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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学生还未走到监院门口,已有狱警大声吆喝,把我们这些在监室休息的犯子赶到户外空地。两个学生看我们的神态就像看怪物,我们看他们的神态也好不到那里去,还有的犯子说:“妈的B,要是放到外头,老子上去爆了他。”
我心里也在臭骂:什么13东西,父贵子荣。一排监房的一百多名犯子因为他们的参观,要放弃很难得到的休息,那个时候,早上四点出工,晚上九点收工,这点休息时间对我们来说太珍贵了。
仅仅是为了一个科长的儿子的同学要看看监院,要看看稀奇,我们不得不放弃半个小时的快乐时光。
毛科长给我直接的印象只有一次,那一次他撤掉了我们监区管办主任。
有一天集中学习时间,毛科长有事到监区,当他走过我们集中的电视房时,犯子们小声说话的声音让他听到了,然后他很生气,觉得我们这些犯子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当时就给我们开了会,在场的干部有管办主任,管办主任主要工作就是对我们服刑人员进行管理教育工作。
他在开上大骂我们不自觉,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要求我们在三天之内每个人都要熟背《监狱法》,到时他来抽查,并要求管办主任具体落实。
《监狱法》几十条,估计有上万字。这么多字,让所有的犯子背下来,确实困难。那时劳动任务也重,所以,管办主任没有很认真的落实他的要求。
三天后,他来了,抽查的结果令他很不满意。
他又开会,这次开会不但骂犯子,也骂相关干部,组织不力,会上,他又给了三天的期限,并责令管办主任要具体落实好。
三天后,毛科长又来了,抽查的结果还是不能令他满意。
管办主任下课了,他被调去带班,带班干部是干部中最灾的,每天直接和犯子待在一起。虽然他下课了,犯子们还是比较信任他,比较尊重他。
从这次事件中,我看到了毛科长的权威。
从这以后,毛科长再也没有在监院内出现过。后来,听人说,毛科长被双规了。
后来的后来,我知道了毛科长被双规的原因。
有一个地级市的财政局长因贪污受贿罪被判十二年,这个局长姓年,和我的原籍地在同一座城市。
年局长入狱之初不在我们监狱服刑,在监狱局系统内的另一个监狱服刑,经过他所在的监狱张政委(毛科长的亲密朋友)的推荐和帮助,毛科长把他调到我们监狱。年局长调到我们监狱的原因就是想通过毛科长办理保外就医。
年局长到我们监狱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办理了保外就医。
年局长回到了社会。按理说,年局长在社会上没有仇敌或者自己检点一点,他会永远不再回监狱服刑。可是,他老人家回去之后,仍然像以前那样,过着糜烂的生活,花天酒地。
有知道他底细的人,把他办理保外就医的全过程给公开揭发了。告他的人不是一般的人,告的地方也不是一般的地方,所以,年局长的假保外很快就被认真查处。
一年后,年局长被抓回来了。监狱方面也有三个人被抓,一个是张政委,一个是毛科长,一个是我们监狱医院的梁院长。
年局长虽和我在一个监狱服刑,在他办理保外之前我不认识他,因为他在独立监区——病犯监区服刑。他抓回来后,仍然在病犯监区服刑,仍然在很板的档上(档上:位置)混,仍然还是有人在罩他。
我作为监督岗,护送过几次病犯到病犯监区住院。我通过其他人刻意去认识了那个年局长。
年局长给我的态度是很亲和的,尤其是他听到我是他老乡时,亲热地给我打烟,嘘寒问暖,那个时候,我对他的印象很好。
后来,听病犯监区调到我们监区的一个犯子说,年局长不是那么回事,他是个有钱人,小气得很,再穷的犯子也难得抽到他的一根烟,连吃牢饭打肉时少了一块都要跟别人哆嗦半天,他在病犯监区很孤立。
这下我知道了,这个腰缠万贯的家伙是个这种鬼东西。
他害人不浅。
毛科长被抓后,大约半年时间里,我不知道他究竟被怎么处理了。大半年过去了,监区流传一张《都市报》,头版左上角有一块小文章,写文章的人够大胆的了。问为什么政府官员犯了法基本上都被判虚刑(监外执行)。
而且拿出一个事例,指名点姓的说某监狱张政委和某监狱的狱政科长受贿,在事实调查清楚,受贿数额较大,影响很不好的情况下被判了缓刑。
犯子们看了这张报纸都很高兴,高兴的是毛科长这个鬼脉子被判刑了。犯子们也有不高兴的,就是毛科长被判了缓刑,太便宜他了。
事情过去两个月后,有板脉子犯子问关系干部,问毛科长判刑后是不是还在监狱打工,关系干部说:“他个么工,他照样穿着制服,只是没上班。”
我们搞不懂了,一个判了刑的国家公务员还能穿制服。搞不懂没关系,放在后面慢慢懂。
事情又过去了两个月,又有干部说,毛科长现在是监狱特警大队教导员。
这话说了没多久,我在值夜班时看到了毛科长一回,他带着两个特警队员来监区进行夜查,看他那个样子,再不像从前那样骄横,像一根蔫了的黄瓜,无精打采。
后来,监区从农业队调来一个极板的脉子,这个犯子叫胡小兵,他跟我们讲起了毛科长从牢的故事,由故事,我才知道毛科长被判刑的全过程。
毛科长关号子(关号子:看守所期间),关号子前段时间是和胡小兵在一个号子(号子:看守所的一个房间,门上编有号,所以叫号子)里渡过的。
毛科长进胡小兵的号子时,胡小兵是那间号子里的老大。
毛科长被关进号子里的时候,穿着一身很普通的衣服。脱下警服的毛科长,看上去像一个拖板车卖煤球的乡里人,他一踏进门,胡小兵问他在外面干什么的,毛科长答,是监狱上班的。
谁也不会去想他曾是监狱狱政科长,大家也不多问,只把他当做监狱里农场的一个工人。毛科长可能不敢报自己是狱政科长,号子里的人都恨警察,怕报了真身份吃不消。所以,毛科长进号子的头一个星期,就像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到看守所的头一个星期,毛科长吃尽了号子里的亏。走过场,前七后八,前三后四,骑骡子(做着一个骑骡子的动作,也可能是骑马,手要不停的拍自己的屁股,嘴要不停的喊,假,假,假),抽三肌(最整人的事,让人坐在地上,用拳头和脚猛击大腿的三块肌肉,一直打到站不起来为止),睡地铺(靠厕所地方丢张席子,吃喝拉撒都在那),学狗叫(很容易理解,像狗一样的发叫),什么都搞过,以至于后来,他起板后大肆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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