们的面容,“我不要任人摆布,我要完完全全掌控自己的人生。我要遇到一步再想下一步怎么办,不是想当然地把一切都提前安排好,只是为了一个所谓的‘美满结局’。”
祝小拾呆滞地继续看楚潇:这咋整?
楚潇挑着眉回看:我哪知道。
于是一顿早饭三个人吃得非常郁闷,临近中午时众人按原定计划先在公寓大厅汇合,一汇合祝小拾就敏锐地察觉到另外两屋大概也闹了不愉快。
另外两个套间里,三居室是甄绮和卫渺、谢辽两个汉子;两居室是一间邱凉住,另一间是景飒和路婵那对百合CP。
祝小拾便把邱凉和甄绮拽远了些,先问甄绮:“你那屋什么情况?”
“卫渺是锦衣卫指挥使,手下兵马不少;谢辽是有军权的皇子,兵马也不少。俩人都年轻气盛,为了谁更厉害的问题暗地较劲,早上在客厅打了一架,平手,现在握手言和了。”甄绮如实说。
“……”祝小拾叹了口气,又转向邱凉,“你那儿呢?”
结果邱凉抛出的问题,和祝小拾遇到的差不多:“景飒……就那个女将军,今天拿剑指着我,跟我说她们宁死不回去。”
“为啥?!”
邱凉眉头紧蹙:“她们说她们的感情在那个世界不被接受,搞不好要被浸猪笼什么的……虽然妖化之后没人能打过她们,但是更被当做怪物了。”
祝小拾就瞪甄绮:“你咋写个小甜文还搞这么复杂呢?”
甄绮也很崩溃:“不然呢!全民搞基吗!”
窃窃私语,私语窃窃。三个姑娘闷头互相交换了情况,之后大感这事儿不好办。
简而言之,现在五个文妖里只有两个男的愿意回去,三个女的全都宁死不屈。要是把她们强行弄去晋江机房,她们搞不好一怒之下能施法把机房给炸了。
祝小拾打了个哆嗦,扭头看了看。
不成,绝对不成。晋江文学城虽说就是一民营企业,但在网文行业内是一大山头。网文行业近几年又越来越受重视,要是真把晋江给毁了,那可真是搞了个大新闻啊!
是以掂量之后,她又把楚潇拽过来窃窃私语了一番:“让他们先在酒店待着,咱们跟妖务部谈谈,你看行不行?”
“怎么谈?”楚潇锁眉。
祝小拾勾勾手指,楚潇会意弯腰,她就凑过去耳语起来。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简单描述之后,楚潇:“啊?”他打量打量她,“你认真的?”
“不然怎么办?”祝小拾耸肩,“她们要是炸了晋江,既解决不了问题,又要引起新的恐慌。所以就先让那俩男的回去呗,她们仨留下来先做做心理辅导什么的,什么时候说通了再送回去,别操之过急。”
她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的,但楚潇还是锁着眉头。
“你有什么顾虑?”祝小拾问。
“她们是新型妖,和腓腓可不一样。”楚潇深深地皱着眉头,“我们对她们的能力没有丝毫了解,她们对我这个上古神兽也没有敬畏。假设留在人间出了问题,怎么收场?”
“可如果强行送回去,可能立时三刻就要出问题。”祝小拾叹气,“我查了一下,近年来,市面上小说改编的影视剧,七成以上出自晋江。万一她们一怒之下真炸晋江,引起的连锁反应肯定特别可怕!”
她这么说也有道理,楚潇斟酌了一下便同意了。于是下午时他们只带了卫渺和谢辽同走,把三个妹子留在了酒店里。
在谢辽的问题上,他们稍微骗了他一下,跟他说姜逐月不介意回去,只是不想跟他一起走,过几天单独送她一次。
谢辽对此大有点委屈,哭丧着脸说:“都成妖了,只有我一个同类,她还偏想着我哥?”
祝小拾就打着哈哈笑说你别较真啊,强扭的瓜不甜,随她吧。
上了通往郑州的高铁,祝小拾就先通过微信留言将这件事跟克雷尔反馈了一下。
三个小时后列车抵达郑州东站,一行人直奔景安机房,到达目的地后下了车,一眼就看到周围都是荷枪实弹的妖务部成员。除此之外,广场上还有一些……画风有点清奇的……和尚?
克雷尔边将他们往里面请边说:“其实应该让她们一起来。我们请了七十二位高僧一起做法,量身定制了新型咒语,30到42秒内就可以把她们送回本来的世界。完成后会贴符封印,不会有任何后续问题的。”
祝小拾依旧好奇地盯着在墙下纳凉的和尚们,小声问,“那是高僧?怎么和我从前见过的不太一样啊。”
“是印度来的高僧。按条例,类似的任务我们得招标,佛道两家各路人马都会递标书。他们的方案和价格最合适,就请他们来了。”
“……”祝小拾稍微怔了一下,心说这有文化差异啊,靠谱吗?中国的小说好像在印度出版的都不多吧……
十五分钟后,仪式就正式开始了。
大型服务器林立的房屋内,各种颜色的指示灯不停地闪着,复杂的各类连接线从墙后蔓延至四面八方。过道上,七十二位高僧宝相庄严,执起念珠,立掌准备做法。
卫渺和谢辽额上各贴了一张符,目光在符下扫来荡去,觉得画面有点神经。
克雷尔去监控室做全面监控去了,祝小拾和楚潇无所事事地站在监控室门外,也盯着那一堆屏幕,觉得此行实在很长见识。
“咚——”摆在院子里的铜钟一敲,放置服务器的屋内,高僧们的浑厚的念经声从丹田中逼出。
“滴滴滴滴滴——”一台角落里的服务器发出警报,但在连成一片的念经声中,警报声毫无存在感。
卫渺和谢辽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分分变得透明,高僧们抑扬顿挫地继续唱着经,句句经文充斥满屋。
“滴滴滴滴——呲……”那台服务器冒气一缕青烟,紧接着,一台台服务器陆陆续续地都升起烟雾。
“怎么回事!”克雷尔拍案而起,下一秒,那一方屏幕里一团火焰炸向四方!
“轰——”巨大的爆炸声并非从监控仪器中传出,震得三人同时一个趔趄。
此时此刻,那一块块监控屏里的画面是十分骇人的——浓烟和火焰迅速侵袭入一个个画面,短短两三秒内,已仅剩四个屏幕还没被侵蚀。
楚潇霍然回头,过道那边迅速逼近的火光一刹间映满了他的眼底。
“当心!”他只来得及吼出一句话,猛烈的热气流就噎住了他的声音。祝小拾本能地窒息僵住,只看到楚潇猛然挥手将一股水流逼出,迎击向滚滚火焰。
那水流在他们面前形成一层单薄却结实的巨罩,与火焰相触的部分,水流不断沸腾化作蒸汽,却始终没被攻破。
但那火焰的力量到底是不容小觑的,他拼命顶着,还是不住后退,终于连带克雷尔一起,三人都退到了监控室的角落。
楼房在震动,房顶在倒塌。祝小拾能听到水流层那边,砖石不住砸到地上的声音。
不知道这火会烧多久。
“叫火警!”楚潇大吼,她蓦然回神,抬头看见他左手仍强顶着那层水流,右手握拳抬起,有力地抵在她后背上。
她只觉后背一沉,接着,愕然看到一片片鳞甲从他落拳处翻出,攀爬着包裹她全身,最终化作一件厚重的铠甲。
五分钟之内,一条爆炸性新闻如同熊熊大火一样燃遍了互联网。
——郑州一大机房发生爆炸,事故发生时,有超过一百人在楼里,生死未卜。
与此同时,建国门的一所服务式公寓酒店内,三个女妖突然遍身抽搐,长发与瞳孔在抽搐中一分分褪至全白。
她们失控般地突然冲出大楼,所经之处疾风骤起,阴云密布。
“楚潇……”祝小拾强作冷静与打完119,挂掉电话的瞬间被楚潇的容色惊住。
他的脸色惨白似雪,遍身渗出的汗珠明显不止是因为火焰太热。听到她叫他,他也没吭声,深皱的眉头里明显锁着巨大的痛苦。
不知道消防多久能来,而且他们这屋没窗户,也不知多久才能获救。
祝小拾心急如焚,但帮不上任何的忙。这么猛烈的火势,如果没有楚潇这个超自然的存在,她现在估计都烧干净了。
她焦灼不安地东张西望,脑子里毫无条理地冒着各种念头,拼命地想要自救。
“亲我一口。”楚潇忽然说,说着她一愣。
“我说亲我一口。”他专注地盯着一水之隔的熊熊烈焰,又重复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