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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7 这样的风景
听到凯敏说他妹子冲撞了邪煞,我的眼睛顿时一亮,原来如此。
所谓邪煞,其实就是山精野怪、孤魂野鬼。这类灵体飘忽不定,很容易找体质虚弱的少女、小孩以及孕产妇纠缠。此乃区区小术,无论是我,还是杂毛小道,对付这种东西,都是手到擒来。先前只以为凯敏的妹妹是得了什么疾病,需要进医院,现如今看来,这钱给别人赚也是赚,倒不如便宜了我们。
唯一让人犹豫的是我们在逃亡路上,贸然显露身手,要是被追兵知道,很容易就被寻迹而来,逮个正着。所以,这里面的利弊权衡,还需要我斟酌一番。我不动声色地盘问了一下凯敏他们村的位置,竟然是一个消息很闭塞的深山。孙静她们寨子还能够通电话,凯敏他们那儿,连电都没有,简直就是与世隔绝。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犹豫了三秒钟,然后慢腾腾地跟凯敏说道:“小兄弟,老哥跟你说个实话,我们手头没有这么多钱。我们这趟总共就带了五千块,下午的时候,我那朋友还把四千给了你对象的姨奶,所以别说两万五,就算是一万,我们也是拿不出来的……”
凯敏十分惊讶,看着我愣了半天,好久才回过神来,嘴巴皮哆嗦,说,我和孙静还猜测给姨奶钱的,是两个大款呢,没想到你们竟然把身上“全部”的钱,都给了她。这、这、这实在是太仗义了。大哥,大哥……
凯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后面的孙静听见了,捅了一下凯敏的胳膊,说,凯敏,这大哥是好人,他跟我姨奶素不相识,都能够这么做。人家现在可是咱们的恩人,要不然,你把你那朵雪莲,直接送给人家呗,不要让别人瞧不起咱们彝家的汉子。
女朋友这么开口了,凯敏却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他自然也是想给的,只不过想到自己那个失魂的妹子,就不敢答应,支支吾吾,不言语。
我见他这般模样,心中就有些好笑,也不说出自己能够救助他妹妹,只是问他,说你们在这县城里面,可有亲戚,或者落脚的地方?凯敏说没有,本来打算天黑的时候,坐末班车回去的,他家还要翻几十里山路,准备先在孙静家歇息,没想到出了这事儿。
我说这样吧,反正你们也要找地方住下,就先和我,一起去旅馆那边找个房间住下,我这里也正好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
凯敏点点头说,要得,走嘛,走嘛,我们先去住下来,再讲咯。
我们回到了旅店,找前台开房间。凯敏面嫩,要开两个房间,而孙静却是一个节俭的女孩子,说开一个房间就好了,她和她姨奶睡,凯敏睡另外一张床,不妨事的。不然弄两个房间,多浪费钱啊!有过小县城生活经验的朋友也许能够了解,平时住旅社并不算贵,但是到了临近春节期间,在外打工的人都回去了,那价格就成倍增长,很普通的一个房间就要一百多两百,普通人自然住得肉疼。
我陪着凯敏他们安顿好,返回房间,发现那个小贼不见了。问杂毛小道,他笑,说让小妖施了个迷魂术,将那尊小神给送走了,不留后患。问我怎么没有带点吃食回来,早上吃的东西,早就消化得空空了,这会儿正饿着呢。我把凯敏的事情,说给他知晓,然后询问他的意见。
杂毛小道沉吟了一番,说他们那个村子既然远离城镇,那其实还算是一处比较理想的藏匿之地,只不过,就是怕他们晓得我们的身份了。要是知道了,到时候说不定为了那四十万,将我们给出卖了。
说着话,他指了指我们的人皮面具,说,当时赵兴瑞给我们的时候,说过这玩意每隔八个小时,就要取下来清洗一下,我的是刚刚洗了,你看看你,都开始有色差了,赶紧弄一下。
我在小妖和朵朵的帮忙下,将人皮面具取下来,一边清洗,一边和杂毛小道商量利弊,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那个彝族小山村。一是先把我的病给治了,二是看看能不能够在那里待一段时间,先把追兵的风头给避过。毕竟虽然有着人皮面具,但是我和杂毛小道的身形隐匿不了,而且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在这人群拥挤的县城里,很容易引人注意的。
再次戴上人皮面具,我在镜子里面整理好,然后跟杂毛小道一起出门,过去找凯敏他们,然后带着去旅馆附近的一个小馆子里,请他们吃晚饭。
大冬天,吃的自然是热滚滚的火锅,旁边三五小菜,也是贴合当地特色。不过见到这丰盛的晚餐,凯敏他们都有些搓手,说太破费,要不然由他们来付账吧?杂毛小道浪荡江湖,向来都是豪气得很,从来不愁钱花,挥挥手,说,婆婆既然不接受我这钱,请吃一顿饭,也是小事,多吃一点,就当是给我们面子。
这馆子虽小,但是饭菜都很有特色,有一种血糍粑,下火锅,爽口得很,我们先吃了一会儿,又开始喝酒。喝的是苞谷酒,中午喝的那种,喝得脾胃暖洋洋的。凯敏似乎有些放不开,好像在纠结什么。他见过世面,知道像我们这般热情,定然是对他有所求。不过我们对孙静的姨奶又有援手之恩,如此情感交织,让他难办得很。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看着食之无味的凯敏,杂毛小道终于没有再拿捏这个重感情的彝族小伙儿。碰完杯、喝完酒之后,将手搭在了凯敏的肩膀上,说,小哥,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手头真没多少钱,不过又急需那雪莲。本来也不好意思强求的,不过听王黎(我的化名)说了你妹妹的事情,正好我就懂这个,所以呢,我想明天随你进山看看去,若看好了,你把雪莲给我们,若没看好,这雪莲你再拿去市里头卖,你看好不好?
听到了杂毛小道的话语,凯敏的眼睛一亮,说,此话当真?
我正在挟着一块烫得酥软的血糍粑,说,本来刚才就准备跟你说的,不过这种事情,说得再多,也不如最后的效果让人相信。所以我和老林商量了一下,明天早上跟你们一起进山,去见你那冲邪的妹子。不过这件事情,你能够帮我们保密吗?
凯敏如释重负,一口将桌子上面的酒干了,畅快地笑了起来,说,要得,要得。本来还愁这件事情,既然两位大哥讲得这么肯定,那小弟哪有不相信的道理?走,明天一起走,到时候不管成不成,雪莲都给你们了!
放下心头重负的凯敏终于轻松下来。他虽然一直在渝城的火锅店里打工,吃过的也不少,但是家乡风味的食物,他是最喜爱的,再加上摆了一天摊,肚中饥饿,于是拿起碗来,开始认真吃饭。我们见他眉头舒展,知道他是个性情中人,心结解开,也不住地劝酒,拉拢交情。
所谓朋友,不就是在日常交往的点点滴滴中,惺惺相惜,才会变得相交莫逆的么?
当然,劝酒的同时,我们还在招呼孙静和她姨奶。孙静她姨奶也是刚刚听说凯敏他妹的事情,在旁边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我们听不懂,孙静帮我们翻译。她姨奶说要是她的布钱包没有丢,她就有办法给那妹子破邪呢。可惜,谁想到这城里面,三只手会有这么多。
我笑了,从兜里面掏出那个蓝色布包来,递到她面前,跟着凯敏叫姨奶,说刚才在路上抓到一个小偷,正好从他身上搜出这个东西来。我一想,这包包莫不是你的,给你看看,是不是?
孙静她姨奶接过来,翻出里面的东西确认了一下,说是咧,这就是我的咧。下车的时候,被一个鬼崽(当地方言骂小孩子的话)碰了一下,结果就不见了。怎么到了你们的手里?听到孙静转述的话语,我们都笑了。说,姨奶,你是有福之人,所以不要着急,凡事慢慢来,总是会变得好的。
这话触及了孙静她姨奶的伤心事,一想起自家那个跑路的孙子,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潸然泪下。
吃完晚饭,我结了账,然后将喝得有些高的凯敏等人,送回旅社房间。
第二天,我们一早就起来了,与凯敏他们碰了下头。因为出山一趟不容易,所以他有一些东西要买。我们也是,在山里面的衣物和补给、药物,都得准备充足,以便万一再次被盯上的时候,可以迅速跑路。这些东西很多,所以我们不得不再买一个山寨的背包。到了早上十点钟的时候,我们乘坐班车,离开了宁南县城,朝着东南面的山区行去。
我和杂毛小道坐在摇摇晃晃的班车后排,看着渐渐稀少的建筑,深呼了一口气。
这样的风景,或许,我们以后都难得再见了吧。
Chapter 28 有用先拿着
凯敏家果然是有够偏僻的。山路弯弯曲曲,班车坐了四个钟头,到了乡里下车,然后有马车过来接人,坐了一个钟头,才到了孙静家。歇息了一个多小时,吃了点饭,开始进山。山路崎岖,冬天雾气又大,走于山间,如行云中,腾云驾雾一般,十分危险。
凯敏担心我们走不惯山路,不时回过头来照应我们,说还好走吧?我们摆摆手,说你只管走,在前面领路就是,不用担心我们的。
凯敏是个性格开朗的年轻人,说话也不羁,说,那可要不得,上次有个山外头的兄弟过来相亲,也是我带的路,走着走着,后面没有人声了。回过头去,哎哟,果然,人还真的不见了。于是我和另两个伙伴一起回去找,结果发现那人一脚踩空,跌到斜坡下面去了,喊都来不及喊,哈哈……
他这般吓唬我们,却见身后这两人脚步轻盈,健步如飞,并不比他这个在深山里长大的孩子差劲,于是没劲了,不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杂毛小道是个闲不住的人,见凯敏不说话了,便问起他妹妹,是如何遭的邪煞?谈到正事,凯敏的话就多了起来。他告诉我们,他妹子十五岁,是个漫山遍野,到处溜达的野姑娘。他是上个星期回来的,他妹子非要去猎个野兔子、野鸡啥的山间野味,给他这常年在外的哥哥尝尝鲜。他那天正好是由长辈带着,去孙静家相亲,大人都没在,所以他妹子就和几个从小玩大的伙伴,进了山。
凯敏相亲回来的时候,并没见到他妹子,也不以为意。到了傍晚,那几个同去的小子慌慌张张逃回来,说遇到鬼了。回来的人中,没有他妹子。凯敏和他父亲都急了,这大冷天,丢落山里头一夜,说不定就冻死了。
于是找了几个叔叔,进山寻找,终于在山窝子里面,找到了他妹子。那个时候,他妹子已经昏迷不醒,检查了一下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口中呢喃,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背回来以后,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糊涂时总是缩在床角,瑟瑟发抖,求山神爷爷饶命。
凯敏当夜就去找了那几个一同出去的野孩子问,都回答说碰到了鬼,红彤彤的眼睛,白森森的牙齿。大家被吓得魂飞魄散,急于跑路,结果忘记了果果——凯敏的妹子,大名叫张媚,小名叫果果。
寨子里面的老人讲,凯敏家的妹子是冲了邪煞,看她额头间的气色发黑,如果不驱散的话,说不定山神爷爷过几天,就来索命,带她回地下面去,做一个侍女呢!要想破呢,只有去求隔壁乡的那个朱半仙。不过朱半仙前年就搬到市里头去了,而且请他也贵,没个两三万的,人家哪里能够请得来?所以这才有了他拿着家里面最值钱的雪莲,出山换钱的举动。
凯敏说着话,杂毛小道跟在后面问,而我,则时不时地仰首望天,寻找虎皮猫大人肥硕的身影。到下午五点多,我们才翻过了群山,来到了凯敏家。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彝族寨子,坐落在一片小溪旁,每户之间隔得有些远,木房子,多是一层,三五间大小,房前屋后,都有自家的菜地。凯敏家在寨子的前头,我们沿着蜿蜒的土路走,一直行到他家门口,看到一个满脸皱纹的半老头子,正蹲在门口抽旱烟,不断地咳嗽。当听到凯敏叫那个老头爹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这只是一个中年男人。只是他被生活的重担,压得有些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