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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静渊看她一脸呆愣样,眼珠子还在拼命地转,心里的气已消了大半,仍调侃她虚张声势:“有见过拿着柄小刀当山大王截道的吗?”
季英英眼珠子不转了。扔了手里的树枝,把棍子接了过来。
还真的想打呀?杨静渊有点不明白了。季英英看上去没那么傻才对。不过,棍子是他给的。她既然还想打,那就玩玩呗。杨静渊抄着胳膊动也没动:“来呀!”
“不来!”季英英很坚决地回绝了他。不是不想,摆明了打不过嘛。她接过这根棍子不是为了揍杨静渊,而是握在自己手里壮胆。怎么也比握着根细枯枝有安全感。
“那你想怎样?”
“不是我想怎样,是你想怎样?”
季英英心想,把我掳这儿来的人是你,你不让路,我怎么离开?不对,这儿离大路还远着呢,还要劳烦你把我送回去。不不,你不用送了,把马借给我骑回去就行了。
我想怎样?杨静渊被问住了。他窝着一团火掳了季英英,他还真没想过,他要把她怎么样。
这时候,杨静渊突然想起自己亲了她一口。
糟了。
杨静渊这会完全冷静下来了。心想自己该不会遇到桑十四郎那样的事吧?
桑十四郎是杨静渊在益州城为数不多的好友。不仅游手好闲,还好色。两人唯一的共同点都是好武,崇拜游侠儿。
某天,杨静渊和桑家十三郎十四郎吃酒。桑十四郎看上了筛酒的小娘子。酒酣耳热之际,摆出纨绔调戏良家女子的经典造型:把折扇往领口一插,伸手去抬人家的下巴。小娘子当然要娇羞着躲避。桑十四郎便伸手去拉。人没拉着,硬把人家的外裳给扯了下来,露出半边雪白的肩。
衣裳是葛布裁的,还算结实,也没撕烂。但小娘子气性大,嗷呜一声就去撞柱。幸亏桑十三郎正巧倚着柱子站着瞧热闹,撞他身上了。桑十四郎不过就是想调戏一把,见那小娘子要寻死觅活,觉得晦气,会了钞三人便转台换地方喝酒去了。
没想到桑十四郎还没回家,那小娘子的母亲扯了她去桑府讨说法。不给说法就要告官。
桑十四郎的阿爹是益州府长史。新太守刚到益州府任职,正愁找不到人立威呢。桑家只好给了个说法,将那小娘子接进了府中。
桑十四郎醉熏熏回家,先被凉水泼醒,再被桑长史用藤条撵得满屋跑才知道,自己多了房妾室。他顿时乐了,回去对着成了自己妾室的小娘子得意地摆出了纨绔造型:伸手去抬人家的下巴。
没等他说出,还不是乖乖送上门来侍侯大爷这类的话。小娘子嘤咛一声,直接偎进了他怀里。
当时桑十四郎盯着自己伸出的手傻站了半天,心想都成了自家的妾了,怎么还不能让他抬抬下巴调戏一番?没等他想明白,就被小娘子宽了衣。
后来他对杨静渊说道:“……我总觉得我被占了便宜。”
男人嘛,都有种贱贱的想法。巴巴送上门来的,就觉得自己成了冤大头,被占了便宜。杨静渊深以为然。明明给笔钱就能摆平的事,结果弄家里来要养她一辈子。怎么想都觉得不划算。
看着季英英手持树棍满脸警惕的样子,他脑子里马上跳出了八月十五季英英和赵二郎站在一起的画面。杨静渊觉得自己想多了。别说上赶着巴缠着要找他讨说法进杨家当妾了。就算他诚心去提亲,季英英也会拿扫帚把他赶出门去。
明明是她先来招惹的自己。记得在竹林寺后山,她认错人扑进怀里时,他还举起了双手,都没想顺势揩油。
八月十五那天他也是无意地孥了孥嘴。他本意是想带她躲开周七郎他们的。
当然,今天是他有意的。可他不是气糊涂了么,不算是刻意想轻薄她。
怎么现在变成了他是坏人?她成了勇斗坏人的英武小娘子?
杨静渊没好气地说道:“你把我的马染成那样,你说怎么办吧?”
还好,留了条后路。季英英试探地说道:“把它洗干净,咱俩一笔勾销?谁都不提今天的事?”
她可没那么蠢,保住名声要紧。她还想嫁给赵修缘,一辈子开开心心过日子呢。
“好。”
杨静渊也答得干脆。他以后每个月都会到三道堰住上一日。他也不想把事情折腾成赵杨两家的恩怨,让杨家人知道他在偷偷学经商的本事。
“啐!”
两个人同时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啪地击在了一起。
这种击掌为誓,在商户眼中比写成合约还来得诚信。所以,季英英把棍子扔了,大摇大摆地走过杨静渊身边,翻身上了马。
“这马太打眼了。我要去市集买材料配药水,不方便和你同骑。你在这里等着吧。我身上没钱。”季英英朝杨静渊伸出了手。
杨静渊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爽快地掏了荷包,拿出了一锭五两小元宝:“够么?”
“材料铺子我熟,不够先赊着。算我赔你的。”季英英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卖人情,袖了银子,一抖缰绳,拍马朝来路返回。
跑出二十来丈远,她回过头看。杨静渊正捡起那根树棍耍,舞得虎虎生风,连绵不绝。季英英看得有点傻眼,喃喃自语道,“身手这么好啊,还好没和他来横的。啧啧,我真是聪明!既脱了身还赚了银子花。”
“白马啊,你别着急。我跟你说呵。这种红花萃取的染料最方便不过啦。等会儿给你洗个澡,烧把稻草,用灰拌水浇上去,你就洗白白啦。滴落的红色染料拿罐子接着,下回还能再用呢。也就你家主人那样的败家子,才会出手就是五两银还问够不够使呢。”
季英英摸了摸袖中的小元宝,得意得眉飞色舞,把手圈在嘴边朝杨静渊大喊:“杨毛虫,你不想走路回去的话,就在这儿等到天黑吧!我会叮嘱老丈天黑前来接你的!我要去吃好吃的了,你饿了,就在河边喝个水饱吧!”
又上她的当了!杨静渊一惊,也吼了起来:“你不守约!”
季英英咯咯直笑:“谁说我不守约了?我会把马给你洗干净的。我也不会提今天的事。可我没说过还要回来接你呀!驾!”
她说完拍了马一巴掌,一溜烟跑了。
风将她的长发吹起,粉白色的裙子轻柔地飘荡。笑声脆脆的,快活似林中鸟。
杨静渊将手指放在唇边,没有吹响唤马回来的呼哨。他的手指触到了嘴唇,季英英粉嫩的脸又出现在他面前。
“啪!”杨静渊给了自己一嘴巴,手腕转动,树棍在地上一点,他借力跃起,举起树棍狠狠击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