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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暗自垂泪啜泣的母亲,烦躁的来回走动的父亲。
这便是我忍着腰疼办理出院手续后回家看到的场景。家里弥漫着烟味,灼伤的烟灰缸里是满满的烟头。此刻父亲看起来脸色凝重,心事重重。
“爸爸,听说文音出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也知道文音出事了?之前整天的不着家,现在文音出了事,家里乱成一团,你倒知道回来添乱了?”
我扶着椅子站定,腰上又开始微微的疼了起来。父亲的迁怒,我早已经习惯了。相较母亲对我的冷淡,父亲似乎更容易对我发泄怒气,但是他对文音就不会这样。
“也不知道文音怎么想的,一定都是她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把她带坏带野了,我就一直反对她骑马,眼看快钢琴比赛了,结果出了这种事。”母亲抹了抹眼泪,朝着父亲道,“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要多少钱我们都赔就是了,千万不能让文音留下什么不良记录,她以后要去世界各地办演奏会的,要有了什么被行政或者刑事处罚的记录,不说对她名誉的负面作用,甚至有可能影响出入境。难道就让这么一点小破事把孩子的前途和人生都毁了?”
父亲不再看我,他叹了口气:“该想的办法我都想了,我也准备好钱了,可听说他们是踢了一匹纯血马,那马主人根本不在乎钱。人家也根本不愿意和我对话,而且这人行事低调,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该找谁求情去。”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沉浸在如何解救文音这件事上,对我甚至连问一句“吃饭了么?”都没有。
我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在阿林电话我说文音出事的时候,我是有那么一刹那窃喜的,我知道文音是我的妹妹,亲妹妹,这种幸灾乐祸的心态是病态的不健康的,可我忍不住。因为那么多年来,我总是活的小心翼翼,努力把事情做到让所有人满意,但仿佛我满身都是漏洞,我总是犯那么多错误,而文音生活在这个同样的圈子里,却游刃有余,她从来不出错。
所以,我也盼望她能犯错,哪怕一次也好,我想让我的父母看看,文音也是会犯错的,我甚至想从他们脸上看到那种失望的表情。也许这样,他们会愿意把目光多分给我一些,也会对我宽容一些吧。
现在文音确实犯错了,但他们只是全身心的担心她。我想笑,可是眼泪却流了下来,因为我才意识到,如果真正爱一个人,是不会轻易对她失望的,无论她做什么。
我打开了门,走进了花园,风吹过,我胡乱的抹干了眼泪,然后拿出电话。
“喂?阿成么?”我拨通了电话,可却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鼓足了勇气,才终于开口,“我说阿成,之前你给过我三个‘愿望’,我用了一个,现在我能用第二个么?你能不能不追求那群伤害‘安娜’的人了?”
“怎么了?你声音怎么鼻音那么重?感冒了?”阿成愣了愣,“为什么要放走他们?就为他们值得用掉一个‘愿望’?文学,这也不符合你爱憎分明的风格啊,出什么事了?”
阿成的语气很温和,他总是那么细致体贴,连我声音里微小的变化都能分辨。
我终于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哎哎哎,文学,怎么了怎么了?别哭呀,是腰上伤口太疼了么?”他大概没料到我直接对着电话就哭出声,手忙脚乱的安慰我。
我带着哭腔大致把事情和他讲了。
“所以你妹妹文音也在那群人里?”
“恩。我对不起你,我开始还以为自己救了‘安娜’,没想到造成这些的人就是我妹妹,不过,也算我替我妹妹将功补过了,你能不能别追究这事了?钱我们愿意赔,多少都行。”
“别这样文学。”阿成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我不能对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样我无法面对‘安娜’,其实甚至放走任何一个人,都不是我的处事风格,但是为你我愿意破例,而且不占用你‘愿望’的使用,不值得。我可以对你妹妹不追究,你不用担心,你妹妹,她会没事的。”
我心里充满了委屈和苦涩。阿成非常喜欢‘安娜’,把它当成自己的朋友一般,让他放过伤害它的人,本身就有强人所难的意味,而我也从一个救助人的身份,转变成加害人的姐姐了。
“你还在哭么?”阿成并没有因为我这样的要求而语气冷淡疏离,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你又在觉得愧疚了么?觉得没脸见我了么?可是文学,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救了‘安娜’的功劳怎么可以和你妹妹的抵消和混为一谈呢?她是你妹妹,但没有规定你必须为她擦屁股处理麻烦。”
“别难过了,你是你,她是她,她不讨人喜欢,但是你不一样。”阿成见我情绪稳定了才显得安心下来,“我现在手头有点事,你先好好去休息,别乱想,晚点再和你联系。”
阿成的话好像一个神奇而美妙的咒语。他让我安心,文音他不会再追究了,他说不是我的错,最重要的,他说,我和文音不一样,但他认可这种不同。
过了大概半小时,父亲便收到了一个电话,接完电话后他的人整个人放松下来。
“是文音!是文音!她没事,她说警方让她先走了,没什么事了。她现在就在回家的路上,估计半个小时就到了。”
母亲的脸上也露出喜极而泣的表情:“太好了太好了,也不知道你找谁帮忙找对门路了,要好好谢谢人家,那我先去准备点吃的,文音回来该饿了。”
半个多小时之后文音果然回家了,她带着委屈的表情哭着跳进父母的怀抱里,整个家于是又恢复到原先那种温馨美好的状态。
饭桌上母亲一直在给文音夹菜。
“只放了你一个人?那你这样会不会留下什么不良记录?”
“我问过了,说是不会的,我的这件事就会像是没发生过一样。”文音戳了戳碗里的红烧肉,“不过妈妈,那个马主人,你们知道什么来历么?好像来头挺大的,那马挺贵的,可有几十万英镑。”说完她朝着我瞟了一眼,“我还听他们说,姐姐认识他,上次还和他一起骑那匹马,然后那男人上次直接让许若和她哥哥别挡道呢,人特别傲慢,所以许若不服气,才想到要去偷骑他的马的,然后才搞出这些事。我倒是有点担心姐姐呢。”
父亲放下了筷子:“文学,你和那男人认识?别是什么不正经的人。你看你妹妹多关心你,都替你担心。你倒是好,认识的话,刚才怎么也不吭一声?就不能打个电话给对方说说文音的事?你就不能有个姐姐的样子?”
文音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乖巧道:“爸爸,别说姐姐了,姐姐也是一时没想起来,也说不定发现对方不靠谱,早不和他来往了。”
那些话像是直插在心间的刀子,可我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吃饭。都到了解释的份上,反而就没解释的必要了。何况我也不想在父母面前提及阿成,他们一定会打听他,什么职业的多大年纪了家庭背景。可是我不想告诉他们,我不想骗他们,也不希望阿成被诟病;而且对阿成越不知道底细,他们才越能保持最基本的尊重。人都因为未知和神秘的东西而显示出敬畏。一旦他们知道阿成真正干什么,我都不敢想,他们会怎么对待他。
吃完饭,天已经很晚,母亲坚持让我留下,我的腰还有些疼,确实没法跑来跑去折腾,便回自己房间住下了。
等我洗好澡从浴室走出来,却发现文音坐在我电脑前。
“文音?”
她刚才似乎在电脑上翻着什么东西,见我来了慌忙把浏览器关闭。
“我刚进来等你,你好久不出来,我就随便上网看看。”她神色有点不自然。
“明天有个聚会,就在家里开。妈妈说明天你还在家。你要参加么?”
我看了眼她的表情,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答案:“恩,我明天在家,不过我不参加了。我明天在楼上睡觉休息,你们玩吧。”
“恩,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文音得到我的确认,似乎松下一口气,对我也有了笑容,说完她便蹭蹭蹭跑回了自己房间。
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近十点多了,可是阿成还是没打电话来,我给他发了短信,问忙完没,他也没回复。
十点半。
十点三刻。
十点五十。
十一点。
十一点零五。
我心神不灵,每隔一段时间就检查一下手机短信和是否有未接来电。发现一再没有电话之后甚至试着检查手机信号是否出了问题。
我的心情烦躁,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十一点半阿成终于打来电话。
我冲口就是抱怨:“你怎么这么晚才打来啊?我等死了。”说完才觉得语气有点不妥,像是怨妇一样。
好在阿成没在意:“没办法啊,谁叫晚上工作多啊。对了,你怎么从医院都跑了?今晚我把事情都处理好了,明天可以陪你啦。”
“要不去看最近新上映的电影?有几个都不错。不过我最想看那个《永爱之城》,是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我朋友讲拍的特别好,就是那个什么HT公司大制作拍的。”
“那明天我来接你?”
我想了想,我好像有点太依赖阿成,这种感觉很陌生,我不知道如何处理,只是拒绝道:“不用了,我们电影院门口见吧。”
“好啊,那你今晚早点休息吧,明天带你看《永爱之城》。”
“等等,我突然发现,《永爱之城》还要过两个月才在院线影院上线呢,看来明天看不了了。”
阿成笑了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于是互道晚安,一夜好眠。
第二天我是被饿醒的。楼下已经传来人声和笑语,大概是聚会已经开始了。我换下了睡衣,下楼到了厨房。
我找到了几个饭团,从冰箱里拿出牛奶,放在微波炉里加热。家里的厨房连着一个小阳台,有时候我母亲会拿着琴谱,坐在那里的椅子里喝一杯咖啡,那个小阳台里放了一个花槽,几个月前我种了些向日葵,此刻已经有两株盛放了,虽然没有芬芳,但那明亮饱满的颜色,大大的花盘,便从厨房与阳台连接的墙上窗户里露出来,不禁让我驻足。
“叮”的一声,牛奶热好了,我端出来,拿上饭团,正想推开那小阳台的门,去那里吃饭,却被文音推门而进的声响打断了。
“昨天是你联系了那个骑马的男人放我出来的?”她咬了咬嘴唇,“我刚听到派出所那边的消息了,说因为属于故意毁坏财物,要立案追诉了,除了我,其余几个人一个都跑不掉。可是,你知道么?你这根本不是帮我!现在我的朋友圈里都在传言,因为只有我一个人靠着你的关系出来了,而且你还是那个马主人的朋友,他们背地里都叫我叛徒,现在甚至有些开始孤立我了!这次聚会我发了请柬,可一大半的人都借故不来,背后说我临阵脱逃抱事主的大腿,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这都是你的错!你不是和那个男人是朋友么?那就让他对我们既往不咎啊,不过是踹了几脚,那只是一匹马啊,听说最后小马也顺利生出来了,我们赔钱不就完了?或者索性别管我,爸爸早晚也能想出办法让我们全部都出来的!我也不会被孤立了!”
这是我第一次那么认真的盯着文音看。她秀气的脸庞大概因为愤怒,两颊带了点冒着热气的红,小巧的鼻子上也有微微的汗珠。
她真的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做错过。
我喝了一口牛奶,终于还是忍不住:“踹了几脚?你也是养马的人,我还记得你有多宝贝自己的马,之前有个工作人员喂了不那么新鲜的马草,你投诉到对方直接失业了还赔了不少钱,为什么对待别人的马,就双重标准了呢?你们那几脚直接导致马难产了!差点就出事了!”
文音大概没有料到我会还口,愣了愣。
“而且,文音,你应该谢谢我,没有我,你连站在这里被孤立的资格都没有,你以为爸爸没有想办法么,如果他有办法,你根本就不用在派出所待一晚上才出来了。不止马主人,马场也要对你们追诉,能投资马场和马术俱乐部的,也不见得是一般人。”
文音咬牙切齿的看着我。
她脸上那种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令我十分快意,我好像找到了我所有委屈和不甘的出口。
“而且你们那样的圈子何来孤立之说?本来就是以利相交,你知不知道上次聚会许若她们说你什么?说你上赶着倒贴Marvel,骄傲自负公主病呢。她们好像对你背后的议论和不满很多哦,你们真的是朋友么?呵呵,你还想和她同甘共苦一起待派出所然后以后履历上有黑历史么?”
原来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如我想象中的艰难,并且是那么畅快,甚至像是不可控制的一种瘾。伤害别人攻击别人原来如此被人青睐,只因为放纵自己的负面情绪总是最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我感觉到一种病态的快感。
文音的脸涨得通红。她什么时候在我面前受过这种辱,气势这么弱过,她憋了半天,我还以为要憋出什么来呢,结果最后就摔门跑了出去。
我站在厨房里,手里的牛奶刚才喝有点烫,现在正是到了适宜的温度。我举起杯子,打开与厨房连接的小阳台的门。
然后我愣住了。
阳台那个小桌前,正端坐着Marvel,他的面前放着一支笔和一本本子,可以看出上面是涂鸦到一半的曲谱,他在写曲子。
我非常尴尬,虽然阳台与厨房之间的门没有开,但窗户一直开着,我刚才和文音的讲话,他怕是都听去了。
“抱歉,我不是有意提到你的。没有冒犯的意思。”想来想去,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对不起,但我平时不是这样的人。”
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我不知道你们不和。”Marvel的回答却文不对题。
我笑了笑:“没关系。不过这次以后你也知道需要在文音出现的地方回避我了。不然她会不高兴。我十三岁之前我们并不生活在一起,所以并不亲密。”
“文学,我并不喜欢文音。”
望着Marvel线条优美的脸,我不知道对于这一句我该如何回复,只呐呐道:“这个你不用和我说,就算你喜欢她,我也不至于小气到因此就和你绝交的。虽然我和文音不亲厚,但也不至于这么深仇大恨的。”
Marvel捏紧了手里的那支铅笔,他叹了口气:“你直到十三岁才被找回来么?我不知道被找回来后,你过得也并不好。”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Marvel便继续了下去。
“如果那时候我能坚持住,能信守承诺,你或许很早便能和家人团聚了,也不会因为到十三岁才回家,已经错过了与他们建立亲密关系的时间,也不会难以融入。我那时候拼命跑拼命跑,脱水而且发着低烧,等我终于撑着找到警察,便昏倒了,据说后来我父母已经赶来了,可是我半昏半醒病了一个礼拜,父母不让我马上和警察对话。等后来身体恢复了再和警察详细的讲了我知道的信息和细节,警察赶去的时候,虽然解救了一些当时和我们一起被拐卖的小孩,但人贩子跑了。而你和另外几个孩子也已经不在那群孩子里了,已经被转手了。我非常悔恨,如果我能早醒哪怕一天,或许你就还在,或许就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我惊愕地看着Marvel,拿着牛奶杯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简直不敢相信。
“你是大胖哥哥?”
当年和我一起被拐卖的还有其余十几个小孩,除了和我一样4,5岁左右的,其中有一个年纪最大的已经7岁了,是个体积挺大的小胖墩,因为贪吃而被人贩子得手了。虽然是男孩,但是因为长得实在太胖,而且年龄偏大,卖了几次都没卖出去。眼见着从最初的十几个孩子,只剩下几个,我和他作为滞销货,人贩子还屡次推销无门。因此人贩子也没给我们两个什么好眼色过,其余漂亮健康的孩子会吃的好一点,而我们只能吃剩下的。于是在吃剩饭中我们两个赔钱货建立起了惺惺相惜的革命友情,我管他叫大胖哥哥,他叫我小跟屁虫。
我看了眼面前唇红齿白腰肢纤细的Marvel,实在无法做出一副故人相见执手相看泪眼的表情。这变化也太大了点,我记得当年的大胖根本就是一对小眼睛,挤在胖胖的肉脸上,哪里像Marvel这般一双大眼睛顾盼生姿啊。
于是我疑惑的再三端详了几次Marvel,干笑了笑:“你后来回家之后去了韩国?”
Marvel愣了愣,然后咳了咳:“我后来为了逃出去,身体虚弱,生了大病,昏迷了一个礼拜,这之后也一直因为受惊食欲不振,回家之后半年我就瘦得大变样了。没去整容。”
我哦了一声,还是盯着他的脸,拼命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寻他散落下的细枝末节。虽然他的脸庞和身份都让我陌生,但那种自心底升腾起来的惊喜感却无法抑制,我从来没想过能和他重逢的。
“你还记得我么?”
我想了半天,除了那时候Marvel的一张大胖脸,其余记得的,回忆了一下:“记得记得,你那时候吃不饱,我还把半个包子让给你吃过,可是你每天晚上还是饿的哭醒,有此饿惨了,还抓起地上的烂泥就往嘴里塞,然后又哭着吐出来,弄得满脸满衣服前襟的烂泥印子,那时候又没法洗澡,你整个人脏兮兮的,那时候还感冒,老挂着个鼻涕,和我说一句话,就要缩一缩鼻涕。”
“……”
“还有啊还有,那时候我们几个不受待见的在一起,晚上你就睡我边上,你太胖啦,白天赶路出汗实在太多,我晚上老被你熏的睡不着啊!你半夜还打呼噜啊,其他小朋友没人愿意和你挨边睡啊,只有我不嫌弃你。”
大概我讲到动情处,唤起了Marvel对过去我们友情的追忆,导致他实在激动到无法自持,他本来正在喝茶,结果一不小心被呛到了,他咳了一阵,才终于恢复了平静:“文学,除了这些,你就不记得些别的?”
“不过也是,你当时太小了,可能确实记不住,可我倒是还记得不少事情。”他放下茶杯,神色已经恢复了自然,朝我笑了笑,“还记得那时候我和你商量要一起跑出去么?可是跑到一半还是被发现了,有人来追,你那时候叫我快跑,然后自己去引开了人贩子,关照我说让我先跑了去告诉警察回头来救你。可是我却没能时守护好我们的承诺。之后我一直在找你,直到几年前我听说你早已经回到了亲生父母的身边。在美国认识了文音,我才发现她就是你妹妹,但是我没什么机会和她交流家人的事。这次回国却正好她多次邀请我来你们家,我本来只想再看看你,并没想过告诉你我的身份,不想打扰你的人生,可是我发现你过得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好。”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你变了很多。”
我点了点头:“是啊,真想不到当年才那么小,我怎么会说出让你先跑我来分散敌人注意力这种话,想不到我小小年纪,思想觉悟这么高。这么舍己为人,听起来真是不像是我的风格啊。”
“也真没想到啊,你竟然成了钢琴新秀,现在还长成了这幅妖孽模样,少女杀手啊,果然胖子都是潜力股啊!”我俩互相拼凑着当年的记忆,很多同甘共苦的事便清晰了起来,我一下子感觉对Marvel的距离感就没什么了,只觉得很亲切,他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钢琴新秀,而只是和我曾经一同被拐卖的狼狈小男孩,“哎,我也不叫你Marvel了,太生疏了是不?以后要不继续叫你‘大胖哥’?哎,大胖哥,你给我捏捏脸行不?他们说胖子减肥以后虽然会瘦,但是脸部皮肤会松弛啊什么的,我试试看啊,最近阿林胖了十斤呢,正追着我问以后瘦下来了会不会有后遗症呢。”
Marvel一把拍掉了我的手,面皮几不可见的抖了抖:“你还是继续叫我Marvel吧,叫‘大胖’太亲切了,我怕我一下克制不住就要想起往昔的峥嵘岁月而感时花溅泪。”
我讪讪的笑了笑:“好好,那还叫‘Marvel’吧,你现在这么出名,你放心,我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揭你的底,你那些黑历史在我这儿妥妥的安全。对了,那再问你个事啊,你刚说不喜欢文音,是不是因为你对文音的女人味有点过敏啊?你们学艺术的,你也懂的,据说常常比较自恋啊,就照照镜子就会觉得要醉倒在自己的倒映里那种,所以是不是更欣赏同为男性的美?然后一般除了艺术之外理想就是参军啊什么之类的?”
Marvel一脸奇怪的问:“为什么要参军?”
我对他挤眉弄眼的笑笑:“参军不就等于军装、制服和海量的男人么?”
“……”
Marvel脸色勉强道:“不,我不想参军。我喜欢女的。你放心。”
然后他正色道:“对了,下午你有事么?没事的话我们去附近的咖啡聊聊,馆待会再一起吃个晚饭吧,顺带可以讲讲关于让你写歌词的事。”
我刚要满口答应,突然想起来还和阿成约了看电影呢,连忙推辞:“哎,不行不行,我今天下午本来约了人看电影呢。”
Marvel这次却没有礼让,他的态度很坚持:“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你和对方换个时间约吧,下次再去看吧,我之后可能还有些活动和演出,倒是不一定再这么大一片空闲能和你好好聊聊。”
我想了想,也对,阿成总该比Marvel空多了,何况现在《永爱之城》还没上映呢,今天上映的电影里我也不是兴趣特别大的。
于是我给阿成打了个电话,可回应我的,却是他电话的语音信箱留言服务,他似乎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于是我给他发了个短信,简单告诉他今天下午和晚上没空了,就不看了,下次再约。
之后便和Marvel一起出了门。他刚回国不久,还有不少地方希望我能带他转转熟悉下,我当仁不让的答应了。
我和Marvel进了一家小资的咖啡馆。
“你要什么?”
“热巧克力。”
Marvel对我笑了笑,便转身去点单。我百无聊赖,翻开手机一看。三个未接来电,都是阿成的,还有两条短信,也是他的。
“张彩凤!不准你放我鸽子!”
“快接电话!不会真放我鸽子吧!我昨晚为了今天腾出时间,工作到了十一点呢!”
我看了下在不远处的Marvel,他正在掏钱包,于是我给阿成回拨了个电话。
“喂,张彩凤,你刚才是神隐了啊你?”一接起我的电话,他的语气听起来便气呼呼的,颇为不满,“今晚出来看电影!”
我抱歉道:“今天先算啦,今天有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交来,而且他比较忙,我们以后来日方长嘛。”
我抬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Marvel已经端了个托盘走回了桌前,他把其中一杯端到我面前:“热巧克力已经没有了,我帮你换了个热的奶茶。”
我对他点点头,然后接着和电话里的阿成道:“哎,先不和你讲了啊,我朋友来了啊,明天和你见吧,给你带礼物啊,就这么说定了,拜拜。”
这之后我便挂了电话。
Marvel挑了挑眉毛:“你事务倒是也挺繁忙。”
我嘿嘿笑了两声:“本来和人约了的,现在放人家鸽子,打个招呼。”
前几天接接连几天都是阴天,今天难得阳光正好,晒的整个人暖洋洋的,我和Marvel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你怎么突然就想到去学钢琴了呢?还做了职业钢琴家?”
Marvel笑了笑:“是啊,我父母也只是工薪阶层,我那时候是小学里的兴趣班,本来就随便学学的,父母也说,升入初中后就让我放弃学琴专注上课了,家里没那么多闲钱,而且放弃学业专注学琴,当时听起来也挺离经叛道的。虽然我挺喜欢钢琴,但也觉得只能放弃。不过可能我运气好吧,后来遇到了我师傅,他觉得我非常有钢琴天赋,是他几次三番上门,每次都被我父母赶出来,可最后还是说服了他们,并且一直资助我继续学琴直到我拿到奖学金的。”
“啊,那你师傅就是克里德大师咯?我听我妈说你是他的关门弟子呢。”
Marvel摇了摇头:“不是的,没有师傅的帮助,我根本见不到克里德先生成不了他的学生。”
我正想继续深问,却被一个突兀的手机来电给打断了。
一看号码,还是我弟弟阿龙。我上次硬是给这孩子买了个手机,但这孩子兴趣不大,而且他大概不愿麻烦我,之后再也没给我来过电话。
“喂,姐,我,额,那个,我,那个,有点身体,额,不大舒服,啊,而且好像还挺那个严重的,肚子特别疼,姐你能不能过来下?我在学校。”
我了解阿龙的性格,要不是万不得已,这孩子都不会求助于我。怕真是病的严重了。
“哎,Marvel啊,我可能没法和你继续聊了,我弟弟病了,我得赶去看看。”我挂了电话,便拎起了包,“这是我拐卖时候的弟弟,但对我都挺好的,他在这儿读大学人生地不熟的。我不大放心。”
Marvel脸上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但他理解的点了点头:“没事,以后有的是时间,我和你一起去吧,开车送你过去。”
我想了想,万一我弟弟病得没法站立走路,确实需要个男的帮我把他扶进车里送医院,于是点了点头。
一路焦急。
然而等我风风火火赶到阿龙的宿舍,推门进去,迎接我的,竟然是阿成一张脸。他今天打扮得尤其有格调,站出来相当气质高雅,外加身高腿长,往大学男生宿舍里一站,与宿舍里其余几个蔫头蔫脑,皮肤黑里泛红,嘴唇上面稀稀拉拉长着几根小胡须的少年们比起来,简直就是水仙与大葱的区别。
水仙见了我,笑得一脸灿烂:“文学你可来啦。”
我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
“哎,阿龙大概太难受了,情况紧急,他也给我打了电话求助,这不,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我正好空,便过来了。”
我顾不上疑惑什么时候阿龙和阿成关系这么好了,只急急推开门,看到阿龙正躺在床上,盖着条毛毯子。这是9月,气温还挺高的,宿舍里又没有空调,我看到他憋红了脸,额头上不断沁出汗水。
“阿龙,你是不是太热了?”
阿成抢在我前面走到阿龙床边,拿出块毛巾,体贴的给他抹了抹汗,替他掖了掖被角,回答道:“阿龙他突然肚子疼,这是冷汗!你看,这都疼出冷汗了!他疼的都没法说话,所以你有什么要问的,问我就行了,他在还能说话时候,把大致病情和我说过了。”
这时候Marvel推门走了进来。
阿成循着声音抬头,两人目光在空中相交。然后,Marvel径自走到阿龙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掀掉了他的被子,朝着阿成笑了笑:“这哪里是冷汗?明显是热出来的。而且体温正常,没发烧,也不用捂汗。”
“听说是肚子疼?那倒是有可能,大学食堂的伙食一向不大卫生,看你这表现,疼的都不能说话了,大概是食物中毒,我觉得应该送医院洗胃。”他看了看阿龙,朝着他也笑了笑,“洗胃你知道么?就是把一个罐子从你鼻子或者嘴巴里插进胃里,先吸出有毒食物,再注入洗胃液,不断洗,直到把有毒的东西排出来。有点痛苦,不过男子汉,忍一忍也没什么。”
说完他作势就要扶起阿龙去洗胃。
我看到阿龙黝黑的脸蛋上神色凄楚,不断眨巴眨巴着眼睛盯着阿成,一阵青红交错,然后他又看了看Marvel,憋了半天,终于开了口。
“额,我,我觉得,我,我突然痛的,也不是那么厉害了。额,好像,好像突然就不疼了。”
弟弟身体又恢复了,我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Marvel对我笑了笑,示意我别担心。我刚要说话,却被阿成一把拉着出了宿舍。
“张彩凤!你这个骗子!那个娘炮什么时候变成你故交了?!刚和我讲电话,我刚听见个男人声音,你就急着挂,我就说有问题。果然是翅膀长硬了,都学会脚踏两条船了啊?你怎么对得起纯洁清纯情窦初开的我!你这个当代陈世美,嫌贫爱富,喜新厌旧的家伙,你撕裂了我对这个世界最后一点眷恋和对真善美的信仰!”
我看了看眼前显然委屈至极的阿成,张了张嘴,有些百口莫辩,只好拍着他的背,解释道:“我才发现Marvel和我其实在我4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只不过我们分别了很长时间。我知道你之前对Marvel的性取向什么有一些误解,但是,其实他对你不会有非分之想的,他喜欢女的,你别担心。”
阿成慢慢琢磨了下我的话,一脸表情凝重:“那样我才更担心。某种意义上,我觉得更加危险了。”
“先不和你说了,阿龙好像好多了,我进去看看啊。”
我正要转身,阿成一把把我拉住:“不许走。”
他的表情像是有发飙前兆的哈士奇,如果你不好好留下陪他玩,他就决定做出毁灭性破坏。
“张彩凤你不能走!”他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诉求,“我讨厌你和那个什么Marvel的在一块!看着我气得都腰疼。就算他是你哪门子的青梅竹马,你也不能为了他就舍弃我啊!你们都多少年没见了?电影里一般都这么演的,如果一个故人失联很久突然出现,绝对有阴谋啊!你看他那手,细细白白的,一看就十指不沾阳春水,是干活的手么?你和他在一起,就是劳碌命,而且艺术家都那样,生活能力极端低下,还要别人供养。”
我看了眼他的手,十指细长,保养良好,指甲的形状漂亮健康。阿成讲得群情激奋,丝毫忘记了自己也长了这么一双好逸恶劳的手,而且比起Marvel因弹琴而变得更加粗大的骨节,阿成的手更贵气。
“谁说我要和他在一起?而且Marvel现在就靠演出,一年收入不仅不需要别人养他,还能养活不少人呢,你去看新出炉的十大黄金单身帅哥排行榜,他排第六呢,多少小姑娘为了能和他在一起打破头呢。”
“你也看了那个排行啊?那我问你,第一名是谁?”
“第一名啊,就那个什么二少爷啊。”
阿成听到我的回答,脸色稍霁:“那不就结了,你就不能有点追求,第六名算什么啊,前三甲都不算,你真是没见过世面,志当存高远,你就不能勇攀高峰啊?”
我白了他一眼:“那个什么二少爷关我什么事,我又不认识他,而且就是认识他,就是他看得上我,我还未必看得上他呢,传闻他很滥交的,说不定一身病。”
“你怎么都不了解别人,就这么有偏见呢!”阿成脸色不满,“而且就算我们不以身价论人,不看着个排行榜,你也要找那方面比较厉害的啊,性生活是婚姻生活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你看Marvel那德行,就不行。”他诽谤完Marvel,拽着我还是不给走,左顾右盼了一阵,终于扭扭捏捏又开口了,“你也能考虑一下一些很有能力的人啊,你不要一叶障目啊,说不定你需要的人,已经在你身边了。”
他那个样子,就恨不得在自己额头上挂一条横幅“I know you need me”了。
我愣了愣,看着眼前的阿成,他似乎有些害羞,两颊上飞着两朵红晕。敢情刚才他那样,都是一种间接的变扭又傲娇的表白?
他看了我一眼:“我本来今天准备带你去看《永爱之城》的,我问人先拿到了片子,我们可以先看。而且我本来想和你说些事情,但是现在还是暂时算了,过阵子再和你讲。”
对于刚才的一切,我有些无所适从,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转移话题地道:“突然想起来还有旧账没和你算,上次带你去拜师Marvel,你干嘛弹成那样?”
阿成嘟嘟囔囔:“我就讨厌他,我干嘛弹给他听,我这种隐世的大师级人士,怎么是那种沽名钓誉之辈。
“可是Marvel讲那曲子是演奏级别的,听上去似乎很难,你要能到了能弹好那曲子的程度,早能养活自己了,为什么还从事这个?”
“这个么,有些复杂,额,总之我也是有苦衷的。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吧,我还是去看看阿龙吧,不知道他好点没有。”
说完他一把放开了我,就冲进了宿舍。
宿舍里Marvel和阿龙似乎相谈甚欢。
我有些不好意思,多亏Marvel送我来,结果我还把他晾着。
“阿龙看起来好多了,好像没什么不适了。”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不耐烦,抬起头对我笑笑。
阿龙也抬头笑,他看起来和Marvel亲近了不少:“姐,马,马伟哥刚答应说,给我补习英文呢。”
等等,马伟?我反应了片刻,才决定对阿龙的发音不准忽略不计。
Marvel倒也没在意:“阿龙刚才和我说,以前在山区里没什么英文老师,现在来了这儿,发现大家英语普遍都挺强的,想要补习补习,我过阶段正好没事,可以过来帮他上上课。”
阿成这次终于没发表什么观点,大概说到英文他实在没法跳出来贬低在美国留学的Marvel,只在旁边大大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