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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益杨宾馆,侯卫东开了一瓶茅台,又点了野生团鱼、青鳝等高档菜。喝了两杯酒以后,高建谈兴上来了,包间里就只剩下他的高谈阔论。曾宪刚脸上神情很是古怪,每动一筷子,他心里就流出一滴血。他默默地念道:“这是一只鸡,这是一条鱼。”
喝完酒,侯卫东道:“高科长,楼上有卡厅,我们去唱两句。”高建白净的脸已经有血色了,道:“算了吧。”
侯卫东见他拒绝得不太坚决,拉着他,道:“走,我们吼几嗓子。”
曾宪刚留在下面付账。
进了楼上的小厅,高建见侯卫东挺上道,道:“看你是耿直人,我给你讲个规矩,办事要返点的,我要拿去打发科里的同志。”他说话之时伸出了三个指头,侯卫东见他要三个点,点头答应了。
曾宪刚结了账,一共一千三百元,他心痛得快疯了过去。上了三楼,进屋就见到里面有三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更是脑中热血往上涌。头昏目眩中,他走到门口,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了过来。他不敢进去,来到楼下,坐在大厅等着侯卫东和高建。
因为明天要到交通局领钱,这一夜,侯卫东和曾宪刚就没有返回青林镇。他们住在了益杨老干局的招待所,这个地方条件当然比不上益杨宾馆,可是相当干净,价格也不贵。
如果是侯卫东一个人,他就会去沙州学院的招待所。那个地方幽静,绿化得很好,住在里面,能使自己心里平静。可是带着曾宪刚住进去,就失去了幽静独居的意境。偶尔享受安静,这是小知识分子的小情调,也是人生的乐趣。
这一整天,美食、美酒、美女,全都在出现在曾宪刚的面前,让其眼花缭乱。他似乎感到另一个世界向他打开了大门,里面的精彩是他做梦也难以想象的。
两人躺在招待所床上,侯卫东嘲笑他:“曾主任在唱歌的时候怎么就跑了?害得高科长左边抱一个右边抱一个,累惨了。”
曾宪刚骂道:“狗日的,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阵势,当时手脚硬是没有地方搁。”说这话时,他眼中还有三个女人亮晃晃的身影,禁不住咽了咽口水,好奇地问:“疯子,城里妹子和乡下妹子硬是不一样。城里妹子好水灵,腰杆白生生地露在外面。”
侯卫东故意逗他,道:“城里妹子和乡下妹子,关上灯都差不多。”
曾宪刚无限神往地道:“疯子乱说,城里妹子嫩得出水,在床上肯定不一样。”
“明天去找个妹子睡一觉,你就知道是什么味道,说不定你会失望的。”
当夜,侯卫东呼呼大睡,曾宪刚躺在床上抽着烟,看着烟圈一个一个向上飘,就有些失神了。想着今天晚上的花费以及三个点子,心里又痛得很。关灯以后,他一直睁着眼,天快亮才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两人出去吃了一碗炸酱面。等到9点30分,才慢悠悠地朝交通局走去。
事情办得极为顺利,拿到支票的时候,侯卫东竭力装得很沉稳,实际上他的心跳比平时快了许多,脸上肌肉也极为僵硬。出门之时,他使劲搓了搓脸,脸上这才有了感觉。
曾宪刚则满脸通红,如喝醉了酒一样。
在银行办完了手续,侯卫东道:“高建是关键人物,以后要经常接触。三个点子,你去送。”他这样做主要是想起了母亲刘光芬的顾忌,毕竟他还是行政干部,尽量少做出格的事情。
曾宪刚拿着钱找到了高建。
办完了所有事情,在侯卫东的建议之下,两人租了一辆出租车直抵上青林。出租车速度很快,开车司机对这两人很好奇,一直在套他们的话。侯卫东就称是政府干部,用的是公费,司机这才做出了一脸释然的表情。
在离场镇还有数百米的地方,他们找了一个无人的弯道下车,给了出租司机两百元。这一次,连曾宪刚也觉得两百元钱算不了什么。
两人沿着新辅好的公路往场镇走,新铺的路极为平整,灰尘也不大,走在上面舒服无比。几只黄狗也来凑热闹,在公路上追来跑去。要到场镇的时候,一队马帮正从镇口出来,往日神气的赶马人此刻闷着头,无精打采地朝独石村走。
“守口如瓶,免得惹来是非。”侯卫东再次叮嘱曾宪刚。
曾宪刚脸上的红晕也渐渐消失了,在上青林新鲜的空气中,他恢复了自信,举手投足间,少了在宾馆、歌厅里的局促与拘束:“疯子,这事你放心,我一定瞒天瞒地瞒老婆,打死也不说赚了十多万,宝器才拿这事出去显摆。”
论实际年龄,曾宪刚比侯卫东要长不少。论身份,两人是合伙人。只是芬刚石场大主意全是由侯卫东来拿,曾宪刚习惯性地把侯卫东当成了上级。
数天来,想着账上属于自己的净利润居然有十二万,侯卫东就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反反复复地算账,如果单靠一个月三百七十元的工资,不吃不喝接近三十年,才能挣到十多万。如今这钱来得并不困难,那以后的工作还有什么意义?
侯卫东也就没有耐心天天地打扫办公室和会议室,只有想看报纸的时候,才泡一杯上好的青林茶,在办公室坐一坐。
有钱人的幸福生活
挖到了第一桶金,侯卫东便想再单独开一个石场,这一次他不想与人合伙。
前一阶段天天泡在公路上,他对于公路沿线的地形相当熟悉,早就瞄上了一处好场地。资源厚,盖山薄,也没有住家户,而要租用这一块地,就必须和独石村打交道。
侯卫东提了两瓶泸州老窖,来到了秦大江的家里。
两人都是好酒量,一瓶泸州老窖下肚,秦大江脱掉了衫衣,露出石匠特有的强健体魄。他微红着脸,指着侯卫东道:“你不耿直。”侯卫东知道秦大江外表粗豪,实则心思细密,这样说必然有深意。他并不争辩,笑道:“废话多,碰酒。”
又碰了两杯,秦大江道:“疯子,我们关系如何,既然是兄弟,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合伙开石场?你老哥也是石匠出身,打石头是行家,不是吹牛,我的手艺比曾宪刚还是要稳当一些。”
侯卫东仍然喝酒吃菜,等着秦大江借酒说真话。
“老哥问过价钱,这一次交通局修上青林公路,你肯定挣了这个数。”秦大江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十”字道,“十万块,只有多没有少,你耿直点,我说得对不对?”
侯卫东暗道:“看来开石场发财的事情,终究不能隐藏太久。秦大江是地头蛇,为人也耿直,应该让他成为开石场的同盟军。”
此时,侯卫东虽然还是一个普通乡镇干部,可是手里突然拥有了十多万元可自由支配的巨款,自信心也就开始强大起来。自信心爆强有许多种表现方式,有的人趾高气扬,有的人愈发稳重含蓄。侯卫东稳重如大人物,静静地听着对手表达自己的观点,而他随时有权作出总结性陈述。
秦大江看着侯卫东微笑的表情,恼怒地道:“疯子,你笑个狗屁!芬刚石场交给村里的管理费,今年要提高到五千块,少一块钱,我就让村民跟你闹。”
侯卫东不紧不慢地道:“我看中了狗背弯,准备租过来做石场,村里准备收多少管理费?”
秦大江瞪着大眼睛,道:“疯子,你眼睛歹毒,老实说,我准备在狗背弯开石场。”
侯卫东斩钉截铁地道:“狗背弯是我的,你另外选地方。”
秦大江拍了拍桌子,道:“疯子,你凭什么这么霸道?这里是我的地盘。”
“我知道老兄也想开石场,如果开一个小石场,做小生意,既累又没有搞头,要做就做政府大项目。我和交通局熟,争取把上青林的石头打入沙益路和益吴路,到时你就跟我一起做。”
秦大江被侯卫东挠到了痒处,他呵呵地笑了两声,开口道:“疯子是好兄弟,知道哥哥的难处,你借个万把块钱,让我也开张。”
侯卫东爽快地道:“借钱可以,明天过来取,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必须打借条。”
秦大江脸红筋胀地道:“难道侯兄弟信不过我?”
侯卫东坚持道:“做生意,一定要亲兄弟明算账,先说断后不乱,借条肯定要写。”
秦大江气得够呛,道:“狗日的疯子,硬是有钱就变狂了。好,你狗日的恶,明天我过来拿钱,顺便把狗背弯的协议签了。”
侯卫东一身酒气地回到了小院,就看见曾宪刚在院子转来转去。看见侯卫东,曾宪刚就道:“你跑哪去了?等你半天了。”
两人坐到里屋,曾宪刚红光满面,两眼发光,道:“赚了这么多钱,只能给老婆说一万,其他的都要憋在心里,太jī巴难受了。”
侯卫东拿到十几万,心里也发烧,他太明白曾宪刚的感受了,嘴上却道:“十多万元就把你烧成这样,以后钱赚多了,再让你憋着,你肯定要发疯。”
“我们什么时候到沙州去耍一盘,我也要买两身好衣服。”曾宪刚心中有一个愿望:他想穿着好衣服去见识一下沙州歌厅里的小姐。上一次的狼狈逃跑,让他很没有面子。
侯卫东当然无法知道曾宪刚内心的欲望,他想的是另外一码事,道:“芬刚石场是我们合伙的,这次赚了钱也不能独吞,要感谢朱局长、刘科长和梁经理,请他们吃饭、唱歌。还有一件事需要和你商量,这三个人都关键,每人都应该表示一下,同时争取下一个项目,你看行不行?”
有了送三个点子的经历,曾宪刚承受能力明显增强了,道:“疯子,你说送多少?”
“没有争取到业务的时候,就一人两千意思下。如果争取到大业务,我们再商量,还是由你去办。”
曾宪刚心里也打起了小算盘:“如果每次都是我去表示,他们就会记着我的情,这些人也就变成了我的朋友了,而不仅仅是侯卫东的朋友。”想通了这一点,他痛快地道:“我去。”
星期五上午,侯卫东便给梁必发打了电话,约朱兵、刘维在益杨宾馆吃饭。
这是一场欢乐的晚餐。
曾宪刚穿上了鳄鱼牌T恤衫,俗话说,人是桩桩,全靠衣装。他是石匠出身,上身肌肉极为发达,鳄鱼牌T恤衫正好将其身材的优势衬托出来。朱兵、刘维、梁必发与侯卫东有说有笑,曾宪刚插不上多少话,就一杯又一杯地与三人碰酒。
荷包硬硬的,曾宪刚与前一次相比,从容了许多。吃酒、唱歌的时候,他将三个信封悄悄地递了出去。
自从跟随着秦飞跃来到了益杨宾馆,侯卫东数次来到这里,先吃饭,再唱歌,已经成了规定动作。今天他刚刚上来,领班就走了过来,他认出了这个常客,恭敬地道:“先生,我们这里新开了泰式按摩,技术很好的,要不要试试?”
侯卫东扭头看了一眼朱兵等人,见他们没要反对的意思,道:“走,泰式按摩。”泰式按摩只是听人说过,可是到底怎么回事,侯卫东并不清楚。
小间里只有一张床,旁边一个床头柜子,放着一盘水果和一杯茶水。随后又进来了一个穿着丝绸短衣裤的年轻女子,她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短裤,轻声地道:“先生,请换上衣服。”
侯卫东并不想显得太老土,可是当着这个年轻女子赤身裸体,还是稍稍有些犹豫。那个年轻女子倒是神色正常,安静地等着。侯卫东心想:“反正还有一条内裤,也没有脱光,怕什么。”也就当着年轻女子的面,换上了短裤。
泰式按摩,名头很响,侯卫东久慕大名。他躺在床上,以不变应万变。那女子上了床,道:“先生,请问轻点还是重点?”
从来没有尝试过泰式按摩,侯卫东也就没有标准,他又看着女子小巧的身体,道:“重一点吧。”
女子开始了工作,侯卫东感觉自己就是一个面袋,这位女子动作用力柔和均匀,左右手交替进行,推、拉、扳、按、压、揉、拿,从足部逐步地向心脏方向进行按摩,慢慢地,他浑身也觉得放松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额头上已经微微有些汗水。屋内灯光柔和,女子皮肤虽不甚白,却显得很细腻。她跪在床边,休息片刻,轻声问道:“先生,这里有特别服务,你需不需要?”
侯卫东其实是第一次到这种场所,对这些都一知半解。当年刘坤在寝室里谈起过,他也只是嘴巴厉害,实际上也没有做过。刘坤讲得眉飞色舞,他听得迷迷糊糊。
女子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如主妇在菜市场问价一般,这反而让侯卫东轻松了下来。他压抑住内心的好奇,道:“还是算了,我想休息一会儿。”
离开了小小的房间,侯卫东一直在回味着女子的行为举止。她举止言行,自然而淡定,仿佛是在做一件简单的事情,可是这事又确实不简单。
他一人坐在客厅里,看着报纸。过了一会儿,朱兵、刘维和梁必发陆续走了出来,再等了10多分钟,曾宪刚才出来。
酒足饭饱,全身舒畅,朱兵等人兴尽而回。结账之时,侯卫东才知道朱兵做了正规按摩,刘维和梁必发则享受了最高级别服务。他暗道:“大人物就是大人物,为什么朱兵能抵御住诱惑?看来以后一定要加强自身修养,提高反和平演变的能力。”
晚上,在曾宪刚的要求下,侯卫东和曾宪刚在宾馆开了两个房间。
坐在房间里看了一会儿电视,曾宪刚就走了进来,他的鳄鱼牌T恤衫没扎在皮带里,显得很随意。强壮的身体,加上高档的衣服,使曾宪刚看上去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虽然举止还有些土气,可是他自信心明显增强,拘束和紧张渐渐少了。
衣是人的脸,钱是人的胆,此话当真不错。
“以前三十六年真是白活了。”曾宪刚坐在沙发上,眼神越过电视,穿透了墙壁,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他当年为了修房子,节衣缩食数年才存了两万多元。如今吃饭加唱歌和意思就花出去一万多元,想着这些钱,他牙根又开始酸痛起来。
侯卫东很舒服地躺在床上,看着曾宪刚的表情,道:“这是必须要花的钱,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舍不得出血就没有生意。”
曾宪刚兴奋地道:“今年是益杨的交通建设年,朱局长已经答应,沙益路要大量用芬刚石场的石子。这一次量很大,我们回去之后,加班加点地干,争取多备点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