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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你太不听话!为何非得送死?”他揽着她的腰坐下,让她坐在他腿上,阖了阖眼睛,似是生气又似是无奈的低头看她,“我已经查探过了,四周通体光滑石壁,不可攀爬,石楼为悬空,下方十来丈便是沸水湖,里面蓄着沸水。这里正是鸳鸯亭热气的源头。石楼越往下沉,气温就会越高,直到我们掉入沸水为止。”
“呵呵。怪不得,我是说咋这么热。”夏初七扯了扯领口,看着他眼中的担忧,笑得极是甜美,“不怕,没多大点事。反正人早晚都是要死的,我能与你死在一处,很高兴,你不必这般黑着脸看我。”
她的笑容是真的,情绪也不是假,即便眼下只剩下三日寿命,她也要在这最后的三日与他快活的过完。有爱,瞬间也是永恒。无爱,永恒也不过瞬间。
“这里多好?只有你和我。”笑吟吟说完,她似是想到什么,敛住神色,问赵樽,“甲一呢,你可有看见甲一?”
“我只捡到你,没有捡到他。这石楼,共有八个房间,全是堆砌的金银珠宝,我都查看过,并未见到旁人。”
“难道沉入池底,并非都掉到一个地方?”
夏初七想到甲一,心里有些揪痛。
希望他所在的地方,不要像这回光返照楼这般奢华,也一定不要有什么三日期限,而是一条真正的生路。两个人静默片刻,在夏初七的强烈要求下,赵樽抱着她参观了一下他们的“临时居所”,又研究了一会出路,最终,不得不以失望告终。
这一回,是真正的死路。
就连赵樽都无计可施,她能怎么办?抿抿唇,她很快恢复了情绪,斜歪歪靠在赵樽的怀里,看着满屋的金光闪闪,笑嘻嘻的要求,“赵十九,只剩三日好活了,我有个要求。”
赵樽低头看她,“什么?”
夏初七迎上他黑亮深邃的眼,咳一声,给了他一个暗示的眼神,“统共剩下三天寿命,三天都要困在此处,什么东西都无,总得找点事情做吧?即便是等死,也要等得有意义对不对?”
说起“死”字,她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脸上挂着笑,丝毫也不以为意,看得赵樽唇角抽搐一下,无奈叹息,“那阿七想做什么?”
还需要说得更明白么?她无力地横他一眼。
“赵十九,你是不是嫌弃我?”
“嫌弃什么?”
“嫌弃我小啊,要不然为啥不肯要我?”
赵樽眉梢扬起,“是有些小。”
“可我十七岁了。”
“哦,你说年岁?”
夏初七的双颊在热水升腾的雾气中,本就泛着玫瑰一般的粉红,闻言更是红得更加彻底,“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小?我小吗?我哪里小了,我已经长大很多了,你没有发现?”
“蠢七!”见她急眼了,赵樽好笑地敲了敲她的脑袋,不能理解这个名叫“楚七”的女人。
面对死亡,她无所谓。可却会斤斤计较“大小问题”。
人都要死了,大小有多重要?
“喂,你还没回答我?”她像一个撒赖的孩子,没有得到他的答案,不肯罢休。要知道,这一年多来,她无数次削尖脑袋想做他的人,想吃掉他“入腹为安”,可这厮总有千奇百怪的理由拒绝她,如今要死了,想想真亏得慌。
“什么问题?”他仍是笑,情绪好了不少。
“我说你,为什么嫌弃我?”
他唇角微抿,叹息着将她揽入怀里,轻拍着她的脊背,“不是嫌你,是想给你一个最好的,最隆重的婚礼。然后,爷才好那般对你,那是尊重,你可懂?”
“行,有道理。那眼下呢,咱俩都要死了,你再没什么顾虑了吧?”
赵樽黑眸深了深,抱住她的手臂更紧。
“阿七,我对不住你。”
“对不住我什么?难不成,你不举?”
“……”赵樽的脸黑了。他恶狠狠地拍了拍她的头,再说话时,黑眸里似是浮上一层可以解读为悲伤的情绪,“我说过,我要用天下最重的聘礼来娶你。我也说过,我一定要让你活着离开皇陵。可如今,却让你陪着我,落得这般下场……”
说到尾音时,他的声音略微哽咽。
赵樽是一个骄傲的人,能让他说出这种沮丧的话,极是不易。夏初七猜,在她醒过来之前,他已经想尽了办法寻找出路,却无果。
“你干嘛要自责?”夏初七难得认真地告诉他,“赵十九,其实眼下这日子,才是我最喜欢的呢。不必克制,不必计较,不必害怕,不必奢求未来,我们只需安静的感受余生的慢慢流逝,好好享受就成。看火光,像夕阳,将沸水,做温泉,堆金银,为鸟兽,闻雾气,如听泉。”说到此处,她揶揄地冲他眨了眨眼睛,“最紧要的,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陪你共赴黄泉。这种好事,你偷着乐吧,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她是洒脱的。
可对于爱她的人来说,却是煎熬的。
赵樽想她活。
这样的阿七,应当好好的活。
他喉咙哽咽着,看着她恬淡的脸孔,沉默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是,很好。”
“既然这般好,我们不该做点什么?”
绕来绕去,她又绕到了那点事上。赵樽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带出一丝笑意,“我以为,阿七第一爱财,第二才是色?如今这黄金满屋的地方,你不是应当更喜欢钱财?”
“这你就不懂了。”夏初七托着下巴,笑道:“赵十九,还记得在清岗县时,我写给你的卖身契上写的愿望么?”
“嗯?”他狐疑,不知她为何发问。
“貌好器粗,黄金满屋。”
他无语看她,她又笑:“如今黄金满屋,已经实现,姑娘我就差一个貌好器粗了。如果能得偿所愿,也不枉此生,死而无憾了。好心人,能不能帮帮忙,完成一个垂死之人的最后心愿?”
她眨着眼睛,说得极是欢快。
赵樽叹息,“你这妇人。”
“如何?爷,你是不是心动了?”她看着他,就像在京师奢华的京师晋王府,或在漠北凄风苦雨的毡帐中一样,将自己偎入他的怀里,假装只是在与他围炉夜话,天亮了,太阳就会升起来。
两个人漫不经心地说着话。
烟雾茫茫,光影婆娑。
若不是有三日之限,这确实是美好的日子。他的手,慢慢地梳理着她的头发,淡淡问,“阿七,你当真不觉得这般陪我赴死不值得?”
她微翘唇角,头靠在他肩膀上。
“我说很后悔,你信不信?”
他说:“信。”
她问,“我若晓得今日要死,早就把你吃干抹净了,你信不信?”
他愣了愣,笑了:“信。”
她嘴里嘻嘻有声,突地伸出纤细的手指,使劲戳了戳他的肩膀,懒洋洋的说,“那赵十九,良日美景剩三日,洞房花烛赶紧来。你愿是不愿吗?”
赵樽身躯微僵,低头看她。
“阿七,你脑子成天都在想什么?”
夏初七唇角的梨涡像盛了两汪美酒,似笑非笑,“那你到底肯不肯答应?”
“不肯!”他的眼睛,比清凌河边上还要炽烈,虽然说的是拒绝的话,但眸底的温存之色,却半分不少。她咬了咬唇,逗他,“真的?”
“真的。”
“好吧。”她挑了挑眉,就像没有说过一般,“那我两个聊聊天好了,争取把剩下来的三日,聊出一个天荒地老,聊出一个海枯石烂,聊出一个千秋万代,聊出一个……”
“阿七!”
他苦恼地撑了撑额头,冷眸剜着她,“爷改变主意了。”
“啊?”她无辜的看着他,眼睫在他专注的视线下,轻轻地打着节拍,水汪汪的眼儿被沸水熏染,有羞涩,也有惶惑,“为什么?咳,突然又想了?”
他不说话,喉咙一紧,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来,大拇指在她半开半合的唇边摩挲片刻,目光越发深邃幽暗,“因为你太吵,爷怕了你。”
“!”她稍稍窘迫一下,正想推他,下巴却被他猛地扼住。就像知她有贼心,没贼胆,赵樽低笑一声,促狭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动作像在逗小动物,顿时惹得她恼羞成怒,“你在笑什么?”
他没有回答,略一低头,炙热的吻,堵在她的唇上,四片唇交接一处,两个人同时叹息了一声。吻是爱人间最真实的情感表达,濒临死亡前的绝望之吻,更是几乎带出所有的情绪。夏初七抬着头,踮着脚,感觉着他热吻的力度,慌乱得像一只溺水的小兽儿,紧紧攥住他肩膀上的衣料,无助地承受着这份喜悦。
“阿七!”他微微抽离,视线落在她的红如胭脂的脸上,“等一会,还有一件事没做。”
“嗯?”事到临头,又要退缩?
她嘟起嘴巴,沮丧不已,“有啥事,一会再做不行么?”
“不行。必须在之前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