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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柔亮,货架整整齐齐,地板光洁如镜。这里的每个角落,给人的感觉都是素雅洁净的。
木寒夏站在人潮里,购物篮里放着袋荔枝。新上市的小核荔枝,才卖9。9元一斤,完全逼平了乐雅的促销价。木寒夏决定买袋尝尝。
不过,她现在看着永正一派繁荣,心情有点复杂。想起那晚救了满身伤痕的林莫臣,再想想她当成家一样的乐雅,怎么有种当了东郭先生的感觉呢?
她四处转了转,本想差不多要回家了,到了排角落的货架,不经意间却瞥见前边的墙上,开了一扇门。门口写着“顾客止步”四个字。
木寒夏慢慢踱过去。一眼望去,里面天花板很高,立着很多货架,还堆满了各种商品。正是一处库房所在。里边还有人在走动。
木寒夏脑子里倏地冒出个念头:要是被她看到林莫臣有什么大额库存,不就知道他下一步要攻击哪儿吗?不过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可不敢往里闯。
看了一会儿,她正想离开,却看见里头的两个工作人员,都出来了。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电话:“好的,我们马上过来。”
9,
他们走远了。
附近没什么人。木寒夏原地站了一会儿,确定仓库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她把购物篮往地上一放,做出一副懵懂不识路的表情,晃晃晃,就晃进了仓库里。
大功告成。她压抑着有些激动和紧张的心跳,快步轻盈地往里走。仓库里灯光有些暗,水泥地面也是灰暗的。外头的声音隔得有些远,木寒夏转了一圈,已经走到仓库最深处,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看来林莫臣没把重点库存放在这个仓库里。她转身刚想撤退,突然听到“哐当”一声响,门口的卷闸门降下了!
木寒夏都傻眼了,连忙跑过去,伸手拍门:“开门开门!还有人在里头!”
拍了半天,没动静!
她掏出手机,打给谁?都不行。不管谁来救她,都得惊动永正这边工作人员。到时候知道她是乐雅的人,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思忖了半天,她放下手机,望着封闭得严严实实的卷闸门,沮丧地坐了下来。
等吧。等有人开门,再溜出去。最多明天早上,库房门肯定要开。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到了超市结业时间,外头一点声响都没有了。木寒夏的手机也没电了,彻底断了她求救的念头。她把脸埋在臂弯里,打算睡一觉。可是这里又有点冷,迷迷糊糊瑟瑟抱紧间,忽然一个激灵,听到身后隐约有脚步声。
此时灯光昏暗,周围一片死一般的沉寂。这脚步声的响起,无异于空穴回声。木寒夏被吓得全身一抖,寒意遍生,一时间竟不敢往后看。
那脚步声低沉、轻盈、不急不缓,木寒夏冷静了一下,转过头来。
两排货架间,一个高挑清瘦的男人走了过来。
林莫臣。
没有系扣的西装,随意的衬衣,插在裤兜里的手,暗沉清敛的眼。
带着几分玩味看着她。
木寒夏忽然明白过来。是这家伙把她锁在仓库里的!
两人隔着几步远,站了几秒钟。
林莫臣的嗓音清淡拘礼:“木寒夏小姐,在这里玩得还愉快吗?”
木寒夏心里骂了句“奸诈”!脸上却笑了,说:“挺好的啊,这里好多东西可以看,我都乐不思蜀了。林先生你来干什么?是来关怀我的吗?放心,我在这里呆得可好呢,凉快、宽敞、舒坦,不是特别黑,也不是特别闷,还可以打地铺,我觉得还算愉快。”
林莫臣眼睛里掠过丝笑意,看她一眼,然后转身:“走吧。”
这是要放她出去了?
木寒夏望着他的背影,淡淡开口:“喂,道歉。”
林莫臣脚步一顿。
木寒夏:“你把我关在这里一个多小时。还不道歉?”
他转头看着她,笑了笑:“我想做的事,为什么要道歉?”
木寒夏她瞪着他,毫不客气毫不怯懦地瞪着他,就像是要用眼神瞪死他。林莫臣当然完全收到了这个信号。
然后他一抬手,就把木寒夏的肩扣在了身后的货架上。
木寒夏倏地睁大眼,愣住了。他也低头看着她。
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灯光从两人头顶倾斜下来,彼此的脸都染着朦胧的光。周围很静,静得只有木寒夏自己的心跳声。她突然闻到背后货架上,香皂和纸巾的清淡气息。眼前,是他高而瘦的轮廓,年轻男人的脸,靠得这样近。那双眼,却像水中冰凉的石,凝视着她。
“我对你已经够手软了。”他说,“否则你现在,已经被送进警察局了。”
木寒夏的心怦怦跳着,脸也被他盯得有点发烫。她一把推开他。
他转身就走。
木寒夏紧跟着他。
她这才注意到,远远的墙角,不知何时开了扇小门。之前她也看到了这扇门,但是锁死了。看来林莫臣是从这里进来的。
两人又走了几步,忽然听到门外隐约传来说笑声。木寒夏一愣,林莫臣脚步也是一停。她一下子撞在他的后背上,连忙后退一步,站稳了。
结果就听到“嘭”一声,那小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了!“咔嚓”一声,还落了锁。
“滋滋——”极轻的电流声从头顶传来,灯光瞬间熄灭。
木寒夏呆住了,林莫臣也站着没动。仓库里只剩下墙脚微弱的应急灯亮着,什么都变得影影绰绰。
“你还不打电话,叫人来开门?”木寒夏说。
林莫臣在黑暗中静了几秒,答:“没带手机。”
“我去……及时雨啊你是。”木寒夏低声念叨着,“那你现在去敲门,用力敲!让人来救我们。这可是你家超市。”
谁知他淡淡答:“不去。”
“为什么?!”
“被手下的人看到,我大晚上和乐雅的女员工呆在仓库里。将来我还怎么带领他们,对乐雅赶尽杀绝?”
木寒夏无言以对。
估摸着门外的工人,也已经走远叫不回来了。她今晚的心情饱经折磨,最后还是得在这幽暗仓库里过夜,心中卒郁简直难以形容。但是看到始作俑者林莫臣跟自己落到同样下场,心情又莫名的酸爽。
“现在怎么办?”她问。
然后就看到林莫臣弯下腰,居然纡尊降贵地坐在了地上:“等。”
木寒夏默了片刻,后退几步,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漫漫长夜。
起初,两个人都没说话。周围很静,只有衣服布料摩擦发生的声响。木寒夏抱着膝盖,不时偷偷瞄他。他看起来倒是淡定得很,长腿支着,手搭在膝盖上,看不清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木寒夏开口,“你是不是很喜欢在商场上,算计别人?”
他没理她。
木寒夏又说:“你把乐雅打得这么狠,就不怕我们破釜沉舟反扑吗?”
“扑啊。”他淡道。
木寒夏一滞,转过头去,不想再跟这个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却听到他问:“饿吗?”
木寒夏没好气地答:“饿!”
“饿就老实点。”他说。木寒夏抬起头,看到他起身,走到了货架后。过了一会儿,手里似乎拿了什么东西回来。
“难吃的巧克力派和火腿肠。”他把它们丢过来,木寒夏接了个满怀,心里忽然有点好笑:他就这么吐槽自己超市卖的东西?
他这种有钱人看不上的食物,对于饿了一晚上的木寒夏,却是难得的美味。她很快吃了个干净,过了一会儿,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拿了矿泉水过来,递了一瓶给她。
木寒夏的喉咙干好久了,终于喝到清凉的水,心头微微一暖。
——
夜越来越深,空气仿佛也变得更凉了。
木寒夏倚在货架下,犯困。只是这地底的仓库,实在是冷。她蜷成一团,抱着膝盖,冷得没办法睡。
林莫臣也双手环胸坐着。
“你冷不冷?”她问,嗓音终于有点弱弱的了。
他在黑暗中似乎笑了笑,然后起身,又走向货架后。木寒夏听到他脚步不急不徐地,在几排货架间寻找。过了一会儿,居然跟变戏法似的,手里拿着个枕头,还有一条床单。
木寒夏脱口而出:“你是小叮当吗?”
“我是让你的老板做噩梦的人。怎么,忘了?”
木寒夏……不跟他计较!眼巴巴地看着他把枕头和被单都丢在地上,她问:“还有吗?”
他重新坐下,又将床单舒舒服服搭在身上,这才答:“只找到这一条,是残次品。永正的床上用品,早就卖空了。”
木寒夏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他说:“冷就过来。”然后闭上眼睛,看样子是打算睡了。
木寒夏原地纠结了一会儿,吸了吸已经塞住的鼻子,起身走到了他边上。好在床单够大,她掀起一角,隔着半米的距离,坐了下来。
他阖眼没动,当她不存在一样。
被单意外的厚实,因为他的体温,变得有些温热。木寒夏整个人都钻进去,闭上眼,低声说:“晚安。”
“晚安。”他的声音就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
木寒夏是被突如其来的光线,给刺醒的。
她一睁开眼,首先看到周围的灯,全亮了。有人把它们打开了。然后就看到鼻翼前方,白色的衬衣,男人的胸膛。
不,准确的说,是被她的脸压着的,男人的胸口。
温热的气息,沉稳的心跳,就在她的耳边。她有些发愣地看着这一幕——
一晚上过去了,林莫臣躺在了地上。她也是。她的头枕在他胸口,手则搭在他身上。而他单手搂着她的腰,搂得还挺紧。他短发凌乱,眼眸轻阖,还没醒。而那床单,早被两人踢到一旁地上去了。
是她的睡相太差,还是两个人都太糟糕?
木寒夏还从没被男人这么抱过,脸无可抑制地红了起来。她的全身就跟长了刺似的,小心翼翼地想要起身,谁知刚一动,林莫臣的眼睛就缓缓睁开了。
四目极近的凝视,他的眼睛沉得像深渊。
木寒夏:“……”
他却已松开她,站了起来。木寒夏也一骨碌爬起来。
木寒夏还有些不自在,没看他,看向另一边,转移话题:“是不是有人要来了?”
“嗯。”
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的卷闸门缓缓升起,门外还隐隐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原来已是天明。
木寒夏压低声音:“现在怎么办?”
“你呆在这里,我去清场。”
“哦,好。”
眼看他越过她,往门口走。木寒夏忽然又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你不会……又把我关在里面吧?做人可以坑,但是不能太坑啊。”
林莫臣的眼中终于升起了淡淡的笑意:“会。等着。”
——
木寒夏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就听到门口没动静了。然后林莫臣的声音清晰传来:“木寒夏,出来。”
木寒夏放心了,走出去,就见林莫臣站在卷闸门外,就他一个人。
木寒夏看得心头微微一跳。
也许是因为他的衬衫乱了,头发也没那么整齐。他手插裤兜站在那里,看起来不那么精英气逼人了,像个普通的年轻男人。
又也许是因为,他为她驱走了员工,又守在那里,等她出去。
经过他身边时,木寒夏低声说:“谢了。”
“不谢。如果再犯,我不会放过。”他的嗓音还带着晨醒后的微哑。
木寒夏斜他一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