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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膳和伺候的宫女们都神色惶惶,眼下这个情形怎么看她们都逃不开干系;见太医走过来,岑月心中越发觉得不妙。

    果然,太医从她们身边一一走过,在她面前就忽的停了下来,迟疑了一会,指着她向容妃请示说:“这宫女身上似有不对,可否请娘娘派个宫人……”

    毕竟是采选入宫的宫女,太医这请求也不算有错,容妃想了下便应了,看向身边的月儿,让她去帮着搜身。

    这种时候自己若是有什么异动,肯定更讨不得好。岑月心里明白,故而很配合。在月儿从自己身上找出个荷包,送到太医面前时,她忽然想到是哪里不对了。

    先前自己端菜进后殿前,身上并没有荷包。在换衣衫的时候,她不知怎么就觉得不该带上,因而没有再带上。那这个荷包,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难道是之前……是了,之前她进后殿时被撞了一下,当时她未曾放在心上,如今想起来,就是那个时候被动了手脚。

    只不过,算计自己的人只怕没想到,她今日会在拜见容妃的时候换了衣衫。而且,就算不能证明这个荷包不是自个的,她也有法子替自己脱罪。

    太医接过荷包闻了闻,又看了其他的东西,皱眉不语了好一会儿。

    “太医,可是有什么不对?”彩霞受她们娘娘命令出来等结果,见太医这个样子,自然急道。

    “下官无能,这荷包里头装的不过是晒干的曲木花,并不会引致云妃娘娘的敏症。其余物件里,也没有什么问题。”

    太医脸色不大好,唯恐那位后宫中一向难伺候的云妃会把怒气撒在自己身上,想了又想,方道,“不知下官可否试一试今日宴席所上之菜?若是容妃娘娘不怪罪,下官还需在后殿四处都查看一番,也许才有定论。”

    “那你去看吧,若是有妨碍之处,尽可让本宫身边的月儿传话。”容妃思忖片刻,仍是答应下来。毕竟这事关毒害宫妃,不是小事,若是不能妥善处理,她这宴席主事之人定会被皇上和太后怪罪的。

    “是,下官多谢娘娘!”

    得了容妃准许,太医似松了口气,转身走向云妃在宴席上所坐的位置,一样样试过之后,许是因为还没有看出问题,他又皱着眉看向四周。直到看见桌案后边的两盆竺岚花,他才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松开眉头,回到容妃那回禀。

    “你是说,单单这曲木花没什么要紧,但若是与竺岚花的香气混在一起,就有可能引发敏症?”容妃沉吟片刻,问道。

    “是。依下官来看,云妃娘娘正是因处于此二种香气中过长时间,方发了敏症。”总算找出了问题所在,不用担心头上的官帽,太医的脸色也没有最初那么凝重了。

    既然太医都这么说了,容妃自然要把有干系的人叫上来问话。

    被叫进殿里时,岑月心中早有预感,倒也没有惊慌失措,只按照自己一贯遇事的反应,一板一眼地回答上头人的问话:

    “奴婢因不慎打湿了衣衫,得容妃娘娘仁善,便换了一身,一时没注意,就忘了带上荷包。”

    “哦?你的意思是这荷包不是你的?可有什么能证明你所言非虚的?”云妃冷笑了一声,质问道。

    岑月似是没有听出云妃语气中的冷嘲热讽,低着头道:

    “回娘娘的话,宫规里头有一条规矩,宫人身上荷包等配饰不得多于三样,且布料颜色均不得逾矩。不同品级宫人所用布料颜色皆有规制,不得混用。奴婢自进了御膳房,就将二等宫人用的衣衫荷包等收了起来,前几日交还尚衣局了。奴婢请福满公公帮着清查过,尚衣局也是做了记册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诸位妃嫔都有些吃惊,一时间竟无人说什么。毕竟这条宫规虽有,可是正宫未立,太后又不太爱管这些事儿,多是睁只眼闭只眼;好些宫规就成了虚设,没几人把它当回事。

    哪里想到,眼前这个得了太后青眼,又被皇上看上的宫女竟一板一眼地守着这些宫规?如此一来,那个被搜出来的、颜色明显不符她如今品级的荷包,又是怎么回事?

    “哼,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你瞎编的话?毕竟,福公公和尚衣局的人都不在,随你如何说都可以。”

    见上位的二妃都不出声,许选侍暗暗咬牙,没能忍住扬声讽道。她倒不敢说福满公公和尚宫局收了银子偏袒之类的话,福满公公可是皇上身边最得眼的太监总管,质疑他可就是打皇上的脸了。

    许选侍这么一说,众人也觉得有理,顿时叽叽喳喳说开了。

    容妃有些头疼,看着又不依不饶想对底下宫人们动刑的云妃,劝道:“不如这样,先去请福公公和尚衣局女官过来,问上一问便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了。云妃妹妹,你觉得可行?”

    就在这时——

    “不必了,朕已经将人叫来了。”崇熙帝大步走进殿内,在经过跪在地上的岑月时,脚步顿了一顿,将慌忙跪下请安的众人叫起,“都起来罢。”

    原先跪在地上受审问的岑月等宫人们迟疑着,没敢跟着起身;直到崇熙帝冷着声又说了次,他们才颤颤巍巍地谢恩站了起来。

    待皇上坐到最上首,容妃才开口将来龙去脉一一向他禀明,没有分毫偏私;然后又跪在皇上跟前请罪道:

    “此事是臣妾失职,有负皇上和太后娘娘所托,未能管好后宫,以至出了这般有损后宫安宁之事。请皇上责罚!”

    皇上神色淡淡,没有说怪罪的话,只是叫人起身;然后示意尚衣局女官把事说一说。

    站在下方的岑月听了容妃这一番话,心里也不由明白为何容妃身为异姓王之女,还能在后宫中得那么好的名声了。行事不偏私,出了事也不会将责任罪名推到别人头上,对宫人又宽和,而且性子淡然不争不抢。难怪就连太后都愿意多给她几分脸面。

    不过,这会她更在意的是,究竟是谁算计的自己?在自己得到的那段不完整的记忆里头,好似也出了这么一桩事,只是幕后之人被抓到那段记忆恰好缺了。自己只能凭着眼下的状况,大概猜测一番。

    依着先前,最讨厌自己的人,岑月认为应该算是云妃和许选侍。

    她原本觉得要对付自己的,是云妃;可是后来就觉得不对。云妃那般好脸面、性子又骄横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毁了自己脸面,就为了算计自己这么一个宫人。

    但是区区一个选侍,怎么可能能把手伸进身为二妃之一的容妃宫里来?岑月有些难以置信,可想想容妃对宫人那般随意宽和的模样,又觉得说不准了。

    “回皇上,这是后宫宫人衣物用例记册,御膳房掌厨岑月,确实在前几日将不合规制的衣物送回了尚衣局;有福满公公为证,无遗漏。”

    尚衣局女官奉上一本账册,俯身恭敬道。

    崇熙帝翻了下册子,看向一旁的福满;福满立即躬身接着说道:“回禀皇上和二位娘娘,当日午时过半,岑月向皇上请示过后,奴才便去帮忙清查了。是以,尚衣局女官所言确实属实。”

    等岑月琢磨完谁要算计自己,就听到皇帝金口玉言定了自己的清白,传令慎刑司继续查出毒害宫妃之人,又吩咐福满安排人送云妃回宫,随后才带着岑月离开和熙宫。

    “皇上……”云妃本想着自个受了委屈,皇上怎么也该怜惜几分,送她回宫去的,却没想到只得了一句吩咐。

    福满笑眯眯地劝道:“云妃娘娘,先回宫好好歇息吧,把病养好了要紧。皇上吩咐了,太医定会用心医治您的敏症。”

    想到自个儿如今难看的模样,皇上又走了,云妃也没心思留这,怒气冲冲地带着人回了楚韵宫。

    出了这么一桩事,宴席自然是不能继续了,剩下的多是低位妃嫔,自然不敢多言,急忙向容妃请辞。

    看人都走了,容妃轻笑地叹了一声,引来月儿担忧的询问。

    她示意无事,盯着不远处的兰花,看了好一会,才在绿儿和月儿的陪侍下,回了寝殿。

    而另一边,跟着崇熙帝走出和熙宫的岑月,原本是呆呆地跟在后头的;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在她面前有些随心所欲的皇帝拉到了身侧,然后又坐到了御轿上。

    捏着带有润意的柔荑,崇熙帝哂笑一声,果真跟他猜的一样,这小宫女装着毫不惧怕,看着应对自如,实际上也是怕的。连这手都出汗了,可见有多提心吊胆。还偏偏能硬撑着不让人看出来。

    崇熙帝琢磨着,这小宫女如今还是很得自己心意的,那就不能叫别人欺负了去。好在她聪慧,自己费点心思,也能护住她。

    “怎么样?还是不要分位,只想留在御前吗?”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又一次问道,手摸了摸小宫女的脸。

    岑月下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反应过来才僵了下,故作自然地侧过身,低低应道:“只要可以,奴婢还想多留在御前一会。皇上可否应允?”

    “自然是可以的,你不觉得委屈,就随你。”崇熙帝被她的动作弄得怔了下,随即亦觉得有趣,好似看到了许久以前自己见过的那只狸猫——只要对它好,它就会在自己面前露出白白的肚皮,任由自己逗弄。

    他发觉小宫女在自己跟前待的时间越长,就越会让他看到一些有意思的情态,而且别人都不能见着。这让熙承帝的那点心思得到了很大满足。

    回到正阳殿之后,崇熙帝难得考虑到小宫女受了惊,特意准许她今日不必来当值,回去歇着。岑月也没有推辞,用只有皇帝一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话,便羞红着脸快步退下了。

    等回到休息的房间,关上门,她才露出了一点脆弱之色,蜷缩着坐到榻上;许久,才慢慢放松身子。

    可能会面对什么样的事,会沦落到什么境地,这些是她早就明白的。不管遇到什么,她一定不能后悔,不能害怕;因为,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不能输。

    这一夜,后宫有人一如寻常;有人辗转反侧;有人忐忑惶然,不得安眠。

    慎刑司动作很快,不过一夜,就将事情查清了。次日,结果便摆在了正阳殿的桌案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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