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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习惯归不习惯,离蕊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静静地站在了梁媗身边,注意力却开始慢慢的从屋内转移到了屋外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了,屋外怎么会突然就这么安静?
离蕊正奇怪不已呢,但在这时,门外却忽然有人说道:“小姐,承平老管事求见。”
说话的是念湘,但在她的话一落地后,本来还是在看着梁茂出神的梁媗却蓦地就站了起来,一面往外走,一面说道:“快请承平爷爷进来。”
不一会儿之后,念湘便与承平老管事一起进屋了,而在承平老管事又要给梁媗行礼请安时,梁媗是连忙上前拦住的,拉着承平老管事便一起在主座旁的楠木海棠镌花椅上座了下来。
“承平爷爷,这次真是劳烦了,要不是府里刚好谁也没在,娘亲又带着大姐、二姐去了赢王府祝寿,我真没其他办法了,不然也是不敢麻烦承平爷爷亲自过来的。”梁媗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承平老管事说道。
“三小姐言重了,这是在折煞老奴啊。”
承平老管事看着感到抱歉的梁媗,眼中都是温和的笑意,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孙儿一般,慈霭的说道:“这次是大爷孟浪了,不过此事三小姐不可去对老爷说,就让夫人知道便可。”
梁媗愣了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的对承平老管事感激道:“多谢承平爷爷指点,漠珂知道了,若父亲不问,那我便不会在父亲面前主动提起此事的,我就当完全不知。”
“嗯,三小姐聪慧。”承平老管事笑着看向梁媗,但梁媗心里却有些苦笑了开来,她哪能算得上是聪慧的啊,若不是她的经历离奇,那就已她的资质而言,怕是完全就听不懂承平爷爷刚刚那番话里得爱护之意的。
在西殷“孝”之一字极重,而就梁媗对梁羡这个长兄的态度来说,那就必须是极其尊重的,不管梁羡本人是怎样的,梁媗对他也不可以太过有失礼数。
不然的话,在大多数人的眼里看来,梁媗不过就又是一个刁蛮无礼的天之骄女罢了,而这些想法若是其他人的,那梁媗自也不会有什么好在意的,可若是她父亲的话,那就必须得另当别论了。
而梁媗倒也不是怕她在梁思玄心中的形象有什么损坏的,她顾忌的是,若这落到了有心人手里,那就又会变成他们在梁思玄面前诋毁她的有利说辞了。
梁媗不怕她父亲对她会不会又不喜欢了或者不满什么的,但她怕的却是有人会利用她去挑拨她娘亲和父亲,使得沈氏和梁思玄之间生了嫌隙。
虽然她娘亲可能压根就没在乎过,毕竟娘亲和父亲之间的嫌隙实在是已经太多了,可梁媗却十分不愿意他们之间新的嫌隙是因为她才产生的。因此在承平老管事提醒她,不要去向梁思玄告梁羡的状,也不要主动提起今天的事时,梁媗怔了一会儿后就明白了。
承平老管事这是怕她在有心人的眼里落下一个不尊长兄的口实,怕她又在莽莽撞撞中,把一件本该不是她的错,最后却弄得她反而才是需要道歉的那一个了。
梁媗感激的看着承平老管事,说道:“多谢承平爷爷了。”
承平老管事笑道:“不过都是些小事罢了,三小姐不必如此,倒是三爷怎么样了?我听大爷刚刚在离开之前说的,三爷的情况好像并不是很好。”
梁媗点了点头回答道:“茂儿的情况是不太好,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是在与雍儿回小云曛的路上碰到了这裁素院里的一个小丫鬟,在问了几句发生什么事之后,才知道茂儿出事了,因此才一面劳烦承平爷爷你亲自过来一趟,一面先往裁素院里赶了过来。”
梁媗简短的把先前发生的事都和承平老管事说了一遍,而承平老管事在听了以后,沉吟了半晌也只是轻叹一声,便就起身去看了看梁茂,发现他的脸色的确已经慢慢的在转好后,承平老管事才回鹤寿斋去了。
梁媗亲自送他老人家直到南兰溪畔的院门外后,才在承平老管事的身影都看不见的时候,转身回了正屋,她现在是还不能离开裁素院的。
最起码在梁婳回来之前,梁媗都是得在这儿坐镇的,不然裁素院里的众人都不能安下心来,要是一会儿梁羡又再过来的话,也没有人能稳住众人的阵脚,不等梁羡发难,裁素院就先崩塌了。
所以梁媗在目送承平老管事离去后,就又回到了梁茂的身边,而不一会儿后孙妈妈也回来了,梁媗接过她递来的药方收好,然后又嘱咐了离蕊,让她亲自去看着药炉,把药煎出来,随后又让梁茂服下后,事情才算暂时告一个段落了。
孙妈妈和离蕊在看见喝了药后的梁茂,脸色又更加红润了一些,越发像是睡着了一样的时候,心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现下才终于松开了。
而至于梁媗嘛,她在见到墨公来了以后,其实就没太大的担心了,因此现下也倒还好,只是她心里这时却记挂起还在南兰溪畔里的梁雍了。
虽说梁媗没敢大意,还是直接让关妈妈把梁媗带回了南兰溪畔里去待着,等裁素院这边的事情料理完后再去接他,可梁媗却没料到,梁茂的情况居然会是这般,也没料到她会需要在这儿一直坐镇稳定人心,直到沈氏和梁婳回来之前。
而这样一来,梁雍那边怕就是只能一直独自待在南兰溪畔里了,毕竟沈氏不在府里,那关妈妈就只会听梁媗的命令,在没有她的吩咐前,梁雍是只能待在南兰溪畔内的。
尽管这样一来,梁雍会有些无聊,可摘星草一事后,不管是沈氏还是梁媗,都不敢再大意轻敌了,在这不过顷亩的小小内院之中,到处都可能是等着要你命的敌人啊。
就像上次的事情吧,沈氏和梁媗千防万防的,却终归还是被韩氏给钻了空子,而沈氏和梁媗就算掏空了心思,也想不到申妈妈居然会被韩氏给收买了。
那种被最亲近和信任的人从背后砍了一刀的感觉,梁媗不想再有,而沈氏则是不可能再允许它发生第二次,因此两人现在对于梁雍的保护是同一态度,谨小慎微为上。
因而尽管梁媗觉得那小老虎一个人待在南兰溪畔会很无聊,可她还是不准备让他到花园里去玩耍的,不然到时不止园中的花花草草啊、飞禽走兽什么的啊,都可能会遭殃了,而且梁媗也不放心。
所以还是只能让那小老虎无聊一下了,或者,也可以布置一些功课,让雍儿在南兰溪畔里不那么无聊?
这个念头一出,梁媗立即就开始思量起了要给梁雍出什么功课让他做好呢,太难不行,但太简单的就又没什么必要了,这个度不是很好拿捏啊。
梁媗正微微皱起了眉的在沉吟着要给梁雍布置什么新的功课而苦恼着的时候,青茼却忽然从外面进来了,“小姐,我已经亲自把墨公他老人家送出府去了。”
“嗯,那就好。”心神明显都还在其他事情上的梁媗,对青茼轻轻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以后,她便就又专心的沉吟了起来,一会儿要给梁雍布置什么功课的问题上去了。
可青茼却又接着说道:“小姐,我刚刚在回裁素院的路上碰见了关妈妈派来的丫鬟,关妈妈说四爷在南兰溪畔里已经待得不耐烦了,一直在不高兴,一直在闹着要来裁素院,关妈妈无法,就只好派了丫鬟来请示小姐你的意思。”
梁媗听了就是一愣,她倒是一直都没想到呢,既然不放心梁雍出去,那把他带在身边就是了啊,先前让关妈妈送他回去,只是因怕来裁素院的时候碰见梁羡。
梁媗又不知他会闹的是什么幺蛾子,所以才把雍儿先送去南兰溪畔的,但此时情况可就不同了啊,有承平老爷爷出面,那梁羡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乱来了。
反正刚刚承平爷爷已经露过面了,要是梁羡不想承平爷爷在祖父那轻轻地说上什么的话,此时应该是再不敢过来闹事的了,这时把雍儿带过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
梁媗在心中略略的过了一遍之后,便也就对青茼吩咐道:“青茼,你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后你就亲自去一趟南兰溪畔,让关妈妈把雍儿送过来吧。”
“小姐,我不累,不用休息了,我这会子就过去让关妈妈把四爷送过来。”青茼微微沙哑好听的嗓音叽叽喳喳的说完后,便直接去了南兰溪畔。
梁媗看着那一刻也停不下来的纤细身影,顿时就好笑的摇了摇头,但眼光才刚刚一扫过炕上的梁茂时,梁媗却忽然就怔了怔,然后才说道:“你醒了?”
“嗯。”也不知是刚刚才睡醒的缘故,或者又是身体不舒服的缘故,梁茂低低的应声显得很是干砾难听,让得梁媗的月眉轻轻地就是一蹙。
“你身体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吗?”梁媗微微蹙着眉的对梁茂轻声问道,而梁茂就只是抿着唇摇了摇头后,就什么也没再说了,只是睁着一双黑黑的瞳眸,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梁媗。
梁媗被梁茂看的有些无语,因为在那双黑的如夜晚得星辰一般的瞳孔里,梁媗看不出梁茂的心里此时到底是在想些什么,那双不过只是一个稚子的眼睛里,此时显得太过平静了,平静得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在心底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梁媗看着梁茂面无表情的苍白小脸,忽然就觉得那样的熟悉,而这次不止是因了梁茂与梁雍那五、六分相像的容貌了。
更多的,却是因了在梁茂这张苍白的小脸上,梁媗居然仿佛看见了多年前,那个不管在病的多重、病的多痛,多需要娘亲或父亲来疼爱关心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却只能静静的窝在锦被里自己忍着疼、忍着痛,只能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喝下极苦的药汤,不再去希冀繁忙的爹爹和娘亲来看望她、来照顾她。
虽然现在的梁媗已经知道,她的娘亲是爱她的,而且是很爱、很爱,而梁媗现在也能大概的从时间上推测出,在她幼年的时候,正是她的外祖母突然带着二舅母返回兰陵的时间。
而梁媗虽不能具体的知道当时沈家是发生了什么,居然能使得她的祖母不得不离京回到了沈家祖籍坐镇兰陵,但当时的险恶是怎样了,梁媗却多少还是能想到一点的。
因此梁媗也就更能猜到一点边缘了,当时如果连她外祖母都要回到兰陵去坐镇滁西涧总号的话,那沈氏身上的压力肯定更是不小了。
况且,当时可还是小韩氏刚刚进门不久,韩氏也正是最得意的时候呢,那时的梁思玄正是被小韩氏最迷恋的时期,韩氏在梁府内也因了小韩氏在梁思玄的枕间煽风点火的得利,风头正一时无两的时候,那娘亲当时所要处理的烦心事可就更是多了。
虽然幼年时的记忆,梁媗如今已经忘的都差不多了,但韩氏在外祖母刚刚离京的那一、两年里,在娘亲面前那暗暗的趾高气扬,她却还是有印象的。
尽管娘亲从来就没把韩氏放进过眼里,可不得不说的就是,这么多来,韩氏给娘亲下的那些小打小闹的绊子实在是已经太多了,尤其是雍儿的摘星草一事。
梁媗可是已经从来都不敢小瞧韩氏一次的了,但最后却还是被她一招就差点致命,要不是当时一切都因缘巧合了起来,那雍儿说不得就又要栽在她们的手里了。
而梁媗之前所有的努力,也立刻就会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就算是在现下想来,梁媗也还是会止不住的感到一阵害怕,幸好当时一切都还来得及,而若是那个时候父亲和她再晚一点回来的话,又或者当时文帝病倒的再晚个一两天,等到雍儿发病时,父亲和她才得到消息赶回来的话,那一切就………不管任何时候,只要一想到这儿,梁媗都会打一个寒颤。
那太可怕了!
而韩氏最后的结局,梁媗虽曾在愤怒的时候问过娘亲,是不是太便宜她了,可娘亲却只是极轻极轻的告诉她,想要折磨一个坏人,绝对不是让她死,而是要让她活着,长长久久的让她为了自己的罪孽活着,让她为自己犯过的罪活着。
这番话,当时的梁媗不懂,可后来却慢慢的懂了,原因不是因了她后来得知韩氏在悲慈庵里的苦修生活是怎样的,也不是因了梁媗知道就像韩氏这样一个,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是在锦衣玉食里富贵了一生的千金大小姐,在她的下半辈子极有可能都需要在那样的苦修了过完一生时,是怎样的悲苦。
梁媗能懂得了她娘亲那番话的原因,只是因了她曾经不也是如此?
当年雍儿的事发生后,她不也是在往后的岁月里一直备受折磨吗,虽然前世梁家被祁怀抄家灭族时,梁媗因为已出嫁,所以并没有被牵涉其中,也侥幸逃过了一劫。
可自雍儿是事发生后的岁月之中,她就算逃出了梁家,嫁进了姜家,但又有什么用呢?该痛苦的还是一直在痛苦着,而该悔恨的,她也一天都没有忘记过。
而那些一夜夜拥衾直到天明的夜晚,梁媗亦是想忘都不能,因此她懂得她娘亲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懂得现在这般的困境,才是她娘亲对韩氏最严重的处罚,让她永远活在虚无缥缈的希望里。
但梁媗更懂得的却是,被父亲和娘亲都不注意的孩子,在这个稚嫩的年龄里,会是怎样的一番心情。
尤其当梁媗从梁茂的眼里看见了那些再熟悉不过的安静和死寂时,梁媗的心脏忽然就抽搐了一下,那是在她幼时就已经是最熟悉、也是曾经和她相伴过很长很长一段岁月的寂寞啊。
梁媗看着这个和她有一半的相同血液的孩子,有些心软,如果韩氏的一切皆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的话,那梁茂呢?那梁婳呢?这两人为了韩氏所犯下的错,承接了本不该他们承接的轻视和冷遇。
而且梁婳和梁茂,因了韩氏,指不定日后说亲时还要遭遇怎样的坎坷,毕竟有一个在悲慈庵的生母,其他家族的主母们会怎么想,她们又怎么可能会愿意要这样的一个儿媳或乘龙快婿?
到时梁婳和梁茂要面临的不公平苛责说不得还要比现在更严重无数,那到时梁婳和梁茂又该找谁去伸冤的,就因了有韩氏这样一个生母,所以他们就得背负这样的命运。
心底又再叹了一口气,梁媗凝视了梁茂半晌后,看着他还是抿紧着唇,一点要先开口的意思都没有的时候,梁媗就只好叹气道:“你愿意说一说这是怎么回事吗?”
梁茂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之后,却始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梁媗见状,本还想再多问两句,最起码得问清楚梁羡是跑来干什么的,是跑来和他说了什么,怎么会把他气得成这个样子的。
可话都到嘴边了,梁媗却在看见梁茂本已经渐渐有些红润的面色,此时又再一次的慢慢变得难看后,就再也问不出来了。
他不想说,就算了吧!
反正这本来也不是梁媗该太过插手的事,不管怎么说,梁婳、梁茂始终和梁羡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姊妹,不管有多深的误会,只要他们愿意也是能化解的吧,反倒是她这个“外人”,此时不应该再多言什么的,等梁婳回来了,再和她说一声便是了。
梁媗想通后,一时间也就把梁羡的事给抛到脑后去了,她低眸看着梁茂,问道:“肚子饿了没有,孙妈妈是一直让大厨房帮你热着莲蓉稻米粥的,你要吃点吗?”
梁媗向梁茂问到,可梁茂却仍然只是静静的看着梁媗,也不点头或是摇头,他就那样睁着黑如星子的眼睛看着梁媗,看到最后,在梁媗挑了挑眉,正准备不管他愿不愿意,也要吩咐孙妈妈去大厨房把粥取来时,梁茂却终于说话了。
他看着梁媗,说道:“大厨房早在韩姨娘去了悲慈庵那天之后,就已经不会再为大姐和我热什么吃食了,孙妈妈更不可能吩咐得动大厨房里的人,你说谎。”
这番话,梁茂说得极其认真,而且再配上他那干砾难听的声音,这一番话说下来本该是极其严肃的,但梁媗却是听得差点没有笑出了声来。
要不是和某只小老虎打交道的多了,那她此时肯定是憋不住要笑出了声来的,怪不得都说是兄弟相像呢,梁茂刚刚那一派正儿八经的模样,怎么会和某只小老虎想强词夺理、蒙混过关时而故意端起脸来的样子那么像呢?
梁媗漂亮的两道月眉此时是已经完全舒展开了的,她低头看着炕上的梁茂,面上虽一点笑意也没露出来,可眼中的笑意却是早就满得都溢出来了。
“茂哥儿,你这是肚子饿了的意思,对吧?”
梁茂听了一怔,然后便是满脸通红的微微提高了声音的大声道:“我才没有那个意思呢,你不要胡乱诬蔑、曲解我的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饿了。”
“哦,那你这意思就是说我误会你了,你的肚子根本就还不饿是吗?那好吧,我这就让人去大厨房吩咐,让他们把那碗莲蓉稻米粥给分了吧。”
说着,梁媗忽然就起身要往外走去,而且一面还继续说道:“我看你这么精神,也肯定是不饿的样子了,那我刚刚让人去小云曛要拿过来的新鲜瓜果和凝露糕点也不用咯,我这就让他们一并拿回去吧。”
梁媗毫不客气的转身就要走了,但突然一只瘦弱的小手就伸了过来,看样子是要拉住梁媗的衣袂不让她走的,可就在那只小手就要触到梁媗的衣服时,它却忽地僵在了半空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