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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凭什么来说我?!”重默濒临崩溃,听着姬云舒嘲笑的声音,他就反击:“你还不是一样,你拿着一切,却毫不作为,又有何意义?”
对于这种问题,姬云舒只淡笑着送了他四个字:“关你屁事。”
拿着一切?
她拿着一切了?
笑死个姬云舒了。
她这一切,是她想要的吗?
毫不作为又从何说起?
面对满目虚假和算计的众生,她何必作为?
她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重默,他猛地爬起来,朝着姬云舒而去,同时厉声喝道:“姬云舒,你不配!”
而与此同时,蛊王的声音忽然响在了姬云舒脑海里:“快杀了我,天魔……!”
姬云舒身形一顿,紧接着便祭出一根银针,朝着重默的眉心刺去!
而下一瞬,冲上前来的重默便是陡然一震,身形在眨眼之间便开始产生极大的变化,有一个寻常人的身高,变成了一个比旁边那尊巍然不动的金光佛像还要高大数倍的怪物!
而与此同时,一道金光自上而下,朝着姬云舒就是铺天盖地的砸来。
姬云舒想要闪开,可身体却半分都动弹不得。
然而,眼前紧接着又是黑光闪现,一尊巨大的麒麟立在她的身后,高大的身体替她挡下了那一道好似能夺人心魄的力量。
看着从头顶滴落下来的鲜血,姬云舒猛地尖叫:“莫远……!”
他现在……他现在的力量已经变了,根本就无法还击啊!
姬云舒看着眼前的鲜血,心神剧烈。
“云舒……”沈莫远的声音缓缓响在她的脑海里,轻声说道:“这是你要走的路……我不能帮你,你要在念殊出手之前出手,不然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念殊……对,还有小殊!”
姬云舒陡然回神,而后伸手捞过旁边静静立着的山河杖,便抬脚离去,只是走了两步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沈莫远。
沈莫远垂首看着她,声音响在她的脑海里:“去吧。”
他曾因她而入魔。
而现在这里争斗不止,三界满是血腥……他不能再枉顾天命。
他在等一个最后的时机。
念殊的安危没有得到肯定之前,他不可能离开。
她没有完成她该做的事情之前,他也不可能离开。
这是他最后的自私了。
她本是这众生芸芸,也本不该他多情……
一念起,他满身罪孽。
一念止,他无愧于心。
姬云舒深吸了口气,转身便走。
回来前他们便商议好了。
她要除了这一切因果罪孽。
而他,要保住念殊。
已经说好了的……
谁都不能反悔。
谁反悔都不行。
可为什么……心里慌得很!
姬云舒头一回发现自己视线模糊,头一次觉得原来自己眼里也能有泪。
她不敢对之后的事情有所期待。
也不敢让自己失败。
眼泪很快被灵力蒸发,而她握着山河杖,冲上了高空。
这里的辉煌,这里的一切,是不是还是如众生墓里的白骨村一样,在她的手里化作尘烟,消失不见?
云汉汤汤,姣姣如霜。
天方夜谭,四海无光。
沧海湖泊,山河平原。
苍生万物,唯无我尔!
姬云舒将山河杖竖在胸前,在心中念着这不知何时熟记于心的曲谣,将身心忘我,将一切忘我。
她的身体消失了,面前的山河杖消失了。
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
眼前是天魔,它化成了一片树叶,透明的,没有色彩的。
却好似充满了诱惑,得到它,似乎就能得到一切。
它漂浮在她的意识之上,轻声地问:“你想要什么?”
在它这话音落下之际,姬云舒的意识忽然形成一只飞鸟,缓缓展开着双翼,同时淡淡说道:“我什么都不想要。”
天魔不相信,说道:“不,你什么都想要,你的孩子,你的丈夫,他们是你的全部,但很快你就会失去他们了,我可以帮你把他们留下来。”
对于如此诱惑,姬云舒却只是淡淡地笑了一声:“我不需要。”
天魔不解:“为何。”
“因为……我已经失去他了。”
姬云舒说完,便彻底展开双翼,往着上方的天光疾飞而去,同时一声戾鸣响彻四周。
天魔立马追随而上,可却在即将碰到姬云舒的时候,又飞快停下,周身的金光轰然消碎。
它望着上空的方向,脑海里只有五个字。
“我要你消失。”
消失,就是永久的死亡,而死亡就是终结。
一切欲望的终结。
天魔有太多的不可置信,却终难出口。
姬云舒的意识飞出自己的识海的时候,她看到了转身往下方,踏着祥云一步步而去的麒麟。
而他所往的方向,是金光佛像的下方,也就是念殊所在的地方。
姬云舒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而后飞身朝着正朝她看过来的天魔。
你有没有试过一种感觉……天地都站在自己这边,一切的力量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而面对着的对手丝毫不惧,而自己也没有丝毫斗志。
姬云舒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她在之前那一瞬间,抛去了太多东西。
她现在就像是一张白纸。
最脆弱的时候,也是她最强大的时候。
她不记得一切,只知道要把眼前这个似人非人,是魔非魔的玩意儿铲除。
但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要做这种事?
完全没有意义嘛。
可为什么又要做呢?
因为他正朝着自己攻击吗?
可他也奈何不了我呢。
姬云舒的心绪好似一分为二,甚至更多……
但看着迎面而来的强大力量,她还是扇了扇翅膀,将那一击还了回去。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这其实并不是她真正需要面对的。
耳边想起了无数声音,是生命濒死时候的求救信号,在哭,在绝望,在痛苦,在……消失。
她蓦地俯冲下去,看到了云层之下的无数哀嚎。
而下一瞬,之前她刚刚看到的那只麒麟,忽然停在了一处庭院之中,缓缓蹲坐在地。
随后仰起了头颅,墨蓝色的双角好似开始融化,可却没有融化。
只是那一道道的完全可以感受到的强大力量在自他身周扩散出去,朝着地面,向着天空,侵入了地底,也融入了尘寰。
他那墨玉一般的身体像是发着光,明明什么都没有差距到。
眼睛却异常刺痛。
姬云舒重新飞了回去,展开双翅,携着万丈雷霆,与之相抗。
天海涛涛,大地震荡。
风起云涌间,她听到对面的怪物用一个诡异的笑声对她说道:“你,杀不死我。”
她先是一愣,而后便飞身一起,无数羽箭细密地疾飞了过去,通通落在了对面的怪物身上,同时她疑惑的声音也传了出去:“我为什么要杀你?”
“啊——!”
他厉声痛呼,肉体上的伤害对他而言构不成任何威胁。
他痛苦的是……有人在伤害他的根本!
三界里生命消亡的迹象在消失,所有人都在劫后余生,庆幸着忽然而至的清醒和响彻心神的余音。
怪物大惊失色,可看来看去,却丝毫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恐惧没有了。
绝望没有了。
痛苦没有了。
强烈的求生欲丨望……也没有了!
他所需要的力量也没有了!
而就在这一瞬,头顶忽然传来一阵专心的痛,从头到脚,再到四肢百骸。
这具肉身,竟然被一道紫雷劈坏!
怪物高大的身体消失。
转而出现的,是天魔……和先前因姬云舒那一句话就消失的天魔不一样……这是三万年后的!
它的弱点没有变,但却藏了起来。
天魔的身形脱离肉身之后,就化作一道光,消失不见,仿佛再也没人能找到它了。
姬云舒在天际飞翔了一圈,之后便忽然朝着下方的某个人疾冲而去。
她的动作疾如闪电,眨眼便将那满脸青黑的人撕了个粉碎。
可与此同时,一道金光就再次从眼前消失。
她眼睛一眯再次追了出去。
几乎眨眼,就有一头巨兽被她撕碎。
而下一瞬,她的身体就从原地消失,很快,一棵参天大树被连根拔起,转眼就枯败化作飞灰。
而那金光,被她踩在了脚下。
同时,一股浩瀚的力量顺时从她脚底灌入了天魔的意识之中。
它的意识开始消散。
可它却还在轻笑道:“你,杀不死我。”
“我杀不死你。”
姬云舒重复它的话。
可随后却又说道:“所以,你消失吧。”
随着她这话音落下,脚下踩着的金光便蓦然消失。
耳边却传来一阵阵猖狂的笑。
“我不会消失,这世上只要有生命,就会有欲丨望,我永远都不会消失!”
姬云舒缓缓闭上了双眼。
你不消失,那我消失好了,省得……眼不见心不烦。
就在她这个念头落下的时候,那声音却忽然紧张了起来,“不!”
天魔失去了承载它躯体的意识,但声音却异常清晰,厉喝道:“你不可以!”
姬云舒收拢了翅膀,淡淡道:“我有什么不可以的?”
天魔一静。
它似乎……从来没了解过姬云舒!
这念头一起来,它便是满目恐慌:“你难道不想回去看看他们?”
姬云舒却睁开了眼,清澈明净的眸子里一片空白:“看谁?”
“……”
天魔忽然怔愣,随即没了声响。
可下一瞬,周遭原本安宁下去的那些绝望的声音忽然灌入脑海,她的身体蓦地一顿。
随即想也不想身形就从原地消失。
而与此同时,那些绝望的声音就通通消失。
但姬云舒心里却并没有就此轻松下去。
她回到了之前麒麟落地的那片庭院之中。
周遭站着几个人,神情呆滞,脸上的惊愕好似还没有收回去。
她化出人形,朝着中央缓缓走去。
一个白发男子静静地立在回廊之下,他闭着双目,仿佛看不见任何事物。
他安静的站在那里,好似听不见任何动静。
只是,自他身周,却传来了无数神佛诵经的声音。
天魔的声音从他身体里面传来,痛苦而又挣扎。
和它同样挣扎的,还有无数生命的动静。
下一瞬,他缓缓开口,对着从他体内产来的一切声响,也对他自己说道:“该消失了。”
看着他缓缓化作透明的身形,姬云舒双目陡瞪,跨步上前,“不!”
然而一道佛光却将她阻在了原地。
不!
就在她绝望之时,一旁立着如是雕像的麒麟忽然闭上了双眼,身形缓缓消失,转而留下了一块漆黑的墨玉。
墨玉如是有着意识一般,冲进了金光结界之中,将那道即将彻底消失的身影拉了进去。
周遭的一切都忽然安静了下来。
姬云舒抬脚缓步朝着那快墨玉飘飘浮着的地方走去,伸手将它接在了掌中,忽而喊道:“冥王何在!”
声音转瞬便响彻三界。
而下一瞬,她的身体就跌倒在地。
一旁站着,满目茫然的风铃下一瞬要去将她扶起来。
可手刚刚碰到,就见她的身体忽然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黑玉也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了一团完整的柔光。
里面是一个小小的胚胎,一个小小的婴儿在缓缓地动着,心脏在跳动。
风铃伸手将之接在掌心里,忽然就跪倒在地。
这转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团微弱的柔光在掌心里温暖无比,她甚至都能感受到上面传来的轻微跳动。
夜枭出现的时候,周遭已经恢复如常,看着风铃动也不敢动地捧在掌心里的那团柔光,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
抬手在空中画了六道轮回。
看着轮回阵大成,他回头对风铃说道:“把他放进去。”
风铃看着手里的柔光,问道:“他……?”是谁?
许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夜枭轻声说道:“念殊。”
风铃顿时惊讶不已,更多的还是惊喜,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问道:“念殊……他还活着?”
夜枭点头:“他还活着。”
风铃捧着柔光,正要将人投入轮回,却忽然一顿,喃喃问道:“那……上神他们呢?”
夜枭轻声道:“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
麒麟的寿数很长,但长不过两千年。
姬云舒也早就死了。
他们活到现在,不过是心中的遗憾太深,想求个圆满而已。
现在这样的结果对他们而言,也许才是最好的。
不用面对违背自己降世初衷的谴责。
也还清了自己曾经辜负过的苍生。
没有对错,只有岁月所形成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