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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樽坐在他的对面,沉下声音,“为什么?”
元小公爷冷哼了一声,似乎很不好开口。可到底没有旁人在场,想了想,他终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实话,“你还记不记得我在京师出的那档子事?原来就是乌仁潇潇那个小娘们儿……差一点害得小爷断子绝孙。你说,我能就这样饶了她吗?”
元祐惊世骇俗的话,不仅夏初七,包括赵樽都微微一愕。
这件事太巧合,巧合得都不能按照正常逻辑去理解。那个时候,他们都怀疑此事与东方青玄有关,结果东方大都督竟是无辜的。夏初七从惊讶中回神,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没有给元小公爷面子,“表哥,你不会认错吧?”
“认错?就她那张尖嘴猴腮的脸,化成灰小爷也认识。”
“咦?不对呀,我记得当初你说那姑娘长得水灵可人,你才想逗人家的。怎的现在变成了尖嘴猴腮?表哥,说不定,这是你两个的缘分呢?”
她的笑声对元祐来说,实在刺耳得紧。瞪她逗趣时灵动的小脸,他拍一下桌子,狭长的丹凤眼里,噙满了嗔怒,“还笑?”
“噗,不笑了,不笑了。”
在夏初七的记忆中,从没见过元小爷气成过这德性。强忍住大笑的冲动,她赶紧闭上了嘴,很“诚恳”很“正经”地看向赵樽,“爷,你看把我表哥急得,不如你就成全了他吧?”
与夏初七毫无形象的大笑不同,赵樽先前一直绷着脸。如今听了她的话,与她交换了一下眼神儿,也是哑然失笑,撑着额头,一副伤神的样子。
“天禄,你敢笑一个试试?”元祐握紧拳头,气得胸膛起伏。
赵樽严肃的清了清嗓子,“少鸿,这几日你没少在人家姑娘身上找补回来吧?男子汉大丈夫,何苦计较?再者,若不是你起心不良,又怎会给她机会伤了你?”
元小公爷想想当初的痛楚与尴尬,仍是气愤不过。
“胡说,小爷啥时候对她起心不良了?”
夏初七微微瘪嘴,嘲笑他,“不是你起心不良,难不成是你走在京师的大街上,你家小鸡鸡唰的一声就飞到她的马车上去了?然后还由着她蹂躏踩踏?切!”
“天禄!”元小公爷拍拍脑门,指着夏初七喊赵樽,“好好管管吧,你看看你这婆娘,张口闭嘴小鸡鸡……不得了,真当自家是个爷们儿了。”
“表哥,恼羞成怒?”
夏初七继续嘲笑,不去看赵十九的脸色。
“行行行,就算小爷我不计较她得罪我的事。”元小公爷难得铁青着脸,“但是天禄,她是北狄人,是北狄的公主,是敌人,是俘虏,绝无放她的道理吧?你就把她交给我,看老子收拾不了她。”
赵樽淡淡哼一声,“怎样收拾?”
元小公爷阴阴的舔了舔唇,目光烁烁发亮,“小爷得让她知道得罪爷的厉害,不搞死也要搞残……”
“还得搞怀孕?”这句话是夏初七笑着补充的,她原本不过逗一下元小公爷,可话一出口,就见赵樽冷峻的面色似是更黑了,赶紧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
赵樽看她一眼,没与他这妇人计较,只把她如何炸掉北狄粮草,哈萨尔放她一马还有遣使来信一事说与了元祐,然后平静的道:“少鸿,人我必须放。”
“不行!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同意。”
元小公爷横眉瞪眼,难得这么坚持。
他与赵樽认识这许多年,可谓生死之交。元祐了解赵樽为人处世的风骨,赵樽也了解元祐随意懒散的性子。在元祐过往的人生经历中,除了对待火器军备之外,任何事情他都不上心,就连以皇孙之尊被抱养出去都懒得理睬,懒得埋怨,所以,赵樽真没有见过他这样执著的时候。
两个人就这般僵在了那里。
夏初七左看看他,右看看另一个他,觉得“和事佬”这个事得自己来做。她是赵樽的女人,自然懂得赵樽的心情。他是一个极有风骨的家伙,那是他的胸襟,是他做事的准则。再说,留一个乌仁潇潇,除了会让对方觉得小气之外,确实不会改变时局。同样身为女人,她也不愿意看见女人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表哥!”她坐到元小公爷的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笑眯了眼,“瞧把你给气得,至于么?嘿嘿,有个事我忘了给你说,我近来在军中闲得发慌,想了好些火器和军备的改良方案,你若是愿意放了乌仁潇潇,我不仅可以告诉你,而且还可以与你一同研究。”
火器的吸引力足够大,元小公爷眉头跳了跳,“真的?”
“千真万确!”她举起两根手指,“我保证。”
看着元小公爷霎时亮起的眼睛,她也算看出来了。一个女人对他来说,真的不如火器重要。叹了一口气,她瞥了赵樽一眼,继续向他加料,“表哥,我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大plan。”
“扑烂?”
“呃”一声,她解释,“就是计划的意思。嗯,我有一个非常伟大的计划,我想撺掇赵十九在开平地界办一个军工厂。那么表哥你,自然就是咱们军工厂的总工程师了。”
“军工厂?总工程师?”
元祐被这些新名词震住了,赵樽也是眼眸深邃。
如今大晏朝的火器置备都由朝廷八局之一的兵仗局统领。兵仗局除了掌造刀、枪、剑、戟、鞭、斧、盔、甲、弓、矢等军用器械之外,也制作宫中王府使用的铁锁、针剪及法事所用钟鼓等等。其中兵仗局下辖有一个专门掌管火器的部门,称为火药司。元祐在火器军备方面是一个相当有远见的男人,火药司那些东西他早看不上眼了,所以在赵樽的支持下,他在神机营里搞了一个兵仗作坊,高价招募了大晏有名气的匠人,研究新式火器。
如今夏初七嘴里的“军工厂”名词虽新,可字面意思却很容易理解,不等夏初七再进一步解释,他就自行领悟了,丹凤眼里亮光烁烁,“表妹你说的军工厂,就是专用于火器和装备制造的地方?”
“对,你好聪明。”故意竖起大拇指酸他一下,夏初七想想这个事,脑子也有点打鸡血,顿时兴奋了,自动脑补了一幅宏伟的军工蓝图,将后世所知的军工厂规模一股脑的吐了出来,一直听得那两个男人直皱眉头,她才反应过来,依时下的条件,根本就达不到。
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笑,“当然,那个是很遥远的展望。咳,我们先说目前,我们可以有一个大点儿的军工作坊,多招募一些有能耐的匠人,结合我所知的新式火器,研究制造的可行性,然后大批量用于战场。”
她说了这许多,其实并非没有私心。她知道赵樽早晚得到北平府就藩,他做了藩王,不管是守北方国门,还是等有一天赵绵泽继位再小肚鸡肠的对付他,这个北方的军工厂都有百利而无一害。纵观历史,有一位老人家说得对,枪杆子里出政权,只有能转化成为国防力量的生产力,才能称为真正的第一生产力。
她的设想,让痴迷于装备火器的元小公爷激动不已,立马就把对乌仁潇潇的仇恨忘到了脑后,与夏初七深入的探讨起来,忘了此时天还没亮,忘记了长途奔波的疲乏。
此时在座的三个人,谁也没有料到,一时兴起的“军工作坊”,会在多年以后,屹立于北方,并成为赵樽南下夺位的有力保障,也拉开了一个成为世界中心的盛世王朝的历史序幕,成就了一个下西洋,通西域,四方来贺,八方来朝的封建大帝国。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眼看天亮,元祐喝了一口水,兴奋得就差与夏初七勾肩搭背说一声“哥俩好”了。临离开时,他拍了拍身上的盔甲,丹凤眼一撩,满脸都是男儿豪情,“就这样吧,天禄,一个小娘们儿而已,小爷我也不是小心眼,放了就放了,不过在放她之前,你别管我怎样收拾她,总归会留着她小命就是。”
夏初七微张的嘴,合不拢,“表哥,你该不会把人办了吧?”
元小公爷递给她一个贱贱的笑容。
“总得找补一些回来才行。”
“……”
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但夏初七突然发现,怪不得都说男人年岁再大,心里都住着一个孩子。这元小公爷要报复的贱样子,分明就是为了找回男人的自尊嘛。这和小孩子闹脾气,又有什么区别?
她望了望赵樽,见他没有吭声,也就是没有阻止的意思,也不好说多什么。
元祐正要告辞离去,帐外风风火火传一声禀报。
“大将军王……”
赵樽沉着嗓子,“好好说!”
“是。”那人咽了咽唾沫,捧上几块碎银,还呈上了一封书信。说是一个卢龙塞当地的老农送过来的,除了说马上交给晋王殿下之外,老农还说他就等在营门口,等待大将军王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