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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不知不觉傅安已在那棵树下等待了八年。这么长的年月,他就那样心平气和地等待了整整八年。只要落叶一天没有把香囊挂出来,他就一直等下去。
这样的奇事,在皇宫中早已传遍,就连安玄清那边也有所耳闻。人人都称赞傅安深情专一,宫女们都羡慕落叶能得一人如此痴心的等待。
他们二人的感情,随着年月的流逝,渐渐的转化成心灵的契合,哪怕就是这样的等待,也是心满意足,他们能感到彼此的心意,默默相守对方度过寂静的岁月。
但傅安心里明白这样的岁月不能再长久了,总有一天,要强行捅破那中间薄薄的一层纸,不论是他还是落叶,都要面对的一个问题。
傅安知道那一天会很快到来,却没想过会那么快。那一年,初雪刚落之际。安玄清将他叫进上书房,给了他一封密诏,是关于处死梅园苏氏贵妃的密诏。
傅安跪在地上,双手举得高高的,死死地抓着那份明黄色的圣旨,心中思绪万千。安玄清端坐于龙椅之上,手指轻敲桌面,面色阴冷道:
“听闻你爱慕苏贵妃身边的侍女已久,你等了八年也算有情有意,朕可饶她死罪,你带走她吧!”
傅安一听,心中放下了一半,跪拜谢恩了。然后起身带着密诏退下,立即召集人马,带着御赐的毒酒前往梅园。
傅安带着人赶到时,正好看见落叶从外头回去。瞬时,傅安感到心有点凉,身子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傅宁在身后走上前,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爷,我们现在要进去吗?”
“等等……再等等吧!”
傅宁微不可探地叹了口气,重新退回到原地,一行人就在雪地里等着。一直等到落叶重新从里面出来,去了厨房,一行人才快步进入梅园。
傅安进去就看见苏沫儿依靠在窗台前,一脸憔悴灰败,已不复当年风采。苏沫儿见他来也依旧不见任何情绪,唯独那声音,依旧如黄莺鸣叫般,婉转动听。
傅安心中可惜,这样的美人还有大把的好时光,却要在这无情深宫中陨落,实在可惜。
但皇命难违,傅安也不能替她做什么,只能打开圣旨宣读,然后命人端上毒酒。苏沫儿露出嘲讽的笑,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傅安在那时知道了,即使是美人,中毒死去时那模样也是极为瘆人的,乌黑的鲜血从七窍中流出,脸色发黑,口吐白沫和乌血,早看不出哪里还有丝毫优雅风采了。
苏沫儿挣扎了许久,最终是不动了,傅宁上前探了脉息,对傅安点了点头,人确实是死了无疑。被秘密赐死的妃嫔只能秘密的处理,尸身要消灭的毫无痕迹才可。
正当一众太监动手搬动苏沫儿尸身时,落叶冲了进来,见此情景尖叫了一声,疯了似地扑上去推开那些太监,然后抱着苏沫儿的尸身嚎啕大哭。
傅安脸色顿时铁青了,他看向傅宁,傅宁也是愣住了,落叶怎么会这么快回来。外头安排的人手来不及禀报,就被落叶强行冲了进来。
落叶哭得死去活来,泪眼朦胧中她一抬头,顿时就呆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她呆呆地环顾四周,再看看傅安身上穿的一品官服,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她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抱着苏沫儿的尸身,低头大哭喊道:
“为什么是你,谁都可以,可偏偏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傅安脸色苍白地退后了一步,傅宁赶紧扶住他,担忧地看着他。傅安闭着眼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厉声怒吼道:
“还愣着做什么,把尸身带走。”
“不,不可以,你们不要过来,平安,你若是不想我更恨你,你就让我安葬了小姐。”
“聋了吗?把人拉开,尸身带走。”
傅安是真的狠了心了,小太监们不敢抗命,快步走上前去拉扯开落叶,而落叶则像疯了似的对上前的人又挠又咬,紧紧抱着苏沫儿的尸身就是死都不放手。
傅安最后看不下去,直接上前去动手,落叶愤怒地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牙齿咬着衣料陷进了肉里,鲜血从落叶嘴角溢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
傅安痛呼了一声,却没有跳开,手依旧在掰着落叶的手。落叶又一用力,鲜血流的更多了。傅宁在一旁急的都要哭了,对着落叶哀求道:
“落叶姐姐,不要咬了,我们爷也是为了你好,皇命难违,我们爷也是身不由己啊!皇上特饶你一命。你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们爷也救不了你啊!”
可落叶怎么听得进去,她已经失去了理智,双眼通红地死死咬住傅安的手臂,手上也紧紧地抱着苏沫儿的尸身不放手。
无奈之下,傅宁擅自做主走到落叶身后,伸手砍了落叶脖子一个手刀。落叶被打昏,嘴上终于松劲了,可手上怎么也放不开,几个太监费劲力气才把两人分开来。然后抬着苏沫儿的尸身匆匆地走了。
落叶被傅安带回了宫外安玄清御赐的府邸上,本来以为她醒来后会大吵大闹,但她却安静的出奇,一直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床底,不发一言,谁来都不理。
直到傅宁前来告诉她,苏沫儿的尸身已经被傅安掉包,偷偷带出城外安葬了。落叶这才开始有了反应,也总算愿意见一见傅安了。
傅安端着药去了落叶房间,只见落叶靠着大迎枕,坐在软榻上望着窗外,那模样安静的出奇,傅安觉得这样的落叶安静地让他心疼。
她不该这样安静的,她总在笑,不管过了多久,经历了什么,她脸上总会笑着。而不是这样死气沉沉地发呆。
傅安走到软榻前,搬来一张凳子坐下。落叶回过头看他,眼中无悲无喜,也没有怨恨,她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傅安叹气,悠悠说道:
“再生气,再恨我,也要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才有力气恨我怨我啊!”
“那么多年了,你隐瞒的真好,我竟一点都不知道你就是圣宠无限的大总管。”
这是这么久以来,落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让他不知如何回答。
“对,我是骗了你,是因为我觉得,我要是普通一点的一个人,你跟我相处起来不会如此害怕。”
“你可真是了解我啊!”
落叶语气冰冷,淡淡地讽刺着他,傅安心中一苦,无奈地苦笑。他从贴身地衣服内掏出一根镶满宝石的金色发簪,他将发簪递给落叶,落叶看了看,淡淡地问道:
“这是什么?”
“你给我的,你忘了吗?那时候你还小,也是这样的雪天,你救了我一命。”
落叶接过金簪端详着,脸上有松动的表情,她看向傅安不确定地问道:
“你是那个乞丐?”
“对,我就是那个叫傅安的乞丐,平安的安。”
“那个时候本想着日后好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可后来再次遇见你的第一面,你就牵动了我的心,你长大了,也变好看了,可我永远都记得你的模样,从未忘记。”
“每到下雪的天气,我都会往金簪上镶一颗宝石,后来实在没有位置镶嵌了,我就留下最后一个位置,等着再次遇见你时,我就镶上最后一颗,然后送给你。”
傅安轻声讲诉着故事,落叶看着那根金簪,心中酸涩不已。她落了泪,重新躺回了软榻上,背着身子对傅安道:
“总管大人先请离开吧!奴婢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傅安不愿意为难她,起身轻声地走了。落叶则紧紧攥着那根金簪,哭的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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