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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还是没有说话,眼看包围圈越来越小,夏初七的心抽紧了。她知道,哈萨尔不会杀她,可不代表不会杀陈景,再这样僵持下去,那就前功尽弃了。再说,万一哈萨尔真拿她跟赵樽交换大宁,那今天晚上不是白打了吗?
她正想没有气节的表示愿意“投降”,包围圈外,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是熟悉的“乡音”,不是北狄的“鸟语”,她精神一振,抬眼看过去,只见远处的密林中涌出了一群大晏将士,很快与北狄军战在一处。战马声声嘶鸣,这时,一匹高骏的黑马从人群中闯了进来,一把从陈景手上捞起她,拎坐在马背上。
“抓紧。”
熟悉的声音一入耳,她眼圈都红了,“赵十九!”
大鸟果然不是一匹普通的马,在赵樽冷冷的“驾”声里,它一个冲击之后,爆发力极强的嘶叫着跃起,跳过几名厮杀的兵士,往圈外疾驰而去。背后,是一溜烟儿的箭雨。
“保护殿下!”陈景大喊一声,与随行的大晏兵为他们断后。
夏初七回头看了一眼,血光和火光混合在密密麻麻的树林中,大晏军且战且退,北狄军穷追不舍。他们见到赵樽,就像疯了一般,箭雨密密麻麻,追击的越来越狠。
一个赵樽,足以抵销大宁城的守卫不利。
这一点哈萨尔清楚,北狄人也很清楚。
可大晏军的主力还在大宁,北狄军的主力却在建平。赵樽是在知道哈萨尔开赴建平之后赶过来的。但是他要顾女人,战事也得顾及。他交代陈大牛继续以主力插入防守空虚的大宁城,他自己领了一队兵马赶到了建平。可他带过来的人马,比起建平城哈萨尔的兵马来,在数量上无异于小巫见大巫。
惨叫声,一直在耳边回响。
赵樽一马当先,哈萨尔紧追在后。大晏军不过五十来人,可人人都是赵樽的贴身精锐,哈萨尔的人数成倍,见一时拿不下赵樽,好勇斗狠的心性也被勾了起来,亲自加入了战局。
“怎么办,赵十九?他们的人太多了。”
看着密密麻麻的追兵,夏初七身上一层鸡皮疙瘩。
“再撑一会,大部队就来了。”等陈大牛收拾了大宁,就会带兵攻打建平。现在他们需要的,就是时间而已。
“你应该随大军来的,这样太危险。”夏初七叹了一声,讷讷地说,“我一个人就算被抓住,他只要不杀我,我总有办法跑得了。”
他冷哼一声,不回答。
夏初七回头看他一眼,想想也是,要是易地而处,赵樽有了危险,她还能冷静的分析局势吗?估计也不会。润了润唇,她迟疑一下,甩出一颗“霹雳弹”,先向他表功劳,“赵十九,我的任务完成了。”
“嗯。”他答,“完成得很好。”
翘了翘唇,她开心了一瞬,看看追兵,又不免担心。
“陈景他们不会有事吧?”
赵樽目光眯了眯,“不会。”
边打边退的一个包围圈,慢慢变得扭曲,借助夜黑风高地势险峻,赵樽一行人数虽少,却打得很有阵形,慢慢退至峡谷里一个像“葫芦”的地方,堵在“葫芦”中部的口子上。
赵樽确实会选防御的地方,这样的地形,易守难攻。
他低声命令,“三排阵形,交替杀敌,弓箭手站后面。”
“是!”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葫芦口外,北狄军越来越多。葫芦口下面是一个不知深浅的瀑布水流,他们占据着葫芦小的一方,北狄军在葫芦的大圆面,双方摆开了拉锯阵势。
喊杀声,一直不绝。
陈大牛的大军也一直都没有来。
赵樽就五十来个人,虽可借助地形守卫,但人也不是钢铁铸成的,总会有疲惫的时候。慢慢的,这些亲卫们体力越发不支,北狄军却像杀红了眼,势力大增。就在这时,赵樽手腕突地一抖,夏初七侧眸看去,只见他捂了捂手臂,像是被一支飞箭擦着了手臂,再定神看时,“葫芦口”已然有了空隙,口子缩短缩小。
“赵十九!”夏初七大惊失色,“你没事吧?”
“无事!”
“你放屁!”夏初七焦急地骂了一声,手里攥着一颗霹雳弹,“陈景,你带人保护殿下先撤,我来掩护——”她相信他们可以安全突围出去,可赵樽却大喝一声,“陈景,你带楚七离开。”
“不!我不走,算了,死在一起好了。”
她大喊着,不要命地甩出怀里最后的几颗霹雳弹,暂时堵住“葫芦口”的进攻。那几颗霹雳弹是她准备在最后关头“脚底抹油”用的。她是一个做人留底线的人,随时都为自己准备了后路。可这时再不用,怕是没时间用了。
“带她离开。”赵樽突地将她推给陈景。
“不!”夏初七惊叫,挣开陈景的怀抱,“我说了,要死就死一起!我不是贪生怕死的王八蛋。”她喊着扑向赵樽,突然,在火把微弱的光线下,她扫到他们背面的山崖上有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他们搭箭挽弓……飞过来的箭矢,瞄准的正是她。
“啊”的惊呼一声,她改变路线,扑往旁边。她知道他们要杀的人是她,所以扑向了与赵樽相反的方向。可躲过了第一波箭矢,第二波却紧随其后疾射过来。显然这些人是要致她于死地。
“楚七!”赵樽喊一声,飞扑而至,拖开她的身体。可这时,北狄人的利箭也一支支飞射了过来,赵樽一剑劈开利箭,可他们用的神臂弓,神臂弓射出来的箭,箭身重,力道大,完全避开已然不行。
“不要管我。”夏初七大叫推他。
赵樽没有说话,披风一拂,抱着她迅速侧身倒下,把她的身子推向大鸟的马腹,自己则挡在她的面前。他是要牺牲掉自己和大鸟?
夏初七心里一痛,挣扎着翻身过来,拦在他的背后,“不行。”
电光火石间,赵樽双目一沉,再次侧身,推她进去。
“赵十九!”夏初七呐喊一声。
千钧一发,她不知哪来的力量,猛地挣脱了他的怀抱,翻身跃起,将某种可以称为爱情的力量发挥到了最大,整个扑在他的身上,然后闭上眼睛,等待那一刻到来。
“扑扑扑”——
耳边是利箭穿透肉体的声音,可她身上却没有痛楚。
怎么回事?她下意识睁开眼,却见背后山崖上有一抹红色的影子在迅速坠地。火把氤氲的光线下,那人身上的衣袍闪着比火焰还要艳丽的红。
倾城之美,倾城之艳,倾城的鲜血在飞溅。
三支利箭稳稳插在他的身上,他仍然笑着,身体重重坠地,伴着溅了一地的鲜血,妖艳如她第一次见到他时树林中遍地的鲜血。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鲜血也这样美。
这样美,美得刺目,美得她的泪水滚滚而下……
“东方青玄!”
她嘶吼着扑过去,声音响彻山林。她知道,不是谁都有为了别人去死的勇气,如果生命受到威胁的人是东方青玄,她一定不会为他扑出去。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杀!”这时,远处密林中,陈大牛带领的大军已然赶到,铺天盖地的呐喊声传过来。北狄军在厮杀撤退,大晏军在疯狂前扑,赵樽眉头紧锁,冷硬的甲胄像冰一样凉。可她的耳朵里很安静,眼睛里只有鲜血一样的颜色。
“你疯了?”她迅速撕掉东方青玄的衣服。
“你……真粗鲁,本座长得好看……你也不至……如此。”
他给了她一个遥远得像是看不清的笑容。
“闭嘴,不要说话!”夏初七咬牙,在这一刻,她庆幸自己是个医者,也后悔今天出来之前为了跑路,身上装的全是霹雳弹,根本就没有半瓶药物。
“东方青玄,你坚持住!”
他身上的箭伤很重,鲜血还在大量涌出。夏初七目光没有办法考虑其他,最紧要的就是为他止血。可在这荒郊野外,她不敢为他拔箭,身上又没有药物,止血更是困难。
她四周看了看,一咬牙,从一名锦衣卫手中拿过火把,将扎火把的稻草扯了出来,完全燃烧后,把草木灰直接堵在他不停冒血的伤口上。一个火把不够,再来一个,然后她砍掉箭杆,撕掉他的中衣包扎在伤口上,裹住草木灰。
“死……死不了……吧?”东方青玄的声音虚弱而含糊,额头布满了痛出来的冷汗,声音仍然带笑。夏初七皱紧眉头,难得正经的与他说话,“幸而没有伤及要害,要是这支箭再偏一寸,神仙都救不了你。”
“你不是……比神仙还厉害?”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调侃她?
夏初七抿了抿干涩的唇,蹙着眉头看向如风,“你们守好大都督,我去采药。”
“不……必!”东方青玄喊住她,“兴许……还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