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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别墅时,天阴沉得要命,几乎是眨眼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这个秋季比以往要暖了些,夏季走的很慢,忽然一场秋雨落下,便是寒霜降至。
保姆看到我回来,松了口气,“您又忘了带手机,我给先生打过去电话,他说您大约还在公司,他到外面视察市场,我急得不行,怕赶上瓢泼大雨感染风寒。”
我其实还真觉得有点凉,身上全都浮起一层鸡皮疙瘩,保姆见状为我打开暖风,我站在排风口缓了好半响,终于缓过来温度,我将风衣脱下,保姆看了看我的四周,“薛小姐将保温壶放在了先生那里吗。”
我点点头,“离开匆忙,给忘记了。”
我走进餐厅,保姆煮了一完糯米汤圆递给我,我趁热吃了两口,觉得胃口里都是暖洋洋的,我将汤全部喝下去,对她说,“先生说了几点回来吗。”
“大约是——”
保姆话音未落,门锁被人挑开,蒋华东的头发被狂风微微吹乱,他进来后便看向客厅内,到看到我在时,似乎松了口气,“跑哪里去了。秘书说给你送了果汁后再去拿杯子就不见人。”
我从椅子上站起朝他飞扑过去,自动过滤掉和顾升见面的事,“我在外面逛了逛,看到起风了,我害怕啊,你不在我身边我就没有安全感,自己打车会来了。我还买了沙冰。”
其实和顾升去吃饭完全大乱了我要排队买沙冰的计划,但蒋华东那样精明,我时间对不上肯定骗不过他,只好搬出那家卖得特别好的沙冰,每次排队都要排一个小时,蒋华东微微蹙了蹙眉,“说了不要贪凉,又不听。”
我嘿嘿笑着讨好他,帮他脱下外套,拿过公文包,温柔推着他坐在沙发上,给他按摩肩膀,他闭目假寐,似乎很得意享受,我偎在他耳畔说,“舒服吗。”
他嗯了一声,“比夜晚吃你的感觉差一点,但也很舒服。”
我狠狠一掐,“下/流。”
他低低的笑出来,伸出手臂握住我在他肩上用力的手,“给你一样东西。”
我跪在他旁边,他将我反手一拥,下一刻我人便在他怀中,他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方形很窄的盒子来,是宝蓝色的毛绒盒,系着一条银白色丝带,他帮我打开,里面躺着一条非常漂亮剔透的项链,纤细莹润,色彩夺目,是我从未见过的花式,我拿出来仔细看了看,“美呆了!”
他指了指项链根部吊着的一枚心形钻石,“这是粉钻,非常稀少,市面上超过三克拉的都被买家私藏,一些专卖店,也都不是最纯的粉钻,这一枚从发现挖距到打磨成型,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非常纯粹,大约是十一克拉。超过九克拉的粉钻,除了在拍卖会能见到,基本没有旁的途径。我让古桦问了许多做玉器珠宝生意的朋友,才寻到了这一枚,直接让人做成了项链。”
他说着用滚烫的手指微微拂过我脖颈和锁骨位置的皮肤,烫得我身体一抖,“这样流畅漂亮的弧度,没有项链点缀,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说完后抱着我像他身体内侧靠了靠,流连辗转的吻下来,用舌尖轻轻舔舐着,我被他吻得浑身酥麻,意识朦胧涣散,他很快放过我,从我手中拿起项链,绕到我脖颈后方,为我戴上,我转过身眼睛眨眨的望着他,满怀期待问,“好看吗。”
他笑着捏了捏我胸口,“我眼光自然不用说,你怎样都很美。”
我正摸着那垂在锁骨位置的滑润钻石爱不释手,门外忽然有人按响门铃,保姆从楼上下来,一边应着一边将门打开,她看了一眼门外人,喊了声裴先生,那人声音很低沉,我看过去,一身黑衣的裴岸南撑着一把黑伞,从别墅外进来,身上有些雨珠,他伸手在肩头扫了扫,脚下氤氲出一片潮湿。
“华哥。”
他又朝我颔首打招呼,“薛小姐。”
他全身的衣服都被淋湿,软趴趴的粘在皮肤上,我从蒋华东怀中站起来,“外面下雨了吗。”
“下了一会儿,非常大,只是不打雷了。”裴岸南一边说一边甩着指尖的水珠。
我走到阳台上将窗纱拉开,果然,大雨倾盆,将树枝都压弯,我对裴岸南说,“去一楼客房的浴室洗个澡,别感冒,我给你拿一件华东的衣服,你们身形差不多,应该能穿。”
裴岸南笑着拦住我,“不必,麻烦薛小姐帮我弄点热的饮品来,我和华哥汇报一些事,说完就走。”
我点点头将放在茶几上的项链盒子拿起,置在第二层的小竹篮内,转身走进厨房,我从橱柜内拿出咖啡豆,放进煮锅里,我在煮咖啡过程中听到客厅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隐约提到了一些熟悉的人,我下意识的将门打开些,然后就蒋华东对裴岸南说,“澜城林府别墅内伺候林淑培的保姆,换了吗。”
裴岸南声音非常低沉说,“换了。是我亲自挑选的人,大学刚毕业,家中无亲人,了无牵挂,这事成了后,我给她一笔钱,送她到韩国,她一直说喜欢首尔,就是没机会没能力去,我承诺在那里为她买套房子保她衣食无忧。抛开这些物质不谈,她母亲早逝,跟着赌徒父亲生活非常艰难,若不是我从那群高利贷人手中救下她,她现在早被卖到卖/淫窝点中,我曾有恩于她,这一点上我有把握她一定会忠心。”
“如果有人给她更多钱,她会倒戈吗。”
裴岸南不曾犹豫说,“一定不会,还会有人比华哥给的钱多吗。”
蒋华东嗤嗤笑了一声,他缓慢睁开眼睛,看着他问,“这药的性质如何。”
“淡蓝色粉末,溶解后无色无味,不易察觉,放在汤内溶解后的效果比加入菜饭中更好,目前市场上根本没有出售,其中含有违禁的材料。服用下前期会觉得乏力头晕,心悸气短,后期开始出现幻觉,偶尔发烧呕吐,最后贫血致死,救治非常困难,大夫也不了解这个领域,检查不出来。这是国外引进的一种药,造价不菲,至于为什么要研制我们不了解,在国内相关材料非常难找,所以研究的人员寥寥无几。”
蒋华东嗯了一声,“记住要做的悄无声息。林淑培并不精明,我和她虽然长期分居,但最开始两年,都住在一起,我了解她的生活习惯,她非常依赖保姆和佣人,并不会自己打理。可是她父亲非常疼爱她,如果发现了她身体不对劲,一定会深究。林仲勋忠心耿耿的部下不少,都能为他效力,所以这方面,一定打点好,钱不是问题。”
“林府的私人医生,早就被您收买过来,对于蒋太太那里,一定会隐瞒住,您等消息就好。”
蒋华东靠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他语气颇有几分惆怅,“我等不了太久,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尽快让我看到结果。我不希望宛宛一直等下去,她不说,我感觉得到,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希望名正言顺。等我们有了孩子,我不能允许自己给不了她什么。”
裴岸南思索了一会儿说,“华哥,您在我眼里,是一个非常重情义的男人,我一直敬佩您尊重您,薛小姐不管之前怎样,但现在她不看重名分,已经选择了跟着您,何必一定要出此下策,蒋太太虽然不得您的感情,可也不该以这样残酷的方式告别这个世界。她为您付出了一双腿,当初险些抢救不过来,我亲自陪在您身边等候手术结果,那时您和林老先生保证,会对蒋太太负责到底,不管以后怎样,这个位置始终都是她的,这才过去几年,您第一次让说出的话食言。”
蒋华东睁开眼睛,他有些疲惫,逆着灯光我看到他眼角有了非常细碎的皱纹,他眼底流光闪动,“我这一生,辜负过很多女人,有的是被我利用,到最后她对我的感情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有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在无形中就背负了情债。我不是一个好人,从来都不是,在感情中我我极少付出,我知道自己非常自私。但这一次我只想不要辜负我爱的女人,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会一一偿还,但这辈子,我不能辜负宛宛。”
我死死攥住门扶手,原来蒋华东和裴岸南在密谋让林淑培慢性死亡,以此得到丧偶的下场,再迎娶我。
我其实很想冲出去告诉他我并不需要他这样,如果他的不辜负和我的幸福是建立在林淑培枉死的基础上,我宁愿一生做他的情人,虽然不曾名正言顺,可至少我会觉得心安理得。
但我知道不管我怎样说都没有用,蒋华东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任何人只有接受的份儿,没有拒绝的余地,就像蚕食,他会一点点将你分解支离,再慢慢吞下去,你不可能在强大的他面前占有一席之地,尽管我非常感动非常高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自己有一个名分,光明正大挽着他接受众人的审视。可我很害怕,人命不是小事,它会在暴露的一天,让罪有应得的人得到一个极其残酷的下场。
裴岸南沉默听他说完,“华哥,您的事我没有资格过问,我会帮你做,但是林家不是普通百姓,如果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您要我怎样做,提前通知我一声。”
蒋华东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不会有那么一天,我有把握。我不为自己,也要为宛宛,给自己留条退路。”
裴岸南听到这里忽然朝着厨房看了一眼,我飞快的闪身一躲,裙角从门缝刮了一下,我懊恼的闭了闭眼睛,倒好咖啡端出去,裴岸南静静的注视着我,似乎在找什么痕迹,我笑着将咖啡杯子递给他,他接过后对我道了谢,“薛小姐怎么煮了这样久。”
“裴先生吃喝讲究,我不好怠慢,所以多烹煮了一会儿,力求味道香醇。”
裴岸南笑着喝了一口,“多谢薛小姐。”
蒋华东温柔的抚摸着我被刮破的裙角,“这样不小心。”
我吐吐舌头,他将裙摆一扯,转了一个圈儿,撕下来整整一条边缘,破口处成了流苏,倾泻下来搭在腿部皮肤上,蒋华东看了半响,非常满意的点头,“这样好看。”
裴岸南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势,蒋华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留下住一晚,雨势太冲,不必急着赶路。”
“赌场那边,这几晚一直不安宁,冯仇手下三番五次找麻烦,大约是逼着您出现,我不过去不放心,赌场一旦闹出事端,局子那边更有借口查您了。”
蒋华东闭了闭眼睛,“辛苦你。”
裴岸南说了声没关系。转身走到玄关处,将伞拿起来,他推开门撑在头顶,忽然侧眸看着我说,“能否请薛小姐移步。”
他极少这样疏离的对我讲话,言辞中皆是郑重,我有些惶然的点点头,跟在裴岸南身边往门外的庭院走,蒋华东垂眸看着地面,语气中带着警告,“阿南,不该说的,你不要为难。”
裴岸南笑说,“华哥的女人,我哪里敢以下犯上。”
我们走出别墅大门,头顶庭院内的花棚挡住了一半的大雨,我站在棚下,裴岸南撑伞在我身前不远的位置,他看着大雨中的夜晚,没有清冷月光,没有远街霓虹,更没有璀璨星辰,整个人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风雨中,非常的隐晦和落寞。
他背影非常高大,笔直挺拔,整个人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我看着他后背说,“裴先生?”
他身子微微一动,然后转过身来,直视我说,“薛小姐,华哥现在在做一件错事,我无法劝说他回头是岸,也许只有您能保住他的安危。”
我想到刚才在厨房内听到的那番话,攥着裙摆说,“我恐怕也无能为力,我并不是非要他怎样,而是你认识他时间很长,共事很多年,他的性格为人你大概比我了解更深,虽说最清楚不过枕边人,但最良言不过兄弟朋友。他既然要求你做了,就有他的考量,和他的坚定。”
裴岸南垂眸深思了一会儿,“道理确实有,我也已经在帮华哥做后续事宜,只是希望,如果薛小姐有机会能劝阻,趁着还来得及,不妨帮忙说一下,蒋太太为人温和谦卑,没有架子,我认为虽然华哥不喜欢她,但他们二人非常匹配。不要为了一时的冲动,而造成悔恨终生的后果,人命不是儿戏,何况还是害妻的大罪。华哥只手遮天不假,可也只是在黑道上,林司令唯此一个独女,华哥为了要给您一个惊喜,赌注未免过于庞大。”
我对他微笑说,“我会尽力,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平安,能守我一生。我也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不再做坏人。我和林淑培都是女人,我抢了她的丈夫,霸占了她的爱琴,我不愿再夺走她生的权力,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说服华东。”
裴岸南点点头,他朝我鞠躬道别后,便迈入了瓢泼大雨内,坐进不远处的黑色轿车。
我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小区,直到车灯彻底湮没在雨幕中,我才转身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