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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将自己的主意告诉别人的人,我并不认为这人会多么有城府,没有城府,谈争夺皇位,谈报仇,不是很可笑么?”娇娇并未抬头,只是淡淡言道。她这话说的有几分的难听,但是却也是实言。
楚攸也并未停笔,依旧写着。
“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儿。”
娇娇笑了起来。将手中的书放下:“怎么?如若我不答应,楚叔叔是不是就要杀了我呢?”
楚攸见她娇俏的望着自己,笑了一下:“那倒是不必,虽然我没什么好名声,但是倒是不必杀你一个小姑娘。”
娇娇见他这般笑容,生的几多的恍惚,真好看啊。不过……可惜了,这副容貌没有生在女子身上。娇娇笑言:“不杀我,难不成要娶了我?”
楚攸听闻此言,挑眉:“小小年纪,倒是不知羞,我自是知晓你心悦于我,期望嫁我,然我倒是对一个小娃娃不太感兴趣。”
娇娇错愕。随即伸手指他,有些失态:“我,我心悦你?我说楚大人,楚攸楚大人,您真的是这么想的么?”
楚攸笑,低头继续写字:“难道不是么?”
娇娇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真是气炸有木有!
“虽然不知道楚叔叔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感觉,但是我真是觉得楚叔叔有些想多了。如若您成亲早,大抵上女儿都该我这么大了吧?十五岁的鸿沟,总不是玩笑。自然,您感觉良好、受尽恭维不觉得,可是实实在在的来说,相对于我而言,您真是太老太老了。”
娇娇这话说的也是够刺伤人的,不过她森森觉得,楚攸这人的性子,只有这么说话才是最合适。
果不其然,楚攸并不恼,反而一味的笑,然这笑容里耐人寻味的东西太多了。娇娇撇嘴,继续看书。
“小女孩儿就是小女孩儿,禁不住逗弄。”
娇娇看了眼蜡烛,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我想休息了。”
楚攸也继续自己的动作:“你答应。”
我擦,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娇娇心里腹诽,不过面上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
“我帮了你,我又能得到什么。而且,父亲已经过世很多年了,如今你又要重起波澜,就没有想过,会给我们季家带来什么困扰吗?楚攸,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
楚攸看娇娇认真谈这件事儿,也拿出了认真谈的姿态:“季秀宁,那你就没有想过,季家会这么沉寂一辈子吗?老夫人是真的希望季家沉寂一辈子吗?不是,我们都知道不是。可是如若是指望季子鱼,平心而论,你觉得这可能吗?他天资有限,根本达不到季致远季致霖的高度。相比而言,季家的女孩儿倒是能更上一层楼。可是,女子终究是女子,终是要嫁人的,如若将已经不在的季致远树立到一个高度,一个季家在本朝他人无人企及的高度,这样不是很好么?你帮我,我们做得到。”
娇娇垂首,低言:“我做不了主,如若真是这样,我希望,你能与祖母谈。”
楚攸笑言:“我自会与季老夫人谈,可是谈之前,我还是希望听一下你的想法。季秀宁,我鲜少对人感兴趣,你是其中之一。”
娇娇用手指画着桌面:“那我该荣幸之至?”
“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小小年纪,心思便不少。许是你不相信吧,其实你给我的感觉很像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大姐,一个是季致远。而这两个人,恰好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对你,我多了几分的信任,更是希望能够听到你的意见。”
楚攸背手来到窗边,并不担心被旁人看见,将窗户开了一个缝隙,看乌云密布的天空,瓢泼不停的大雨,他低言:“人生的际遇,总是奇怪。一个小孤女,却聪慧异常,多智近妖。季秀宁,慧极必伤,你能够走到今日,老夫人功不可没。”
娇娇看他深沉的表情,回道:“聪慧异常、多智近妖,楚叔叔,你确定你是在形容我么?我承认,比起一般的同龄人,我是多了几分心思,可是到你形容的程度,似乎没有吧?”
楚攸没有回头,只是言道:“没有,不代表你做不到。老夫人让你的生活极为安逸,也正是因此,你身上没有那种必胜的斗志,因此你不需要做许多事儿。如若你拿出真正的实力,想来我们也未见得是你的对手。对于看不清楚实力的人,我通常都是采取两种做法,如若是能够站在同一阵线的人,我一定要拉拢。如果不是,那么我一定会尽早铲除。免留后顾之忧。”
“你这般可不太好。”娇娇低语。
楚攸低笑:“不好么?我倒是觉得没有。”
娇娇看他,认真言道:“即便是站在统一战线,你也未见得会信任人。”
楚攸并没有回话,仍是那般站立着。见他如此,娇娇突然就生出几分的厌烦,她又为什么要在这里和这样一个人讨论这么复杂的问题呢?
想来想去,竟是有几分庸人自扰。
“楚叔叔,我困了,要睡了,如若你觉得没有关系,那便继续待在这里吧,我倒是不太在乎的。左右在这点上,我还是相信你的人品的。至于另外的事儿,我做不了主,你且与祖母谈吧。如若祖母同意,我必然是会帮你,如若不然,那么再见。亦或者是再也不要见。”
言罢,娇娇打了个瞌睡,径自往床榻走去。
楚攸回身看她,见她果真是没当回事儿,直接将披风脱下,然后钻进了被窝。
呃……
“虽然外界流传甚广,说我是天家的男宠,可是,那也不代表我就不喜欢女人,你这样,倒是真是无所顾忌。”楚攸的话音里听不出个息怒。
娇娇闭上了眼睛:“劳烦您走的时候将蜡烛熄灭。”
楚攸往床榻而来,走到近边,停下脚步:“《独夜有知己》的秘密是怎么找到的?”
娇娇并没有睁开眼睛:“《长相思》有同样的问题?”她仍是记得先前楚攸问她要《长相思》这本书。
“恩。”
“还记得父亲写给叔父那首曲子么?第一小节……”娇娇语气平和的告知楚攸,之后不再说话。
楚攸拧眉,突然笑了出来:“原来竟是如此,若是我找,大抵是真的找不到吧。致远果然心思重。然,这世上总有这样的奇怪之事。他的布局,致霖没有机会来解。却阴差阳错的让他的养女解了开。真是天意。”
“天意就是,我困了。”许是困倦的关系,娇娇的嗓音有几分的软糯。
楚攸看她,竟是低下了头,娇娇瞬间心跳加速,有几分忐忑担忧,不过她拼的也就是这份淡然,她就不信了,楚攸真会对她做什么。
果不其然,楚攸只是将被子向上拉了拉,倒像是哄孩子一般言道:“囡囡乖,早些睡吧。”
娇娇没有多言,她感觉得到,楚攸熄了蜡烛,之后消失在房间。
不过这个时候她竟是也没有睡意了,她一直在想楚攸的几句话。虽然他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提如何算计别人,但是娇娇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到了几个重点,楚攸有不止一个姐姐,如若不是这样,他不会称之为大姐。而那个大姐,很聪明。听楚攸的口气,这人……很可能已经不在了。还有便是,楚攸极有可能是京城人士。江宁隶属江南,楚攸是在江宁长大,他不过是成年之后才去了京城,可是这句囡囡,她之前看书的时候曾经和老夫人言道过方言习惯的问题,当记得老妇人告诉过她,京城人士,最是喜欢将女孩子称作囡囡。特别是小女孩儿。
其实语言习惯是最难改变的,而楚攸不经意间的话更像是他的本能。他叫她……囡囡。也许,这是他小时候的环境影响。
娇娇翻来覆去,楚攸,真是谜一样的人。
……
翌日。
老夫人命陈嬷嬷过来请娇娇,娇娇自是知晓,这必然是楚攸的事儿。果不其然,待娇娇进门,就见楚攸正坐在老夫人对面品茶。娇娇微微一福,巧笑嫣然。
“秀宁快坐吧。”老夫人微笑言道。
娇娇乖巧的坐到两人对面:“几年不见,楚叔叔依旧风采依旧。”
楚攸动作顿了一下,看了眼娇娇,之后看向老夫人:“我没有说错吧?”
老夫人含笑瞪了娇娇一眼:“你这丫头,不是昨天才见过他吗?”
想来,楚攸已经说过了这件事儿。娇娇并不尴尬,只继续笑:“昨天见过归见过。我是淑女,自然要有体面的开场白。”
噗!
楚攸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老夫人也笑容可掬:“你这丫头,年纪越大,倒是越顽皮起来。”
“祖母莫要取笑人家。”
“行了,你这丫头啊。真是个不着调的。楚攸,说起来,秀宁还是年纪小,你莫要见笑。”
楚攸勾起嘴角:“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我与季家也算是渊源颇深,秀宁小姐如我侄女儿一般,既然是一家人,我又如何能见笑与她呢。”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啊!娇娇捏着帕子,没有多言,只是挂着得体精致的笑容。
“一家人便要有一家人的样子。楚大人连夜赶来,怕是别人也未必没有放在心上吧,我自然是可以帮你,但是我要保证自家人不会被牵连。你也看到了,如今季家可不比当初了。”老夫人低首摸索着茶杯,轻轻言语。
楚攸倒是也不含糊:“虽然有一丝的风险,但是老夫人也该明白,这季家已然沉寂多年。众人未见得会更往季家这边想,便是想到了,季家一干女眷,并非楚攸看不起女人,只是,大体风俗便是如此,谁人会在乎一个女人的能力。既然如此,更是不会拿季家开刀。”
老夫人看娇娇,娇娇似乎明白老夫人的意思,浅笑抬头言道:“可是这一切都是楚大人一个人的揣测啊。既然是揣测,便是怎么都有可能。我们季家,要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保证,而并非你所谓的揣测。”
“原来,秀宁小姐倒是可以做老夫人的主了。怪不得老夫人如此喜爱秀宁小姐。”
娇娇挑眉,这厮说话果然是让人不喜。若不是她已然习惯,怕是要被他气个半死。
“楚大人这话倒是有些言重了。并非能否做主,只秀宁全心全意为了季家好,这点老夫人是知晓的,也正是因此,老夫人才会如此的放任秀宁,更有甚者,是默认秀宁如是说。楚大人怕是刑部呆久了,并不了解人与人之间这种全心的信任。”
“我最是喜欢秀宁小姐这份伶牙俐齿。不过之前还楚叔叔,现在又变成了楚大人。你还真是翻脸无情。”
“若说到翻脸无情,楚大人敢称第一,怕是没人敢称第二了。”娇娇闲闲开口。
两人一来一往,倒是谁都不肯吃亏,老夫人看着两人这般,有些什么感觉一闪而过,不过这感觉也是转瞬即逝,快到让老夫人根本抓不住。
“楚攸,你与一个孩子计较什么。不过秀宁所言,恰是我想要说的,你只需告诉我,我们能够现实看得到的东西才是正途。”
楚攸看这一老一小,言道:“我安排人负责保护你们。你们看,这样如何?”
“治标不治本。”娇娇想都不想回道。
楚攸似笑非笑:“想来也是。我的人手,未见得有老夫人的人好用。”
调侃之后,楚攸正色道:“这件事儿与季家一丁点的关系也没有,如此可以么?”
老夫人看楚攸认真的表情,不言不语。
“季致远和季致霖所乘坐的马车被人动了手脚。但是动手的人非常高杆。我刑部的人反复调查才察觉这一丝的反常,可是如此精细的活计,更似意外,而非人为。又综合各种外在因素,最后判定为意外。之后我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又去检查了几次,说起来,也是天意。正是因为库房漏雨,马车被淋湿,我才闻到了一丝淡淡的幽香,这点我已然找人探寻过,是一种产自边疆的药膏,这种药膏,无色无味,但是只要淋雨,就会散发淡淡几不可闻的香气,这种香气对人无害,可是却容易使动物受到干扰。特别是马,马若是闻到这种味道,很容易焦躁。这药膏结合先前的发现,因此我断定,这是人为。”
老夫人看楚攸,捏着帕子的手几乎泛出了青筋,嘴角嗫嚅很久,终于开口:“致远,致霖。果真,果真不是意外……”
虽然早就有此揣测,也从片面间接的知道了此事,可是,这一切都没有身在刑部的楚攸确实说出疑点更具有震撼力。那是确确实实的知晓,而非揣测。
即便楚攸说出这些是为了更好地拉拢他们,可是老夫人知道,自己做不到无动于衷。
“你之前不肯说出一切疑点,那是为了可以在关键的时刻拿捏我季家。楚攸,致远当你是知己,你是否也是如此。看他含冤而死,你是否又真的能够无动于衷?”老夫人的话里淬着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