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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江江喉头有些哽,还在努力装作无所谓:“肯定不随,你放心,穷狗哪有这闲钱!”
人就是记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掉,那该多好?
学生时代那些疯狂的事,对于江江来说是心里话,对旁人来说,只是在听笑话。
那时候为什么会喜欢陆予,原因现今于江江已经有些记忆模糊,只觉得喜欢他是天经地义似的,大家都喜欢他,所以她也喜欢他。真是没创意,连喜欢一个人都在从众。
陆予应该挺讨厌她的,一直以来她都那么自以为是地把他推到风口浪尖,每天跟个神经病似地跟着他。陆予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自尊心那么强,过去她总是拙劣地帮助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又总是被他发现。
回想最初,为了追求陆予,她每天粘着人家。放学了,陆予留在学校替老师处理事情,她就在单杠上坐着等。他去图书馆,她都选个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看着他,傻得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心疼。
第一次见识到陆予的家庭,是在一个非常巧合的情况下。之前于江江总是小心翼翼地跟着陆予,来来去去几次,她大概摸清了陆予家的住址。陆予生日的时候,于江江买好了礼物准备给他一个惊喜。那天她特意换上了新买的裙子,欢天喜地地到了陆予家。
那是一栋年代久远的家属楼。刚到楼下,于江江就碰到一位弯着腰吃力推着三轮车的中年妇女,她中等个子,身材瘦削,左脚有点跛,走路一崴一崴。她的三轮车上堆满了酱菜坛子,味道很重,大家都对她避而远之。于江江看着这画面,心生同情,立刻上前去帮忙。那妇女感激地连连说着谢谢。
不知是命运还是巧合,刚把那妇女送到楼道口,他们就碰到了正好下楼的陆予。
陆予先是对着那妇女喊了一声“妈”,然后错愕地看了于江江一眼,也不知道是哪里招惹了他,只一瞬间,他脸色骤变,有些愤怒地质问于江江:“你怎么在这儿?”
那是于江江第一次看到陆予那么生气,看都不看于江江,更别提接受她的礼物。于江江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陆予一坛一坛帮他妈妈搬酱菜。于江江想去帮忙,被陆予严厉地喝止。他从头到尾都那么沉默,沉默到于江江都有些害怕了。
虽然一直知道陆予家境不算太好,但是现况远比于江江想象的还要糟。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陆予,她感觉自己不该来,可是此时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消失。
陆予的妈妈招呼于江江上楼坐,被陆予制止,他温和地说:“妈,你先上去,我要和她单独说几句。”
陆予的妈妈不明所以,也不明白他们二人之间那些暗涌,礼貌地打完招呼就上了楼。
许久过去,陆予皱着眉头很是不耐烦地说:“以后不要来我家。我真的对你没兴趣,你知不知道作为一个女孩这么跟踪人家很没脸没皮?”
那是陆予对于江江说过最重的话,于江江不记得自己为这句话流过多少眼泪,也正是这句话让于江江元气大伤,之后过了很久都不愿再去接触和陆予有关的事。
从认识陆予开始,陆予好像一直在拒绝于江江,起初是拒绝她的喜欢,拒绝她送的东西,拒绝她在物质上的帮助,后来是拒绝她这个人。
高考完后,得知她这些荒唐事的父母也没有怪她,只是温和地与她谈话,提出想送她出国读书,征求她的意见。
那时候的她对生活中的一切都感到失望,所以难能顺从地听取了父母的建议。
所有的手续办妥,机票定好,行李打包,她想,也许该去和陆予道个别。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憋着雨的阴天,一直逃避接触陆予家庭的于江江破天荒地直接找到了菜场,帮陆予妈妈做了一下午的事。
切萝卜、捆酱菜、挖腐乳……都是于江江从来没干过的事。她和陆妈妈聊了很久,听了很多陆予成长的故事。好像一部艰辛的电视剧,讲述一个懂事善良的男孩子如何撑起一个破碎而贫穷的家庭,如何争气,如何让亲人骄傲。
于江江感到欣慰,她爱过一个这样好的男孩,于她来说,已经足够。
打工回来的陆予第一时间到菜场帮妈妈收摊,远远就看见了正在帮妈妈搬酱菜坛子的于江江。
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对望。良久,于江江对陆予笑了一下。
陆予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寻常的冷漠,沉默地过来,接过于江江手上的东西,一个一个搬上三轮车,和妈妈交代嘱咐半天,才放她走了。
他转身,于江江已经背好了自己的包。
“我送你。”他说。
于江江点点头。
两人并肩踱步在幽暗而逼仄的小道上,来往没有一个人,抬起头,只能看见楼与楼之间漏下的零星光亮。
于江江扯着书包带,看着陆予宽厚而紧实的背脊,衣服已经被洗得很旧,边缘都有些发白,可是他穿得还是很好看,他原本就是个英俊的男生。于江江恋恋不舍地注视着他的背影,许久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诀别的时刻总还是要来临,于江江装作轻快地说:“我要走了,去澳大利亚读书,不要太想我,我已经决定去泡洋帅哥了。”
她看见陆予的身体僵了一下,她在期待陆予说些什么,可是陆予连头都没有回,沉默许久,才缓缓说:“一切顺利。”
于江江承认自己那一刻是感到失望的,但那种失望也在意料之中。
没什么可期待的,一直如此不是吗?
陆予将她送到公交车站,一直陪着她直到上车。
坐上位置的那一刻,于江江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沉默地任由它在脸颊上肆虐。
陆予与她一窗之隔,她只要扭个头就能看见他,可是她不愿,她不想让他看见此刻她失控的眼泪。
公交车起步,陆予拍了拍车窗,于江江抹了把脸,瞪着红红的眼睛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定定地看着于江江,用那么认真的表情对她说:“于江江,你要回来。” 四年,他们的交往仅止于每月一封的邮件,从来没有谈过什么风花雪月,只是和彼此说一些生活中的琐事。
四年,她终于从澳大利亚回来,那么多城市,那么多选择,她独独选了北都。只为那一句“于江江,你要回来。”
可迎接她的,是陆予和他的女朋友。
这故事真的毫无正能量,听上去就让人觉得沮丧。
见于江江情绪有些低落,周灿放下了勺子,五指展开在她眼前晃了晃。于江江没好气瞥她一眼:“我又没瞎。”
周灿笑眯眯地说:“我看你沉浸在回忆里,想唤醒你。”
“哪有什么回忆。”于江江苦笑:“都是噩梦。”
“为了早日忘记噩梦,最好的办法就是三个月内赶快找到男朋友!”
于江江忍不住对周灿翻白眼:“你以为我是人口贩子啊?说找就能找到?”
周灿点头,赞同地说:“也对,你这种人估计一辈子都找不到男人。”
“呸!”于江江说:“我老公肯定得是个盖世英雄……”
还不等于江江说完,已经被周灿打断:“什么‘你老公’?别老说下辈子的事行吗?”
于江江愤怒了:“周灿!今晚绝交酒,你可别走了!”
吃完“傍晚茶”,于江江和周灿已经到淮北路的精品店逛了一圈,淮北路新修的商场足有12层,所有大家都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有得卖。
坐着扶手电梯,于江江正和周灿说着话,就发现每下一层电梯,电梯口的地上都贴着一条广告:“BREAK UP分手离婚策划公司。”
于江江觉得这名字看着有点眼熟,立刻拿出皮包里段沉给的名片对照着看了看。
乖乖,就是这神经病的公司。
于江江忍不住对周灿感慨:“看来神经病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有钱的神经病。广告都做到这儿来了!”
周灿低头看了一眼:“分手离婚策划?该不会是让人分手离婚的吧?”
“你也觉得难以置信吧?还真的有人开这种公司。”
“谁啊?”周灿哈哈大笑起来:“这么有意思?”
“神经病就是能相互理解,我就看不出哪有意思。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做这种生意也不怕折寿。”
“话可不能这么说,”周灿说:“俗话说有需求就有市场,就准你替人策划结婚,不准人家策划分手离婚啊?这人有这种前卫的眼光,创业的胆色,和宣传的头脑。挺不错的,是不是单身啊?我觉得说不定能发展成真爱。”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觉得能发展成真爱?”
周灿认真地点头,“当然,你看啊,这种猎奇的公司他都有精力去开,这种大型商场广告位那么贵他能在每层楼投放一个,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是个富二代,还说明什么?说明他是个有钱又有闲的富二代!这还不能真爱?”
“哇,”于江江叹为观止:“这么纯朴而真挚的爱情观,我被感动了。”
像段沉这种奇葩,于江江以为这辈子应该再没有机会知道有关于他的一切,毕竟只是过路人而已。
却不想有一天,她不仅知道了他的消息,还是从新闻里知道他的消息。
那天下班,她坐在地铁上刷着微博,突然看到一个话题,叫做“分手策划”,起先她以为是电影什么的,结果她一点开,居然是在介绍段沉的。
段沉那狗屁公司不仅没有倒闭,还因为做了几起有点影响力的案子进入公众的视线。也没什么特别牛的事迹,替一个打了几年离婚官司、律师都解决不了问题的公知成功离婚,替一个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报复”了前妻,替一个有十年恋人说不出分手却又没什么感情的人传达了分手意向,并且让他们和平分开。
比起被人们认可的“结婚难”这一话题,“分手难”这个问题首次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这话题很快引起了大家的讨论,支持的和反对的在微博上大打口水仗。
其实不难猜,反对的多为女性。“分手、离婚”要别人策划什么?传达什么?也太不尊重人了,情感上实际上都不能接受。而男性多有福音之感,大约是负心狗当面还是难说出口吧?
看完了采访段沉的那篇新闻报道,虽然对收费段沉缄口不提,但记者还是推理出了个大致的范围,看上去还挺可观的。于江江越看越无语。
看来想要发财,先得有神经病。
于江江羡慕嫉妒恨地关闭了微博,这种一夜成名一夜暴富虽然是她的梦想,但她也知道还是有些不切实际。
有空想这些,不如想想怎么保住饭碗。要知道她现在可是个失业高危人群。
第二天上班,一直没有被主管分配任务的于江江突然得到了一个工作,她兴高采烈地拿了文件夹去了公司大堂。主管分过来的客户已在那里等候。
于江江走过去才知道客户是一对年近八旬的老人。
看着两人老态龙钟的身影,于江江有几分困惑,也有几分好奇。
“您好,我是于江江,是这里的婚礼策划。”于江江尊敬地打着招呼。
坐在于江江对面的老爷爷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说着:“你好,于小姐。”
“叫我小于就好。”
一旁的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于江江一眼:“小姑娘真漂亮。”
话里带着几分乡音,是近北都的何西方言。
于江江笑了笑,道了谢,问道:“爷爷奶奶是要为孙子或者孙女咨询婚礼事宜吗?”
“不,是我们俩想办场婚礼。”
他回头对旁边的老奶奶笑了一笑,扯了扯她的袖子说:“现在潮流和我们以前都不一样了,不知道该走什么流程,听说你们公司很有名,所以想找你们来承办。”
于江江不动声色打量了面前二老两眼,不疑有他地说:“现在我们也承办了不少补婚礼的,上上个月我们才做了一场金婚的。有经验,肯定没问题,您二老多少年啦?”
“不是补办,是头回做夫妻。”
于江江心想现在老大爷老太太都挺时髦的,二婚头还要办个婚礼。让他们这些对象都没有的人情何以堪。这些话她当然不敢说出来,她拿出表格,按下圆珠笔,笑眯眯地说:“恭喜二老了,老来伴像二老感情这么好的,还真不多见。”
二老听她这么说,都眯着眼笑了。
“我现在需要给你们填点资料,要采集一些信息,方便后面的跟进。”
老爷爷拿出老花镜戴上,配合地说:“行的。”
于江江一条一条填着,顺便聊了几句。前前后后弄了半个多小时。
一切完事,她亲自把二老送出门。
看着他们蹒跚离开的背影,于江江内心无限感慨。
原来人老了也还是有真爱的。这不禁让她对这辈子有了一些期待,到80岁也还是有希望的,还有这么多年呢,不着急。
两天后,于江江做出了一份策划,原本应该客户到公司来看,但考虑到二老那样的年纪,于江江在联系过后,决定亲自上门。
两位老人住在城西大学城附近。于江江到了目的地才发现这两位老人远比她想象的要富有。
那位老爷爷名叫饶城山,是拿着国家津贴的退休教授,住在大学的教授楼,是一栋三层楼的小别墅,面朝湖,背朝山,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老爷爷的儿女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工作忙碌,所以两位老人算是独居,起居由保姆照顾。老奶奶来自何西乡下,名叫崔冬梅,是个安静而慈祥的老人家。一直坐在一旁,等着于江江和饶爷爷敲定一些细节。也不插嘴,问她意见,她只是不住点头。
于江江很快就和他们谈好了婚礼相关的一些问题,包括时间,费用,场地,程序。也按照他们的要求更改了一些细节。
还没谈完,平静的湖边别墅里突然冲进了一群人。男男女女,气势汹汹。
一进门就口气不善地指着于江江大吼:“你谁啊?怎么在我爸爸家里!”
于江江被这架势吓到了,往后缩了缩,说:“我是婚礼策划,承办饶老和崔婆婆的婚礼。”
一听于江江这么回答,人群里一个中年女子突然冲了上来,抓起于江江手上的策划书,哗哗哗撕了个精干。
“结什么黄昏?都多大了年纪了,你们不嫌丑我们嫌!”
于江江见自己的心血被毁成这样,一时来了脾气,上去和那女人理论:“你怎么回事?你有没有礼貌?怎么能随便撕别人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