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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冷站在小船上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该如何面对庄雍,杀沐筱风绝对不在庄雍的计划之内,而昨天庄雍问沈冷的时候最终沈冷也没有告诉他自己要动手。
在沈冷看来该动手的时候就不要犹豫,如此难得的机会放过了将来必然后悔,他在做出杀沐筱风这个决定的时候可没有去考虑什么朝堂稳定不稳定,更不会去考虑陛下怎么想。
仇人是我自己的,我为什么要去考虑别人怎么想?
那一日在江边沐筱风让人把沈冷和茶爷喊过去,沐筱风看茶爷的眼神就透着一股子邪念,所以从那天开始沈冷就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如何动手何时动手。
如果是针对沈冷自己的,以大局为重他可能会稍显隐忍,动茶爷,动先生,那就不能等。
催动沈冷做出这个决定的是在砖窑全灭贯堂口杀手的时候审出来的情报,二百多个杀手要去杀沈先生和茶爷,沈冷当时的火就已经烧了起来。
小船追到宁武县的时候其实比大队人马只落后了半天不到,沈冷让黑眼他们先一步去了泰湖延坪岛,他一个人回到队伍里,王根栋正在发脾气,队伍是到了可是把主将给丢了这还得了?
杨七宝古乐两个人好像受了冤枉的小孩子被罚站似的站在那一言不发,指望着他俩交代出什么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们俩也根本不知道沈冷去杀沐筱风,知道的话这俩人的下巴也得在地上找。
“好了好了,不要问他们了。”
沈冷一脸不严肃的走过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刚刚换好的将军服:“是我临时有事回了家一趟,跟我家里人交代了几句话。”
王根栋叹了口气:“将军是说沈先生和茶儿姑娘吗?”
“对啊。”
王根栋又叹了口气:“我有一个习惯,每隔一段时间就检查一下货舱,所以之前在货舱里和沈先生茶儿姑娘聊了一会儿,还一起喝了茶,湖见道的白茶,上次我和将军一起南下的时候买的,我也买了。”
沈冷笑起来:“这就很尴尬了。”
王根栋道:“所以为了不那么尴尬,我下令那艘船的货舱谁也不要随便进去。”
沈冷拉着王根栋到了一边,把自己带着一个标营的人把贯堂口那二百多杀手全都干掉的事说了一遍,没有隐瞒什么,但杀沐筱风的事当然不会说。
因为带着一标营的人动手是瞒不住的,也没必要瞒住。
而在这之前沈冷就利用职务之便把沈先生和茶爷安排进了一艘熊牛的货舱里,贯堂口的杀手就算是去了的话也只能扑个空,更何况沈冷就根本没打算给他们去的机会。
“那将军为什么没和杨七宝他么一起回来?”
“唔......有几个长安城的朋友帮了些忙,所以我送了一下。”
沈冷起身:“没有别的什么事就都去忙吧,把该准备的准备好,杨七宝,带你的人把去官补码头看看咱们还有什么用得上多装一些,记提督大人的账就行了。”
杨七宝嘴角一挑:“好嘞。”
沈冷摇头:“看你那开心的样子,这才跟了我几天怎么就学会了坑提督大人,你可曾是提督大人的亲信啊。”
杨七宝:“嘿嘿嘿嘿......”
沈冷唉了一声:“不像话!下次注意点,别笑的那么开心,稍稍收敛些。”
杨七宝;“属下遵命。”
王根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是一个刻板中正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沈冷刚刚成为队正的时候就打了陈冉,违规的事他不干,违法的事更不干,就正如沐筱风让他不要去支援沈冷的时候他毅然决然的一人一刀杀向水匪,他有自己的规则判断。
正因为如此,沈冷思考过一个问题,如果有什么私密的事他可以告诉杨七宝和古乐,陈冉自不必说,甚至还可以告诉杜威名,也可以告诉王阔海,这些人把牙齿咬碎了也不会轻易的泄露出去。
王根栋不一样,他会立刻上报给庄雍。
“那个......我也喝杯茶。”
沈冷转身走了,王根栋看着沈冷那一点儿主将风范都没有的样子有些无奈,可是沈冷的这种性格他很喜欢,他不是这种性格的人,但他喜欢这种性格的人,就好像当初......
王根栋摇了摇头,眼睛微微发红,十几年了,还是忘不了。
那个夏天,他和堂弟两个人同时穿上了战兵的军服,最初的训练让王根栋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反而是身体还不如他的堂弟一直都笑呵呵的,每天都是那样阳光灿烂的样子,堂弟还说将来一起做到大将军,他还记得自己问过堂弟如果你真的到了大将军最想做的是什么,堂弟认真思考后回答说再去街口刘老六铺子里买猪蹄我看他还敢不敢缺斤短两。
好大的志气啊。
然而堂弟没撑过来,也不是战死的,而是死于一场病,其实从军第一天开始他堂弟那稍显瘦弱的身体就扛不住,可他不愿意放弃,多少次为了让自己不会掉队而一个人在校场上加练。
每次王根栋看到沈冷的时候都感觉那是自己的堂弟,一个人在加练,无论风雨。
“一定要做到大将军啊。”
王根栋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抬起手抹了抹眼角。
沈冷回头:“王将军,你刚才说什么?”
王根栋摇头:“没说什么,如果乙子营的人来了我会去喊你。”
沈冷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找到那艘熊牛战船进了货舱,沈冷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茶爷和沈先生居然在吃火锅。
看到沈冷后茶爷笑起来:“贵客里边请,先来条毛巾擦擦脸?”
沈冷:“红汤白汤?”
“白的。”
“鸳鸯锅是底线啊。”
沈冷坐下来开始吃,大口大口的吃,看起来开心极了,所以沈先生和茶爷就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
“你是不是去杀沐筱风了?”
“是。”
“糊涂!”
沈先生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杀沐筱风是难事吗?从来都不是,为什么我一直压着你不让你动手?是因为这个人虽然白痴虽然该死但却是水师里举足轻重的那个,一旦他死了,陛下就不得不彻查水师,就不得不安抚沐昭桐,陛下的所有计划都会因为你的冲动而被打乱。”
他看着沈冷,眼睛瞪的很圆:“这些难道你都没有去想过吗?!”
沈冷放下手里的碗筷,坐直了身子:“想过,但我还是要杀他。”
“你糊涂!白痴!”
沈先生的声音骤然提高:“为什么?为什么不等等?等到过了这阵子再动手?现在沐筱风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那根发,你杀了他,你知道会有多大的乱子吗!”
“知道。”
沈冷笑。
“你还笑!”
沈先生感觉自己快炸了。
茶爷伸手拉了拉沈先生的衣袖,沈先生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深呼吸:“冷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还想以后能经常看到你这样责备我,看到茶爷手脚笨拙的准备这一顿火锅。”
他用筷子加起来一串没有切开的冬瓜片:“想以后能随时看到茶爷切出来这祖孙三代的冬瓜片......想每次回到家里先生都躺在椅子上假装睡着了,我们和别人的家有些不一样,我们从一开始家就三个人,以后可能会填个小宝宝,我还想看着先生你笨手笨脚抱着小宝宝样子。”
茶爷:“先生抱小宝宝的时候一定要拉粑粑!”
她挥舞了一下拳头。
沈冷:“......”
沈先生再次深呼吸:“为什么说这些?”
“沐筱风要杀你们,贯堂口二百多杀手已经要动手。”
“我们不是已经避开了吗?”
“不想再让你们避开。”
沈冷认真的说道:“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先生当初为什么找到我为什么教导我,又为什么对我期待那么高,给我一种如果我在军中做不好爬不起来的话未来就会很惨的感觉,我不明白,但我照做,先生说到了正五品就可以带家眷,我很开心茶爷也很开心,这是一个目标我为之努力......可是先生啊,我完全可以不必在乎什么正五品,只要我脱了军服,去哪儿不能带着茶爷不能带着你?”
“先生不说,我也就不问,先生为我制定好的目标自然是为我好,我就照着方向走下去,如果先生不满意那我就跑,使劲儿跑......可是我要的从来都不是高官厚禄,只是我们三个人能不分开,能平平安安,我进门看到先生和茶爷,将来看到自己的孩子,就这么简单。”
“所以,我不会去想什么朝堂什么陛下,我要想的只是你们两个。”
沈冷拿起筷子:“吃饭吧。”
沈先生愣了的看着沈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湿了眼眶。
“冷子,这些年我是不是太难为你了。”
“先生终于有这个觉悟了吗?”
“看来难为的还不够,因为你还是如此的莽撞如此的冲动啊......就好像当年你跳进南平江。”
“唔,先生被感动了吗?”
“并没有。”
沈先生拿起筷子又放下:“想喝酒。”
沈冷:“什么都有,就是没酒。”
沈先生仰起头不让眼泪流出来,想到不久之前岑征离开小院的时候说,无论沈冷是不是那个孩子他都很羡慕自己,因为自己教出来一个好弟子,他无比骄傲的回答说是两个。
现在的沈先生,更加骄傲起来,哪怕他知道沈冷做的不够稳妥,很冒失,很冲动,后果可能很严重。
“以茶代酒吧。”
茶爷递给沈先生一杯茶,沈先生接过来无比郑重的说了一句:“敬你俩。”
沈冷和茶爷同时楞了一下,沈冷端起茶杯,又放下:“先生,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一些事?”
沈先生摇头:“不打算。”
沈冷把茶端起来和茶爷沈先生碰了一下:“为什么?”
沈先生回答:“是你的话,以后告诉你,不是你的话,一辈子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