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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张了张嘴,却发现无从开口,最终只喟叹一声:“不许这么没大没小,聂将军长你许多,私底下你唤一声聂叔叔都不过分,可不许仗着身份胡作非为。”
谢瑶华心不在焉的回应了几声,忽然想到什么直起身子,讨好似的凑到皇后跟前:“母后,这几日你能许我出宫一次吗?我想去孟府看看来仪,听说她冬天坠湖,差点冻的小命都丢了。”
皇后本想拒绝,但想着孟萋萋年纪这么小就受了苦头,现在应当也得不到该有的公正。那边宜妃怀孕了,皇上看在她的面子上,惩罚楚家是不大可能的,孟萋萋也算是皇后看着长大的,她如今这样皇后说不心疼都是假的,只摸了摸自己女儿的额发:“好,你替母后去好好看看来仪,多带点补品过去,也别忘了问候孟老夫人,她家中还有别的几个姊妹,也一并带点小玩意去吧。”
谢瑶华欢喜的答应了,如数家珍的掰着手指比划:“我要给来仪带前阵子西夷送来的一套孔雀翎,她都没见过呢!夜明珠也给她带两颗吧,她夜里怕暗。对了母后,上次你入库的那一套白银缠丝双扣镯极好看,不如也拿出来送给来仪吧,她手腕子细弱,戴上肯定好看!”
皇后笑着一一答应,转头吩咐宫女去办谢瑶华说的这些事,一边又道:“平时看你俩掐的热火朝天,关键时候她想着你,你关心着她。行呀,母后未曾给你生过姐姐妹妹,你有个来仪那样的小姐妹,也很不错了。”
谢瑶华不解:“宫里头别的妃子生的呢?也不是我的弟弟妹妹吗?”
皇后将谢瑶华拉到身边,仔细交待:“永宁,他们同样也是你的弟弟妹妹,可是有时候,他们都不如普通的陌生人,在你们发生利益冲突的时候,兴许将刀子捅向你的也是他们。来仪虽然性格冲动顽劣,但她不坏,跟你从小长大感情深厚,往后有任何事情,你们都要相依为伴。”
谢瑶华不懂母亲眼中的焦虑是因为什么,她是从小衣食无忧的公主,无论是兄长们还是弟弟妹妹们都对她很谦让。她不会明白皇后跟她说这些话的道理,也许她日后某一日会懂的母亲的用心良苦,却不是现在。
于是谢瑶华皱眉思考一阵,随即就抛在脑后:“母后,不跟你说这些了,我要去跟着清点给来仪带的礼物。”
皇后看她蹦跳走了,笑着摇头。她正想去查阅一遍宫务,却忽的咳嗽不止,大宫女椿儿立刻端了茶水上前替她顺心肺,深深担忧:“娘娘上次染寒了以后就一直这般咳嗽,要奴婢说,还是将国手张太医请来给您好好调养调养吧。”
“不必了,”皇后轻轻摆手:“宜妃点名要张太医为她安胎,张太医已经年过六十,怎么好再劳烦他两处奔波?本宫的病不碍事,你回头按照以前的方子去太医院抓几副药每日熬着喝就是了。”
“是,娘娘。”
孟府里头,孟萋萋后来睡下,做了一个梦。
梦里聂玄冽竟又变回幼年的小孩童,白白净净的,摇晃着小胳膊跟在孟萋萋的身后,笑嘻嘻地说:“七娘,抱抱。”
孟萋萋把他抱起来,他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什么东西,跟孟萋萋说:“这是我在后花园里抓到的,送给七娘。”他一张小手慢慢打开,一只蜻蜓停在他的掌心。
孟萋萋看着那只淡绿色的蜻蜓,它动了动翅膀,趁着聂玄冽手心打开的时候飞走了。聂玄冽想要伸手抓住却又没有抓住,他满脸惋惜:“七娘,它飞走了。”
孟萋萋拧了拧他的小鼻尖:“飞走就算啦,我们不要了,再去捉一个。”
年幼稚嫩的聂玄冽看着那只蜻蜓飞远,趴在孟萋萋的肩头上看了许久。
“七娘,玄冽以后会好好学武。”
“为什么呀?”
“因为莫师父说,武功高强了,想追一只鸟儿都很容易。等我学会了,以后我再抓很多很多蜻蜓给七娘。”
孟萋萋把他捧在怀里,高兴的说:“好,那七娘等你。”
孟萋萋醒了以后,发现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大雨。
冬日的雨最是寒冷,饶是孟萋萋刚从被窝里坐起来还是不禁打了个哆嗦。
燕纱走过来把窗子合上,然后笑着道:“今日大雨,二少爷说您不用跟着去进学了。”
孟萋萋起床后喝了碗粥,就躲在屋子里拥簇着被褥看屋檐外的大雨,整个院落都被淅淅沥沥的雨淹没,大树在风中摇晃,她似乎都能闻到潮湿的草木味。燕纱打着伞从回廊上过来,裙摆都湿透了,在屋檐下拧水,还不忘给孟萋萋带来一包热乎乎的糖炒栗子。
“二少爷出门前吩咐给您的。”她说。
孟萋萋一边嘟囔:“我在他眼里到底是多爱吃?”一边赶紧剥开栗子外衣,迫不及待塞入嘴里。
“今天不是大雨吗?怎么他还出去了。”
燕纱诧异:“小姐,二少爷没有跟您说吗?松林书院的傅老先生准备带着二少爷和其他几家少爷出去游历,所以今天二少爷是出去准备东西去了。”
“游历!?”孟萋萋手里的栗子掉在地上:“那他要多久回来啊?”
燕纱笑了笑:“这怎么会有定数,快则兴许三五天,慢了十天半个月都是有的。”
燕纱这厢说的轻松,孟萋萋心里仿佛掀起一股巨浪。
盛嘉彦要离开她半个月了!
孟萋萋想到这里便觉得手里头的糖炒栗子也没了滋味,她一直坐在榻边等着,直到燕纱在外头喊了一声:“二少爷回来了。”
孟萋萋立刻掀被跑进盛嘉彦的院子里头,发现已经收拾好了的箱子放在院子中,白高还在帮他搬东西。
盛嘉彦看到她来了,表情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他翻着书问她:“糖炒栗子好吃吗?”
孟萋萋一屁股坐在他的箱子上:“今年秋天就是乡试了,你真的要去应考吗?”
盛嘉彦将手里的书放下:“我还未打算好。”
孟萋萋看着他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有些着急:“你可不能不去!”
“为何?”
“你不考科举,怎么样升官发财,怎么样重新替你父亲站回朝堂上,你不去考试,谁又来为你父亲发声呢?”
盛嘉彦定定的看着她,他眼里有卷起的风云,有窜流涌动的波涛。孟萋萋看他的眼神里,只有关心。
原来她是相信自己的父亲是无辜的?
原来她是支持自己的。
孟萋萋是不懂为什么盛嘉彦的眼底会突然像绽放了一抹光亮出来一般,一扫他平时的阴翳,只听得他竟带着笑意:“这话不能让祖母听到,孟家祖训有言,读书是为了明理齐身,非关什么发财。”
孟萋萋非常了解盛嘉彦,她知道盛嘉彦这辈子也有对权势的追求,更何况他身上还压着盛家军所有的英灵,读书考科举只是他接近权利中心的手段,这只是盛嘉彦平步青云的第一步。
于是孟萋萋摘下脖子上垂下来的长命锁,放在盛嘉彦的桌案上:“那你可要帮我保管好了,我没法跟你一起去游历,就让这个长命锁帮我陪着你吧。”
盛嘉彦没有说话,只领着孟萋萋准备去给孟老太君请安辞行。
“祖母,明日我即要启程,约莫最多一个月就能回京,在这期间请您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萋萋孙儿已经嘱咐过了,断然不会再添乱。”他总是这样平稳的样子,俊朗的侧脸在烛光中有层淡淡的绒光,眉毛飞扬带着压抑的恣意,若是他微微蹙眉,就会给人严厉的感觉。
“我怎么会添乱呢?我省心很多了!”孟萋萋抗议。
孟老太君笑声连连,随后她拍了拍盛嘉彦的手,身旁的徐嬷嬷立即递上来一包雪花银:“孩子,这个你拿着。”
盛嘉彦推却:“祖母,孙儿用不上这些。”
孟老太君却很是执意:“一定拿着。祖母给你这些,是怕你路上有个什么情况,这些银子好做周转。虽说你能力过人,但有些时候有钱能使鬼推磨,多多备着没有不妥。但记着一点,财不外露,不要给歹人机会。”
盛嘉彦低头,全都应了。
“你虽不是我孟府的亲生子嗣,但也在我膝下伺候这么久,我早已把你当做我的亲孙儿看待。你此番出远门,再回来就要应对乡试,再往后就是会试,之后还有更多的重重难关,都要一一克服。祖母知道你是个极有自己打算的人,此次也不多嘱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盛嘉彦沉声稳稳应:“祖母放心,孙儿一定不忘您的谆谆教诲。”
盛嘉彦还没怎么样呢,一旁的孟萋萋却是忍不住掉眼泪,刚开始还憋着哭,现在被人发现了干脆旁若无人似的哭,还不忘拿盛嘉彦的袖子擦鼻涕眼泪。
孟老太君看着盛嘉彦的衣袖都被泪水浸湿,摇摇头:“萋萋,你还是姑娘家,可不能如此。”
盛嘉彦用手替她擦掉泪珠,微微蹙眉:“在祖母面前也这样,平时当真惯坏你了。”
孟萋萋哭着抱紧盛嘉彦一只胳膊:“我从来没和二哥分开过,我一时接受不了还不许我哭,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