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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子叫道:“我没逗你说话,我这是自我介绍,自我介绍你懂吧,越有诚意越好,诚意你知道吧,话少了还能叫诚意吗,我说的有一句废话没有,没有啊。大哥,你怎么称呼?”潘子说了半天,也就大哥你怎么称呼这句不是废话。
火小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叫火小邪。”
这个潘子脸上没肉,全是脸皮,厚比城墙,见火小邪终于口气缓了,更是嘴上悬河,唾沫横飞地拽住火小邪说个没完。
潘子非要拉着火小邪,请火小邪吃好的,火小邪对潘子这种牛皮糖一样纠缠的人根本无计可施,只好答应下来。
潘子领着火小邪穿街走巷,拣着偏僻之处,走了大半天,算是到了一家破烂不堪的小饭店,这饭店里也不见个人。
潘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大喝道:“老板!八脚张爷爷来了!快出来伺候着!”
一个中年男人从旁面跑出来,见了潘子,怒气上脸,骂道:“乖孙子!你还敢来,昨天欠我的饭钱还没给呢!老子正想抓到你暴打一顿,你来得正好!”
潘子指着中年男人骂道:“放你的屁!你张爷爷今天来,昨天的钱付你双倍,狗东西,狗眼看人低的玩意,没看到今天我请了贵客来给你这个烂鸡毛的饭店捧场吗?”
中年男人拿着擀面杖骂道:“孙子,你还以为你骗得了我?老子这就把你舌头割掉,把你的贱骨头打折喽!”
潘子呸了一声,嗖的一下从手中弹出一个大洋,正落在中年男人的怀中。
中年男人眼睛一亮,赶忙拿起来,定眼一看,吹了一吹,果然是真的。中年男人收了怒气,脸上摆出一副笑脸,说道:“呦!你发了?偷的吧。”
潘子骂道:“滚一边去,废你娘的祖宗的废话!好酒好菜都给老子端上来,动作慢了,别怪老子不给你赏钱!快去快去,妈妈的,你们这些开黑店的奸商,无罪也该杀!”
中年男人拿了大洋在手,见钱如见爹娘,哪里还生气,赶忙答应着,退回厨房,给潘子准备饭菜去了。
潘子得意洋洋哼了哼,带着火小邪坐到店内一角桌边,笑道:“火大哥,这些人,都是给脸不要脸,全都是见钱眼开,见了钱什么都能忘了。哈哈!”
等饭菜端上来,潘子大吃大嚼,也把自己的身世对火小邪讲了个清楚。
火小邪听着潘子讲着讲着,倒有点惭愧起来。
潘子从小也是无父无母,从记事开始,就是一个人四处流浪。民国初年,天下乱成一团,各地军阀战乱不止,民不聊生,所以到处都能看到潘子这种父母双亡的孤儿。潘子曾经也被丐帮、荣行收了去,可潘子生性好动,不服管束,每次都逃了出来,于是天南海北地流浪,走到哪里,便在哪里混迹几日,偷偷摸摸尽管惊险不断,屡次被人抓住差点打死,但都活了下来。潘子在外面四处浪迹,到今年已经有近十个年头了。
潘子前三日才到平度,算得上与火小邪同日到达,前两天已经注意到火小邪。潘子见火小邪神态不振,既不像乞丐也不像小偷,一个人独来独往,尽管潘子对火小邪很感兴趣,但出于警惕之心,一直没有上前来结识,没想到火小邪竟能在关键时刻帮了他一次。
潘子性格外向,按理说结交个年龄相仿的朋友应该不难,可是潘子至今还是一个人独行,其一是因为潘子一般不在一地久留,多则十日,少则一两日,全看此地是否便于自己偷窃,当地的流浪儿要么是拉帮结伙,要么是被人利用,潘子一般不愿去招惹他们;其二因为潘子在三年前有一个小兄弟同行,在他们途经湖北的时候,碰上了瘟疫,那小兄弟不幸染上疾病,他们又无钱可治,潘子眼睁睁看着这位小兄弟死在自己面前,自此更是不愿与他人结伴。
火小邪倒是问,那你为何要拉着我呢?潘子一边嚼肉,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道:“第一嘛,你帮了我;第二嘛,我看你年纪比我大;第三嘛,你看着比较顺眼。”
火小邪和潘子在自己到底多大年纪这个问题上,都是搞不清楚,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互相一问,反正不是十六就是十七,于是潘子提议就互相直呼其名,不用呼哥喊弟的,来得轻松。
不过潘子说完,哼哼一笑,突然小声说道:“火小邪,你长毛了没?”
火小邪一愣,问道:“什么长毛了没?”
潘子坏笑:“裤裆里长毛没有啊,你说是哪里?你要是没长,肯定就比我年纪小,你知道吗,成年的男人都要长毛的,没长的就是小孩子啦!”
火小邪哭笑不得,这个潘子还真是天马行空地乱说话,于是挤着脸说道:“长了啊,多得很。”
潘子又挤眉弄眼地问:“火小邪,你和女人睡过觉没有?”
火小邪还真是没有,只能说道:“这个,还真没有……我就在窑子里偷看过……”
潘子一拍胸脯,气势顿起:“我操,那你跟着我混吧,我睡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啊。哇哈哈,跟你说啊,和女人睡觉,是天底下最过瘾的事情,对了,和你说你也不明白,你还是个处。不过呢,你想不想听听?”
火小邪看了眼潘子,哼了声:“就你?我不信,你最多能去窑子逛逛,可你这个样子的,没哪个窑子能让你进去。”
潘子眼睛一转,倒有点难堪地说道:“谁去逛窑子啊,我是有相好的女人,我行走天下,处处留情,跟你说老实话,我之所以不能在一个地方久留,是因为凡是和我相好的女人都逼着我娶她,哎呀追我追得那个紧,哭天喊地的。我不堪其扰,只好拔腿走人。哈哈。”
火小邪实在忍不住,哈的一下笑出声来:“我不信我不信,你骗不了我。”
火小邪哈的一笑之后,心中猛然一愣,自己怎么会笑了?难道这个潘子不断说话,胡扯八道影响了他?还是潘子的乐观开朗,对自己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火小邪这一笑,倒一下子让自己胸口的郁闷之气顺了很多。
火小邪把头一低,止住笑容,狠狠抿了抿嘴,再不说话。
潘子见火小邪突然变得沉默,不禁问道:“火小邪,你到底有什么心事?显得这么心事重重的?你肯定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要不然说出来听听吧,憋在心里干什么,我保证你说出来我不笑话你。哎呀,我们这些人吧,运气好一点,能活五六十年,大约二万天,过一天就少一天,何必自寻烦恼嘛。”
火小邪沉声道:“潘子,有些事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我前段时间,的确是干了一件蠢事,辜负了无数人的期望,也对不起很多人,所以一想起来就觉得难受得很。”
潘子正撕扯着一个猪脚,听到火小邪这么说,顿时大叫道:“我操他奶奶的,你操这么多心干嘛!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
火小邪看着潘子,沉默不语。
潘子丢下猪脚,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骂道:“人这辈子,除了爹娘真心对你,不求回报,其他人都是互相利用,你偷我的,我偷你的,各有所图,说得难听一点,都他妈的是虚的。我尽管没活多少年,但也知道天下万物,天偷地,地偷天,人偷物,物偷人。谁欠谁的谁说得清楚?你要是觉得你欠了别人的,那才俗气了咧!火小邪,你快别这么想了,没准所有人还都欠着你呢!欠大发了!一辈子都还不过来呢!”
火小邪轻轻说道:“可是!”
潘子说道:“可是什么啊。你是不是觉得我请你吃饭,你就欠了我的?你帮我支开警察,我就欠了你的?大错特错,我们谁都不欠谁的。”
火小邪听这个潘子说的话,尽管有些牵强,粗糙得很,但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火小邪在脑海里转了转自己经历的所有事情,猛然心中狂呼,我凭什么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凭什么要被黑三鞭利用去偷女身玉?我凭什么被严景天他们绑走差点被他们切开肚子?我那几个小兄弟又凭什么无缘无故地死了?我欠着谁的了?郑则道本来就可能杀了人,我不过如实说了,我欠着谁的了?烟虫师傅让他重回火家,他不愿意,我不能进火家,我欠谁的了?火家又怎么了?火家不让我当弟子,不当就不当,我欠火家的了?火家不让我当弟子,我自然救不了水妖儿,水王流川都救不了水妖儿,我就一定能救?我欠水家的了?
火小邪啪地猛拍了一下桌子,心中一股子烈火顿时把胸前的郁闷之气烧了个干净。
潘子吓得一抖,以为自己说话把火小邪惹生气了,忙堆出一副笑容,说道:“火小邪,别生气啊,我没别的意思,其实我,我欠你欠的多了啊,你……”
火小邪大叫一声,打断了潘子的话:“老板!拿酒来!”
火小邪和潘子都不胜酒力,走出这家小饭店的时候,早就天黑得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