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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武观中并无女弟子,恨红尘原是不想住进“神阙”的。
她虽是江湖女子,却也向来守着礼之大防。
正当她拖着伤准备离开徐家之时,恰好碰见了李学辞,只得又悄悄折回了“神阙”。
李学辞是盐帮长老,更是张遂光的心腹之一。他既到了徐家,张遂光即便没来,也必定很快就会到。
“生肌散”不愧是真武观的外伤圣药。恨红尘的肩胛和小腿多处受伤,所幸创口并不算深,敷过药膏后才一日便结了痂。
自离开锦州,她没有一天不是活在悔恨中,那夜刺出的那刀注定要在她的心头留下一道疤痕。
“她是我的姐姐... ...”
“她本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
“我... ...我竟亲手杀了她!还杀了她婆家那么那么多人... ...”
每每想到这里,恨红尘的心便如被万刃割过,痛得难以言喻。
她自小便被当成搪手来养的,除了对授自己武功、教自己识字的菩提心外,她对谁都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心便不会痛,做了甚么也从不后悔。
然,当她由后一刀捅进海棠的后背时,她真的痛了,也后悔了。
皎洁的月光映出了海棠的脸,那张恨红尘在镜子里见过很多很多次的脸。
她还记得海棠回过头看到自己时眼中透出的难以置信和... ...难以名状的欣喜,“你... ...你是我妹妹?”
“妹妹... ...妹妹,是你么?”她清楚地记得海棠嘴里涌着血,艰难地说出这句话的样子。
哪里还有甚么错漏?双生者的心有灵犀,血脉深处的亲近感在那刻是那么的真实。
那种疼,比幽冥鬼手勾住血肉的痛楚还强烈百倍、千倍。
“我为甚么要扎这一刀?”恨红尘后悔的要死。
每次回想起那一幕,她都恨不得砍掉自己的手!砍掉这双亲手杀了同胞姐姐的手!
“姐姐,对不起... ...我对不起你!你交代我的事,我就是拼了命不要,也一定替你办成!”
恨红尘急忙仰起头,不敢让泪流出来。
“你果然躲在这里!”小院落里骤然响起了张遂光爽朗的笑声,倒像是多年不见的友人见面后的寒暄。
他的脸上也全然看不出一点敌意,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形容。
“嗡~~~”恨红尘二话不说拔出了手里的折花刀。
她自小在九殿长大,自然知道,他的这张笑脸便是世上最可怕的面具,遮住了一颗冰冷且嗜杀的心。
动若流星,去无踪影!
“呼~~~”的一声之后,张遂光已欺身攻到了恨红尘面前,双手化掌为爪,迅速出招。
恨红尘左闪右避,被逼得几乎出不了招。
但教她弃守而攻,哪怕就一招,张遂光便可能在她的短刀伤到他之前,趁机捏碎她的咽喉。
他的双爪一上一下,一进一出攻着恨红尘的腰间和咽喉,如两个幽冥鬼手一般死死追着她那两处要害。
“砰!”
恨红尘避退间,脚还未落定,张遂光便一腿踢了过来,直中她小腹,将她踢出丈余远,整个人狠狠地砸在凳桌上。
“师父!”小院的另一头,一个小道士听到了动静,着急地唤了出来。
他的对面是个满头银发的老道,正闭眼盘膝在床上打坐,听了那声杂响倏然睁开了眼,快速起身拿起桌案上的剑冲了出去。
张遂光这一脚用上了七八成内力,显然杀机极盛。
恨红尘落地后急忙支起身,却发现两手发颤,几乎撑不起自己的身体,看着他笑意盈盈地走来,只能冷冷地盯着他,左手捏住了暗器,右手握紧了刀柄。
门外的脚步声已经传了过来,张遂光听出来人是个顶尖的高手,不想久耗,俯身如鹰鹞般冲了过去。
此时的恨红尘,就像一只折翼的雀鸟,立在原地,口中溢出来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流着... ...
“最后的机会了!”
她突然用力,将左手的鸳鸯菱掷了出去。
八枚鸳鸯菱呈“品”型,朝张遂光飞去,待他两个翻身伸爪抓来时,恨红尘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折花刀回旋丢了过去。
张遂光没想到她会这般果断地放弃手里唯一的武器,只得在半空中临时变招,改爪击为腿攻。
恨红尘竭力站起身,退后了几步,还不及出招抵挡,他的腿到了跟前。
生死瞬间,她急忙侧过身,以臂膀硬接了这一脚。
“啊!”骨骼碎裂和血肉撕扯的剧痛让她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便在这时,银发老道已赶到门口,以鞘为器,掷向了张遂光,紧接着,他整个人横身执剑,不由分说地杀了过去。
“好一个厉害的牛鼻子!”张遂光自然看出了湛乾剑招中的玄机,不敢托大,只得先把恨红尘放一边,全神应对。
湛乾乃是真武观湛字辈老道士中排第三的高手,虽已老迈,却并未见老态,数息之间接连使了十几招真武剑法,且剑尖皆注入玄策功内气。张遂光手上并无兵刃,不敢硬接,一时竟有些见绌了,四十几招后便不得已退到了门口。
“这不知名的老道士竟也这般厉害,比之菩提心犹胜一筹,真武观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难怪岳父大人说,此次武林会盟,倘使真武观全力出战,其他门派毫无胜机,现下看来,之前的确是我盲目自信了。”张遂光退到门口后,努眼盯着湛乾,脑中闪过许多想法。
见他立在门口再没出手,湛乾也未主动朝他攻去。
适才两人对了一掌,已经各知底细:论武功,自然是张遂光要胜出一筹,然,他要想在湛乾跟前杀了恨红尘也绝非易事,定然要付出一些代价。
四日后便是武校,他自不愿在这个节骨眼受伤。且这会儿又陆陆续续来了二十几个道士,皆执剑堵在了院门处。
张遂光对着恨红尘和湛乾笑了笑,甩着袖子便朝院外走了。
他鼓动着内劲,行走间自有一股气场,院中老少道士不明细由,竟无人阻拦,纷纷避退让开了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