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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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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安公主在家中正等着别人护送蒋南归来,然而左等右等,却都见不到心爱之人的踪影。到了黄昏时分,一辆四轮马车悄悄装着一个很大的箱子,马车停在临安公主府的后门,驾车的人丢下一个大箱子便走。

    守门人见到这一幕十分惊讶,却见到那黑漆木的大箱子上贴着封条,只写着六个大字:临安公主亲启。很快,这个箱子被送到了公主府的客厅,临安公主听闻护卫的禀告,心烦意乱地站了起来,走到箱子面前,冷声地道:“什么人送来的?”

    护卫低下头道:“回禀公主,奴才们去查看的时候,那送箱子的人已经走了。”

    临安公主的目光落在了那箱子上,因为心情不好,她只以为是谁家送来的礼物,便随口道:“打开吧。”

    护卫早已习惯了这种场景,大都之中多得是达官贵人来讨好公主的,所以他们想也没想,就上前打开了箱子。谁知就在箱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惊奇的瞪大了眼睛不,与其说是惊奇,还不如说是惊恐负责开箱的护卫“啊”的一声,倒退了两步

    临安公主恼怒地看了他一眼道:“干什么?”随后她的目光才移到了那箱子,紧接着,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变得苍白如纸。她下意识地颤抖道:“蒋、蒋南”她快步地跑了上去,一把抓住那箱子,尽管箱中人早已支离破碎,伤痕累累,可凭着那张熟悉的脸,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蒋南。

    她的手颤抖着,抚摸着箱中人的头颅。那令她迷醉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野兽的爪痕,十分的可怖。她却像浑然感觉不到似的,将蒋南的头抱在自己的怀中,突然放声大哭。

    周围的护卫看到这一幕,都露出恐惧的神情。他们跟随临安公主已久,早知道她的个性,从未见到过她为一个人如此的伤心不免齐齐跪下:“公主节哀”不想临安公主却猛地抬起头来,厉声道:“竟然把这样的箱子送到我的跟前来,你们这些蠢材”随即,她的声音变得无比的酷寒:“把抬箱子的四个护卫全部拖下去砍了”毫无一丝感情。

    那抬箱子的四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其他人拖了下去。

    临安公主望着蒋南的头颅,一字字的咬牙道:“李未央一定是你是你杀了我最心爱的人”她豁然起身,却依旧将那头颅爱恋地捧在怀里,低声地道:“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放心吧。”

    如同情人一般的低语,让她身边伺候的几个婢女浑身颤抖起来。

    临安公主一个眼波横来:“去准备马车,我要立刻进宫”

    婢女们瑟瑟发抖地道:“是”

    不过小半个时辰,临安公主便进了宫。然而皇帝不肯见她,裴皇后也不肯见她。但这一回她像是铁了心,“扑通”一声,就跪倒在裴后的寝宫门前。裴后身边的宫女低声劝道:“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不能见客,您还是先回去吧。”

    临安公主头也不抬地道:“我就跪在这里,什么时候母后肯见我了,我再进去,否则我绝不离开”

    宫女们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来劝她,恭敬地退了下去,只站在走廊上默默地看着这位骄傲的公主。临安公主的身体跪得笔直,在烈日之下,她的神情仿佛冰雪一样寒冷,嘴角紧紧地抿着,眼神之中藏着无尽的恨意,她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裴后宫中的大门。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四个时辰之后,裴皇后终于有消息传来:让临安公主进去。

    临安公主站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脚早已发麻发软,根本支撑不住。旁边的宫女连忙上前搀扶她,她却一把挥开,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

    裴皇后斜卧在美人榻上,穿着紫色的宫衫,美丽的缎裙,像是头疼病犯了,精神恹恹的,旁边的宫女垂手而立,几乎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临安公主扑通一下跪倒在裴皇后的面前:“母后请你为我复仇”

    裴皇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临安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临安公主咬牙:“女儿没有错我只是想要保护我自己心爱的人母后不想帮我也就算了,难道现在连为我复仇都不肯吗?”

    裴皇后冰凉的眼神在临安公主的脸上拂过,却还是淡淡的:“我早跟你说过,技不如人,就要输得心服口服,偏偏你却不信,还为了一个小小的男宠不惜得罪整个郭家你不用再哀求了,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为你复仇的因为现在还不到时机,贸然动手,只会给郭家可乘之机,反倒连累了你的兄长,得不偿失”

    临安公主咬住了嘴唇,突然大声地道:“母后为何你这样的偏心?我也是你的女儿可是这么多年来,你只一心记得雍文太子,记得安国公主我有哪里不如他们?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我是抱养来的吗?”

    裴皇后勃然色变,扬手就给了临安公主一记耳光:“临安胡说八道些什么?”裴皇后素来十分矜持,虽然十分狠毒,却从来不曾亲自动过手,她如今给了临安公主一个耳光,已经是气到了极点,连声音都变了调。

    临安公主向来是恐惧裴皇后的,可她现在仿佛豁出去了一样,声音冷淡道:“母后何必这样恼怒,因为我说中了你的心事吗?因为大哥是长子,小妹天生就会讨你欢心,所以向来你就护着他们,可我也是你的女儿啊为什么你不珍惜我,甚至要任由外人欺负我?”

    裴皇后的指甲十分尖利,上面镶嵌的宝石划破了临安公主的脸,一颗血珠从临安公主的眼睑滑出,一直滴落到下巴的位置,看起来仿佛一道血泪,十分的可怖。裴皇后说不出话了,她第一次觉得哑然。的确,临安公主说的没有错,雍文太子是个男孩子,所以她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他的身上。而安国公主天生是一个石女,裴皇后觉得愧对于她,对她更是十分的放纵。只有临安公主,只有她,裴皇后总是漫不经心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都不太喜欢这个女儿,哪怕在三个孩子当中她是最敬重自己,最听自己话的,也是一样。

    裴皇后最见不得她唯唯诺诺的样子,天长日久也就逐渐疏远了,可是如今见她满脸怨恨,一身愤怒地跪在自己面前,裴皇后惊觉对方眼中的绝望是那样的凄厉,显然已经被逼到了极处。

    裴皇后默然良久,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来,或许我对你是有疏忽,但我给你的荣宠还不够吗?那一日你却为了蒋南跪在宫门口求情,为了一个男宠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我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你你是堂堂的公主殿下,却如此自甘堕落,你对得起我栽培你的苦心吗?”

    临安公主脸上的血泪流得更盛,眼中却是没有一丝的动容:“母后,你说到底,就是轻视我,就是畏惧郭家,你不肯为我复仇,那我就自己去”说着她猛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站住”裴皇后厉声地道,她仿佛是气极了,抓住了美人榻的边缘,用力的连指节都隐隐发白

    临安公主站住脚步,身形却是一动不动,显然她不欲回头,除非裴皇后答应为她复仇。这时候,外头有人回禀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这声音打断了裴皇后即将喷涌的怒火,裴皇后冷声道:“叫他进来。”

    雍文太子很快进了殿,见到殿中的情景,便已经明白了一切,他微微一笑,淡淡地道:“临安,你又来骚扰母后吗?”

    临安公主望着她的兄长,冷冷地道:“今天黄昏时分,有个人送了一个箱子到我的府上,箱子里装着蒋南的尸体,而且被野兽啃得四分五裂,十分的凄惨,你说这不是毫无遮掩的羞辱又是什么?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我注意公主的的身份,可当别人扬手给了我一个耳光的时候,我要这身份又有什么用?当我心爱的男人就这样被人杀了的时候,我这个公主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雍文太子面色微微一变,他扬眉道:“有人杀了蒋南?还送到你的府上?”

    事实上,临安公主偷偷计划救出蒋南,并用死囚替换的事情,雍文太子心中是有数的。只不过他觉得这个妹妹对蒋南如此执着,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放走了他,谁知中途竟然出了这档子事。他想到这里,不免叹息了一声道:“这也是他的命数,怪不得别人,若不是他先出这样的损招在先,又何至于被人冤枉,你就不必为他担心了,母后说得对,若是贸贸然对郭家动手,反倒于我们不利,你就不要为难她了。”

    临安公主面色越来越白,额角隐隐的脉络显出一丝青筋,连呼出的气息都是颤抖的:“大哥,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的,听母后的,可现在我落到了什么地步?我的婚姻,我的丈夫,我都不喜欢一切都是为了你的皇位铺路,现在我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喜欢的人,他却这样断送了性命你说我甘不甘心若是有一天,别人夺了你的皇位你可情愿?你可愿意忍?”

    雍文太子微微一愣,随即落下高高挑起的眉梢,若有若无的,反倒轻声笑了笑道:“临安啊,你终究还是个傻子,难道你看不出来,从一开始,这出局就已经错了吗?”

    临安公主愣了愣,看着雍文太子,面上露出一丝疑惑。

    雍文太子冷淡地道:“你一直说这件事是李未央所做,不错我承认这一点,但此人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她的心计和手段,而在于她笼络人心的能力,难道那一天的情景,你还没有看到?郭家三兄弟,静王,还有那旭王,全都站到了李未央的一边她入大都不久,就这么快聚集了三方势力,这样的人你能轻易去动她吗,不是我们不想帮你,只是为了这样一件事情,为了一个区区的蒋南,就坏了大局,实在是得不偿失啊若是你愿意等,不消三五年我便可以将李未央的头颅亲手送到你手上到时候,你要怎么对付她都由得你。”

    临安公主嗤笑一声道:“三年五载?大哥,怕我还没有等到那个时候,就已经被那头厉兽咬得骨头都不剩了”

    雍文太子见她始终都不听劝说,不由面上多了一丝恼怒道:“那你又想这样?让裴家明刀真枪的和郭家战斗?怎么多年都过去了,彼此按兵不动,你以为真的是因为我和母后惧怕他们郭家吗?”

    临安公主冷笑一声道:“你们惧怕的不是郭家,也不是陈家,你们惧怕的是父皇”

    裴后面色完全的变了,在这一瞬间,她的脸色竟然僵如一张死人的脸,十分的可怕窗外晚间的雾气越来越浓,影影约约在窗纱之中透出一丝光亮,使得整个大殿更加的朦胧。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裴皇后即将大发雷霆的时候,却听到她淡淡地叹息了一声道:“临安,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了,听不听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这些年也确实对你忽略了,若是你愿意,今后我会好好地补偿你。”

    她的声音蓄意变得柔和,却让临安公主的身上变得一阵的阴寒。她回过头看着裴皇后的眼睛,心头在这一瞬间变得寒冷。她太了解裴皇后了,她不是一个慈爱的母亲,也不是轻易妥协的人。她这样说,完全是为了安抚自己。因为临安从那双冰冷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母女的亲情从始至终,她的眼里就只有大哥和小妹

    临安公主冷冷地笑了一声,语调越是哀伤的:“母后,既然你不肯为临安复仇,那么我就此拜别了。”说着她竟然跪倒在裴皇后面前,满面的泪水。

    裴皇后并没有扶起她,只是定定地看着。那双细长白皙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握紧:“临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临安公主抿了抿唇,淡淡一笑道:“不管那郭家是多么的强大,李未央又是多么的厉害,我都不管,我要她的性命一刻也无法忍耐了不管此事的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怪罪母后和大哥的。”

    裴皇后抿了抿唇,嘴角出现了一丝上挑的纹路,仿佛是冷笑:“你去吧。”

    雍文太子赶紧搀起了她:“母后,你怎么能答应临安呢?你听听她说的都是些什么”

    裴皇后却挥了挥手,似乎有了一丝疲惫:“让她去吧。”

    临安公主最后看了她一眼,挥开了雍文太子的手,转头便出了宫殿。

    雍文太子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掠过一丝阴影,随后他看向了裴皇后:“母后,你怎么能这样纵容她呢?若是她闯出了什么祸事,这可怎么办?”

    裴皇后冷冷地一笑道:“你当她真的是傻瓜吗?”

    雍文太子疑惑:“不知母后的意思是?”

    裴皇后叹了一口气道:“她刚才是在故意激怒你我,看得不到效果,便又用了哀兵之计,难道你看不出来?”

    雍文太子毕竟是个极端聪明的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刚刚临安所言字字句句戳人心扉,看似没有章法,实则是在刺激裴皇后和自己。但凡有一点血性和愤怒,就会被她所刺激,替她行动。雍文太子的额头上出现了一点冷汗,他叹了口气道:“若非母后提醒,我怕是要上了临安这丫头的当了。”

    裴皇后淡淡一笑道:“她不过是最后一搏而已,既然这一博不成,你我都不为她出手,她自然要自己去了。”

    雍文太子面上拂过一丝担心,慢慢地道:“若她真的做出什么错事,反倒连累了我啊,母后为何不阻止她啊?”

    裴皇后摇了摇头道:“临安的个性虽然看起来骄纵任性,却还不是完全没有脑子,她如此决绝,想必是已经有了好的法子。”

    雍文太子看着裴皇后,心头却掠过一丝冷意,临安说的没有错,这个母亲十分的冷酷。不单是对待临安公主,哪怕是对待自己,这些年来也没有多少的温情。没错,裴皇后确实是很重视自己这个儿子,悉心教导,认真栽培。但他隐隐觉得裴皇后所为,不过是为了培养一个称职合格的太子——能够把太子之位牢牢握在手心里。裴皇后本身对他并没有多少感情,甚至于他在这个母亲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的温柔、同情和怜悯。当她谈起临安公主的时候,她只是分析着临安公主的情态,看着她绝望,看着她疯狂,甚至没有伸出援手的打算

    这样的母亲,如此的冷漠、如此的无情便是雍文太子这样的人,也不禁感到心寒如水,他看着临安远去的背影,叹一口气,临安啊,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我终究是无法啊,若是让我牺牲了皇位就为了一个男宠报仇,这简直是太可笑了所以,皇兄只能对你说一声抱歉了。想到这里,他转头看着裴皇后道:“母后,临安虽然莽撞了些,但她说的话也没有错,我们的确应该小心李未央这个人,她实在过于狡猾,也实在心狠手辣,不留一丝余地。”

    裴皇后微微地一笑道:“李未央不过是个女子,她再厉害,所用的手段,也不过就是那些,你需要考虑的并不是她,而是静王元英”

    雍文太子有些疑惑:“静王?他又能怎样?”

    裴皇后笑了笑,温和地道:“难道经过这次的事情,你还看不出来吗?”

    雍文太子越发的困惑,他说道:“此事是蒋南和郭平勾结起来,陷害李未央,结果被她反咬一口,或许郭家的那三个兄弟也参与此事,这其中难道还有其他我看不明白的事情吗?”

    裴皇后微微一笑道:“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从现在看来李未央和郭家那三个兄弟,或是大获全胜,可事实上真正得益的人却不是他们,而是静王元英啊。”

    对,这一次得益的人确实是静王元英郭平和齐国公府的争斗早已有之,这一个顽疾牢牢地跗在齐国公之上,始终无法铲除,有郭平在一日,齐国公的爵位永远有人觊觎,永远都有人在背后戳他脊梁骨。众人提起郭平虽然不齿,若真论起名正言顺起来,这爵位到底不该轮到郭素啊如今元英除掉了郭平,又除掉了郭藤,这爵位自然属于齐国公的。他帮助了郭素坐稳了齐国公府的位置,郭素虽然嘴上不说,心中毕竟是要领情的,这样一来,郭府就更加忠心耿耿支持他静王元英了。在此事之中,那元英恐怕才是坐收渔翁之利。

    雍文太子这样一想,目光一闪道:“我是当局者迷了,我以为自己的地位稳如泰山,其实却危如累卵,这些年来,静王元英一直默默无闻,从不肯引人注意,现在看来,他根本是觊觎我的太子之位”

    裴皇后笑了笑道:“是啊抢这个位子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你要好好地想一想该怎么样,才能将这些人一一铲除。”

    雍文太子低下了眼睑道:“母后放心,儿臣心中有数就行了。”

    此时的郭府,却并不像雍文太子所以为的那样欢天喜地,郭家的三个兄弟一溜地跪在地上。从郭平府上回来,齐国公便令他们如此,自己一言不发的就回了书房。期间郭夫人派人来劝,可惜齐国公丝毫都不肯原谅,非要儿子们就这么跪在地上。

    李未央远远地看着,叹了一口气,郭夫人走到她的身边,慢慢地道:“嘉儿,你可知道你父亲为何生气?”

    李未央只是微笑道:“嘉儿以为,父亲是觉得我和三个哥哥算计了大伯父,害得他家满门抄斩,断绝了亲情,父亲才会怪罪下来。”

    郭夫人叹了口气道:“这一回,你们四个人闯的祸也太大了怎么能不和我商量,便做出这种事呢?”从郭府回来,郭夫人便已经明白过来,她想起了当时郭导和赵月的神情,又想起了李未央当时所说的话,很快便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出苦肉计,故意让人上当看样子,李未央是早已察觉到了对方的行动,借机下手,一举铲除了郭平。

    李未央看着自己的母亲,慢慢地道:“娘,你是觉得我的手段过于阴狠残酷了吗?”

    郭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看着那边跪着的三个儿子,又看看眼前温柔美丽的女儿,柔声道:“其实我对郭平的憎恶之心不在你们之下,若有机会我也绝不会绕了他,只不过你父亲他……”

    李未央笑了笑道:“只不过,父亲依旧对他们心怀仁慈,顾念着手足之情不肯下狠心,既然父亲不肯,我就代父亲做出这样的决定,又有什么不妥呢?”

    郭夫人看着李未央,女儿面上的倔犟和坚强是她从未察觉到的。想了想,终究笑了起来,道:“罢了,这样也好,与其让他一直生着这块心病,不如快刀斩乱麻,痛一痛也就好了,以前那郭平虎视眈眈,害得我们日夜难安,如今他不在了,我心头倒也轻松了许多,只不过,你父亲心头的怒气怕不好熄灭啊。”

    李未央看了那边抓耳挠腮的郭敦,又看了看一脸无所谓、闭目养神的郭导,还有手里悄悄捧着一本书的郭澄,笑了起来道:“我想,三位兄长是不会在意多跪两天的。”

    郭夫人点点头道:“这三个啊,和他们的两个哥哥可不能比,从小到大也是跪惯了的糙肉厚,自然不怕什么,只不过那女人又要来闹事儿了”

    郭夫人说的那个女人,到底是指谁呢?李未央脸上露出一丝惊奇,不过很快她便见到了郭夫人说的人,而且正是晚饭时分闯了进来。郭夫人原本想命婢女挡住她,可对方不管不顾。命人打伤了婢女,怒气冲冲地闯到了大厅之上。

    齐国公正在和陈留公主说话,猛地听见门外有人喊道:“清平侯夫人到”

    齐国公急忙起身,就见到自己的姐姐脸色严峻,已然踏入门槛之内。清平侯夫人便是当时任氏的第三个孩子。论年纪,她比齐国公还要长上两岁,是那三兄妹之间年纪最小的,

    李未央原本正在一旁,陪着陈留公主说话,看到这副情形觉得自己不宜在场,便躬身道:“各位长辈说话就是,嘉儿先告退了。”

    郭夫人刚要点头,让她早点离去,不要牵扯到这场纠纷,却听到清平侯夫人冷哼一声道:“站住”

    李未央笑容满面,躬身向清平侯夫人行礼,然后道:“嘉儿见过姑母。”

    清平侯夫人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随即笑容变得更冷:“原来你就是郭嘉吗?一个在外流落了不知多久的野种,有什么资格唤我一声姑母?”

    李未央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陈留公主和郭夫人却是齐齐的一变郭夫人脸上的恼怒已经压抑不住了,她冷冷地道:“大姐,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嘉儿是我的女儿,她回到郭府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你若是对我有什么意见,直说便是,野种二字断然不许再提”

    清平侯夫人冷眼瞧了她一眼道:“我说话的时候,还轮不到你开口”

    郭夫人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从她进门开始,清平侯夫人便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说到底,这个女人的控制欲太强,因为齐国公夫人是一个十分有诱惑力的位子,清平侯夫人早就想过把自己的小姑子嫁过来,亲上加亲,却没有想到这个提议被陈留公主拒绝,她不能如愿以偿,自然会迁怒。这么多年以来,两家除了必要的交往很少聚会,此刻她突然到访必定是为了郭平的事情。

    齐国公对此心中有数,淡淡地道:“大姐为何突然至此,有什么事让下人传话告诉我一声就好,请上座吧,来人为清平侯夫人奉茶。”

    清平侯夫人冷笑一声道:“罢了,我不坐下,我不过有几句话,说完就走,你如今已不是过去的三弟,按道理说,我夫君的爵位还不如你,我应该向你叩拜才是啊”

    这实在是诛心之言,齐国公听到这话,面色微微发白道:“大姐这样说就太折煞我了。”此刻已有婢女到一旁取了座位,移到清平侯夫人的身后,恭敬地道:“夫人还是请先坐下吧。”

    清平侯夫人看都不看一眼,满脸的怒容:“你们不必殷勤郭素,我且问你,大哥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眼中钉、肉中刺,你非要将他除之而后快吗?”

    齐国公一愣:“大姐怎么说出这些话来,我向来敬重大哥,从来不曾有丝毫的怠慢,如今这事情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大姐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男子汉敢作敢当,你竟然敢陷害大哥,为什么还要藏头藏尾的?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大哥刚刚藏好了军报,就被人偷了,不偏不倚还在那蒋南的身上查到,还有你的好女儿,还有那三个好儿子,口口声声指认大哥,你当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吗?你居心何在?”

    清平侯夫人的面容,与昔日的任氏最为酷似,高高的额头,大大的眼睛,一张刻薄的嘴,此刻她神情严厉地逼问着郭素,让他身为弟弟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看着清平侯夫人咄咄逼人地站在他的面前,他仿佛看到任氏质问他母亲的时候,那种毫无愧疚的模样。

    郭素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冷意,不再觉得愧疚:“大姐,那一天我才知道大哥竟然是大历的奸细,和那蒋南互通书信不说,还妄想将布阵图传出越西,这都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的事,大姐若是有疑问,不妨去问一问九泉之下的大哥好了来问我又做什么呢?我若是参与了此事,今日陛下早已将我斩首我何故如此安好的站在这里?”

    这几句话把清平侯夫人气得地面色发白,她轻蔑地道:“你以为玩那些障眼法我就相信你了不成?我不是三岁的孩子,你不用小瞧我,你教唆自己的子女去冤枉大哥,根本就是为了拔除我们这些对你有威胁的人,因为你这爵位是偷来的、抢来的、骗来的你自己都坐不住根本不必分辨,我早已看透了你的心”

    说着她突然泪水大滴大滴地涌出,一屁股坐在后面的凳子上,手指着齐国公指责道:“郭素你果然狠毒啊你小的时候我们三兄妹对你关爱有加,有什么都不忘了你,纵然两位兄长后来因为继承爵位的事情,与你生了嫌隙,可我总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即便他们做错了事,你也应该看着父亲和我的面上,饶他们一条性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哥被斩首,二哥被流放,好好的一个家,被弄得家破人亡你现在满意了吗?你还有什么心肠?还有什么诡计?索性都冲着我来吧虽然都是姓郭的,但我的母亲只不过是被抛弃的糟糠之妻,而你的母亲却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我早就知道你们母子容不下我们,不要总是摆出一副受到委屈的模样,究竟谁才是被迫害的大家心里头都有数你现在翅膀硬了,一个一个的迫害过来我现在就站在这里,有什么都冲着我来吧不要在背后耍那些阴谋诡计”

    这一串连珠炮似的怒骂,郭素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里一急,面上几乎铁青:“大姐这样说,让我真的不知如何辩驳,一切都是大哥所为,他是咎由自取,我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所以我不必再向你解释。”

    清平侯夫人没想到这个向来心肠柔软的三弟被自己一逼,反倒变得铁石心肠起来,不由伸手抹了一把泪水道:“你不要怪在大哥的身上,我知道他的性子,若没有人陷害他,他却不会做出如此行径”说罢她站了起来,面目森然地道:“郭素,你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你以为你现在是齐国公,又把大哥二哥给杀了,就万事大吉了告诉你,我若是这般好处理,就枉自为人了我今天给你撂下一句话来,前面的路还是黑的,你好自为之吧”说着她转头就走,在门口却看见了李未央一直站着,不由冷笑道:“好一个凌厉的丫头”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不知姑母有什么见教吗?”

    清平侯夫人面上露出了一丝充满恨意的神情:“那一日你所说的话,我都听说了,果然是个狠毒的丫头,有乃父之风啊不过我告诉你,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你耍出如此阴谋诡计,终有一天要大白天下的,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做人?什么郭家小姐,齐国公府,我呸”

    她啐了一口,那唾沫几乎要喷到李未央的面上

    李未央向后退了一步,冷笑一声道:“姑母,如此泼妇行径不觉得失态吗?”

    清平侯夫人瞠目结舌地望着她,眼里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你说什么,你敢叫我泼妇”

    李未央笑容却更盛道:“姑母,郭嘉纵然做错了什么,也有父母教训,你越俎代庖又作出如此低贱举动,不是泼妇又是什么呢?”她最后一句话声音说的极低,“像你这等不要脸的撒泼之人,是父亲才体恤你,若是换了我,早已将你打了出去”

    清平侯夫人向来娇纵惯了,在外面她装着亲善,到了郭府,她越发肆意,此刻听了李未央所言,不禁怒从心起,扬起手就要给她一个巴掌就在此时,赵月一把捏住了她的手骨,清平侯夫人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后退去

    赵月好心一般地松了手,随后扶了她一下,躬身道:“夫人慢走,夫人千万小心,天黑,路滑。”

    清平侯夫人像是看见鬼一样,连着倒退三步,她的目光在李未央和赵月的脸上游移不定,想要发怒却终究是不敢,只是满脸恨意地看了李未央一眼,扭头摔帘子走了。

    李未央望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陈留公主,慢慢道:“祖母,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伤心才是。”

    陈留公主笑了笑,淡淡地道:“这孩子刚刚抱来我这里,也不过是两岁的年纪,当时她怕黑,一个人不敢睡,总是哭哭啼啼的要我陪着她,那时我还没有素儿,便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好好照顾,当时她对任氏还没有多少印象,便与我十分的亲近,可是,过了些年我才知道,她留在我身边,不过是因为她那母亲叮嘱她,将来要找到机会将我这个后娘赶下台,把这主母的位置重新还给她,我再如何努力,永远也比不上她亲娘在她心里的位置,甚至这么多年来,她对我最后一丝的尊重都没有了,人家所谓的白眼狼,恐怕她比白眼狼还不如啊”

    陈留公主的面容带着一丝沧桑和悲伤,李未央笑了笑道:“这世上有太多猪狗不如的人,祖母将她当作畜生就是,不必理会。”

    齐国公看了李未央一眼,却是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个女儿的所言所行,他其实心中有数,但李未央说的不错,他过去就是过于仁慈,才让这三兄妹如此的不知进退,若是早一点拘束着他们,何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说到底郭平的恣意妄为,郭藤的嚣张跋扈,以至于清平侯夫人的不知礼数,都和自己的纵容有关他慢慢地道:“这件事情怕是不会善了,嘉儿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李未央看着郭素,却是微微一怔:“父亲的意思是?”

    郭素淡淡地笑了笑道:“你这个姑母,我是最了解她不过了,逼急了什么阴狠无耻的手段都耍的出来,当年为了让她的小姑成为齐国公府的国公夫人,不知在暗地里做了多少的小动作,其中有很多的手段都十分的下作狠辣,你要多多提防她才是。”

    若非齐国公彻底好寒心,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李未央的笑容变得更深了,她轻声地道:“是,父亲放心便是。”

    齐国公终究长叹了一声,看了郭夫人一眼道:“叫那三个孩子起来吧。”

    郭夫人的笑容重新出现在了脸上,她没想到,清平侯夫人闹了一场,反倒让郭素清醒了过来。这样也好,看清了那三兄妹的狼子野心,翻脸就翻脸吧,为了他们责罚自己的三个孩子,实在让郭夫人于心不忍啊她笑容满面地道:“好,我这就让他们起来”

    李未央却拦住郭夫人道:“不,娘,还是我去吧。”

    郭夫人点点头,看着李未央面带笑容地走了出去,随后笑道:“国公,你能够想开,我还真是意外。”

    齐国公却是面带寒霜道:“还不是你纵容着你的女儿,还有那三个小畜生闯下这么大的祸不只是清平侯夫人,也不只是临安公主,咱们这回还得罪了雍文太子,哼,有得瞧了”

    郭夫人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

    陈留公主微微一笑,道:“魑魅魍魉总是不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必多想了……”

    府门外,清平侯夫人从国公府出来,原本满面的怒容却收敛了起来,仿佛刚刚那怒意都是故意作出来的一般,此刻已然变作一副深沉之色,她冷冷地望了一眼国公府高大的门庭,唇畔勾起一丝冷漠的笑容。上了马车,低声吩咐道:“去临安公主府。”

    ------题外话------

    编辑:托你的福,看到蒋南之死,我午饭不用吃了

    小秦:可以帮你减掉两斤肉,不用谢了

    编辑:╭(╯╰)╮

    ps:如果觉得残忍,写过了的童鞋,你能要求女主这恶鬼投胎的装菩萨吗?你能去午门口买猪肉吃吗?不能吧,所以,进错了地方,只能自己默默点x,不用特意善良的来留言,看到了我也不会改,改好了我也还是渣,就让我这样继续渣吧。

    请牢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