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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州城外,二十余骑冒雪缓行。
落在最末的是一匹白马,骑上乃是一俊丽的少女。虽裹着面罩,犹能看得到她眼角已经结了小冰棱的睫毛。
一匹枣红马缓缓慢了下来,渐渐与白马并辔而行。
“倾心,你可还经得住?倘使实在受不得冻,我跟爷爷说一说,便在前边找个客栈先歇下罢。”枣红马所负之人,正是易布衣。
今是十二月初二,距着若州会盟之日不过还有十日罢了,御风镖局一行人却还在宣州。依他们现下的脚程,路上还需要四日。
且易麒麟与宣州严家掌门人严沁河乃是多年好友,断没有路经宣州而不进严家大门的道理。只怕,少不得又要在此间逗留一日。
易麒麟、张遂光、徐啸衣、施隐衡等人皆是当今的绝顶高手,而高手对战,胜负往往只在毫厘之间。这毫厘之差,或许便在于比武之时谁的状态更好些。
长途跋涉之后,多少是要耗费一些精力的,若得不到充足的休息,对战之时说不准就吃了亏。
原本易麒麟是想着早些出发的,只是恰逢易家长孙媳生产,便耽搁了四日。这一路上虽一直快赶,却也最多能补上一日的行程。
御风镖局此行共二十四人,除了易麒麟外,还有薛定一、关澜月两位副总镖头,易家明、易家临、方天枢、贺正升、谭旌五位镖局中流砥柱,以及易布琛、易布衣、关瀚雨、姚初九等十六名青年才俊。
当然,十六人中也含了易倾心,至于她算不算才俊,这... ...嗨,姑且算她是罢。
临行前几日,她左缠右闹,整日黏着易麒麟,做爷爷的哪里不清楚孙女的心事?只得勉为其难地把她捎了出来。
“远尘会不会去若州,也是不定的,到了那里没见着他,你可不许瞎跑?”
面对爷爷的嘱托,易倾心自然满口应承了下来。
只是,此行二十四人中,她是唯一的女子,且武功也是最末的,接连五日冒雪赶路,她的身子越来越乏,已隐隐有些支撑不住了。
“哥哥,爷爷不是说过么,距宣州城只有三十里了,我撑得住的。”易倾心勉强笑着回了易布衣。
这时,一匹黑马也落了下来,骑上乃是个与易布衣有七分相像的男子,正皱眉看着易倾心,一脸担忧道:“瞧你的样子,甚么时候受过这等苦?非要跑出来作甚?你若当真嘱意梅家那小子,把他叫来咱家把事定下来不就完了!”
这便是易家三代的老二易布琛,亦是易家武学天赋最高之人,御风剑法造诣颇深,已不在其父易家诚之下。
在易布琛看来,易倾心看上谁,都是那人九世修来的福分,自该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她既已嘱意梅远尘,那他自然便要做易家的上门女婿。
易倾心外嫁?那是断不可能的!
易家三宝中的至宝,怎能与人?
“二哥,你胡说甚么!”听了他那话,易倾心羞不可言,忸怩斥道。
易布琛的性子不如易布衣随和,是以,和妹妹的关系,倒是不那么亲近。
易倾心也觉得自己这个二哥除了武功好,心思方面真是又笨又直,贴心的话自然向来不与他说。
得知梅思源出事后,易麒麟一刻也没有耽搁,带上刀便赶去了锦州。梅府众人的后事,便是他亲自操办的。
事后,府上皆传,小姐与梅家公子有了姻亲。
这样的事,辟谣不是,不辟谣也不是,以致很快便近乎人尽皆知了。
“要是真的,那便好了... ...”易倾心亦忍不住时常这般想。
“妹妹莫怕羞。倘使在若州见了那小子,二哥定向他问个明白,瞧他甚么时候入赘咱易家。”易布琛一脸正色道。
易布衣知道自己这个兄长有些直嫩,怕他真做了傻事,乃出言劝道:“二哥,此行诸事你可不能擅自做主,得全凭爷爷来主意才是。”
“呔,你们真无趣!”易布琛摇了摇头,驱骑快行而去。
见易倾心若仍有些魂不守舍,易布衣笑着谓她道:“倾心,你莫担心,我会看住二哥的。”
“嗯。谢谢哥哥!”易倾心勉强笑了笑,又道,“我们也行快些罢,爷爷他们已经行远了。”
... ...
宣州城中,一男子牵马走向路边一家小酒肆。他那马体格浑健,四肢颀长,实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驹。
“小二,快来!”那男子行到酒肆门口,大声唤道。
一个二十出头的麻脸瘦子一抖一抖地行了出来,哆哆嗦嗦应着:“是了,客官,有甚么吩咐?”
那男子把缰绳给到小二手上,又从腰袋掏出一粒碎银子给他,囔道:“给我的马喂些青菜萝卜,再煮盘热汤给它喝。得让它吃饱喝好了!”
小二见这马品相不凡,不敢轻慢,当即应承着牵了下去。
“掌柜的,给我炒两个小菜,再切四两熟牛肉,外加一大碗米饭。”男子找了一处靠门口的位置坐下,对着掌堂后的老汉叫道。
他的话一说完,门外便响起了一阵马鸣。
掌柜探头一看,见来人有二十几个,脸色一喜,忙迎了过去。
天寒地冻的,鲜少有人在外讨生活,他这客栈许久没有这么大生意了。
出了门,瞧了这二十几人尽着锦衣,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主,脸上笑意更盛了:“哦哟,贵客,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那男子见掌柜撂下自己去迎了别的客人,大为光火,出口骂道:“你个泼皮老头,我先点的菜,怎不来搭理我?”
掌柜一脸难为地辞了易麒麟众人行至他面前,讨好道:“客官能否稍候?我这店里难得有这么一桩大买卖... ...”
“贪财的老鸹!”男子恨恨骂道。
易倾心受了冻,身子本就有些不舒服,见那男子盛气凌人的样子,心下冒火,冲过去就斥骂道:“你这人当真无理,便不会好好跟人说话么?”
那男子站起身就要理论,却见到了她身后众人,当即转怒为喜,执礼笑道:“晚辈献丑了,却不知是易前辈和御风镖局的众位前辈到了!”
易麒麟摆了摆手,笑着谓他道:“徐公子,若州会盟之期将近,你怎还在此间?”
原来此人正是徐啸衣之子,徐家三代中声名最盛的徐簌野,适才给小二的那匹马便是他在都城从安如庆那里偷来的雪鸷马。
“呵呵,簌野性子莽撞,不讨大伯、二伯和父亲的喜欢。这会盟之事,概不让我插手。”徐簌野苦笑道,“我既落得这般清闲,倒不如独个儿出来晃荡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