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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法子?”二姥爷一听,倒是挺精神的:“快说,是个什么法子?”
“你们知道,昆仑山跟西川交界的地方,有一棵挺出名的树么?”邓先生说道:“那棵树,说不定,能把这个长生上面的意志,给吸出来。”
“树……”一直没作声的程恪忽然说道:“你说的,是那棵榕树?”
“你知道?”邓先生倒是有点意外:“你怎么会知道?”
“程恪生前,就是西川人。”我忙说道:“那棵榕树,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棵榕树,是一棵所谓的“树仙”。
昆仑山本来就是个出了名的神山,气也与别处不同,各种精怪传说,比比皆是,那棵据说活了三千年的榕树,也是其中一个传说。
在那个传说之中,只要有活着的东西靠近了那棵大榕树,就会落在地上,身体毫发无损,可就是会没命。
如果有人经过,就会看到有一只细细白白,貌似少女的胳膊,从树里面伸出来,招手唤了人过去,等人过去了之后,就会将人的魂魄给抓过去吃掉,让人只剩下了一具空空的躯壳。
于是当地的养鬼师说,这是榕树成了仙,当地人一直不供奉,这才惹得树仙发怒,吃了人示威,要是想着保当地平安,那就一定得给树仙尽尽心意。
跟初中课本上的《西门豹与河神》一样,有养鬼师决定谁家出人,谁家出物,大肆供奉那个树仙,结果搞得附近住家生怕自己家人哪天成了牺牲品,搬走了不少,那个地方也就逐渐的荒芜了下来,现在估计没人居住了。
吃人的,哪里还能被称之为仙,估摸着,这应该算得上是树妖吧。
“那棵树既然能吃人魂魄,说不定正能对付长生。”邓先生说道:“三十年前我还去过,那个榕树里面,确实是有不同寻常的气,既然它喜欢精魄,不要躯壳,那就是睡觉碰上枕头,刚刚好。”
本来这件事情,就是要找邓先生商量的,既然邓先生帮着出了主意,刘老太太和二姥爷当然也就一口答应了:“试试就试试,真的不行,再想别的法子。”
耳钉忙说道:“姑奶奶,要去,我跟着保护您! 还有……”
耳钉觑了我一眼,拉过了刘老太太,耳语了几句。
想也知道,为着四姑姥姥给的喜羊羊吧。
果然,刘老太太脸色一变,显然也是个不太高兴的样子,转脸看向了我。
我赶紧说道:“一开始确实是误会,事情没说开,现在既然咱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那这个喜羊羊还给你们也没关系!”
说着,将那个锦囊拿了出来,丢给了刘老太太。
刘老太太看我这么痛快,倒是有点意外:“你这个丫头倒是挺爽快。”
“自己人,当然没别的说头儿了,拿捏这个有什么意思。”既然这次要在一起办事情,何故要给彼此心里留个疙瘩,反正耳钉现在也没什么可以要挟的地方,权当是个借花献佛,送个顺手人情。
刘老太太似乎对我的做法挺满意,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有点你二姥爷的风范。”
大概,算是夸我?
二姥爷挺得意:“是随我。”
“真是说你胖你就喘。”邓先生很不以为然:“菊花,要说豁达,还得属我。”
刘老太太翻了个白眼。
“我是没你胖。那事情得抓紧,免得那些个意图染指长生的苍蝇,跟冒充我大哥的那个王八蛋给追上来。”二姥爷说道:“要去,一起去,人多力量大。”
“你们要出去?”正这个时候,龚贝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了,望着我们说道:“要是遇上了蔚蓝,让他多加小心,说我还在这里等着他。”
“这个……”我望着她,有点猜出来了:“罗蔚蓝走的时候,跟你是怎么说的?”
“他说关于长生的事情,他还得跟着你们帮忙,但是太危险,没法子带着我。”龚贝贝说道:“就先走一步,所以……”
果然,罗蔚蓝不想着把真相说出来了,我就点头答应了:“好。”
看着龚贝贝充满期盼的眼神,不由得也心想着,但愿罗蔚蓝能尽快在阴差那里“刑满释放”吧。
“元华,你开车。”刘老太太果然是个领袖的模样:“现在就动身。”
老当益壮精力旺。
我也就长生给收到了怀里去了。跟着他们要出去,祝贺也要跟上来,跃跃欲试的说道:“大姐,带着我去见见世面呗!我还没出过玉宁呢!”
“你还是算了把。”我说道:“那棵树既然是专门吃魂魄的,你去了还能有好?”
“诶……”祝贺听我这么一说,才是个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呀,对对对,还是大姐想的周到。”
“这一阵子乱哄哄的,这么多人都在打长生的主意,别因为跟我关系,把你自己也给卷进去。”我摸摸祝贺的头,说道:“你好生生的在这里待着,哪儿也别乱跑。”
“嗯!”祝贺用力的点了点头,接着挺期待的说道:“大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我想了想,说道:“如果,长生真的能销毁的话。”
可是如果真的销毁了,魏浅承……怎么办?
“大姐你也别害怕,我相信大姐夫一定能把你给保护好了的。”祝贺看我眼神不对,反倒安慰起了我来了:“其实大姐自己也挺有本事的,这一阵子,那么多想着跟大姐夫搞破鞋的,不是全给大姐一扫而空了么!”
我嘴角忍不住一个苦笑,被祝贺误会的蜕皮,真喜欢程恪的阿九,还有……
想到了这里,我立刻问道:“上次续命的时候突然出现的,那个特别漂亮的女人和她身边一个瘦巴巴的排骨男,在我被长生带走了之后,怎么样了?”
“她?”祝贺眨眨眼睛,想了想,说道:“当时一团乱,我光顾着看大姐夫了,倒是没留心,不过……”
祝贺搔了搔头皮:“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她们上哪儿了?”
也不知道菖蒲和宋之远怎么样了,还会不会出来捣乱。
隐隐约约的有点担心,以菖蒲的性格,不好这么善罢甘休吧?长生,现在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再晚,对她来说,就来不及了。
“陆荞。”程恪已经到了院子里面了,清越的声音说道:“走。”
我忙点了点头,龚贝贝塞给了我几件换洗衣服,我才想起来现在还披着那个毛皮斗篷呢,忙道了谢,就上了车。
坐上去,还看见了祝贺和龚贝贝在门口依依不舍的摇手。
我也摇了摇手,耳钉已经发动了车,奔着目的地开了过去。
冬日的景色飞快的在车窗外面流溯了过去,我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程恪一双澄澈的桃花大眼自然看出来了,对着我:“怎么?”
“没事。”把头靠在了程恪单薄的肩膀上:“只是在想,长生非得要毁掉么。”
“事已至此,由不得咱们。”程恪微微抬了头,说道:“也许,这件事情早就该结束了。”
“是倒是,”我扯了扯嘴角:“希望不会是个太坏的结局。”
“你说魏浅承?”程恪微微的挑起了英挺的眉头来。
“没有没有……”
“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我看就算长生没了,他也死不了。”程恪望向了窗外:“他是阳间的狗皮膏药,抠不掉拔不掉。”
“你挺了解他么……”
程恪微微一怔,凉嗖嗖的说道:“完全没有。”
要是没有菖蒲和长生,他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
想起来了魏浅承跟程恪钓鱼时候唱的歌,让人忍不住的想笑。
不大一会儿,车已经开过了胭脂河。
胭脂河两岸还有薄薄的,未曾消融的雪,小庙早就已经被那一场火给夷为平地, 我忽然想起来了符纸灰的事情:“你说上次那些个符纸灰,他们是从哪里批发的?”
“太清宫不是有个初阳道长么。”程恪漫不经心的说道:“他好像为了赚钱,什么都干的出来。”
“啊?”
我这就想起来了,耳钉以前不是还跟着初阳道长做买卖么!就忙大声问道:“耳钉,那个初阳道长是不是还卖符纸灰呢?”
“你怎么知道?”耳钉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你也想买点?先说好了,就是价格贵点,不过呢,我可以帮你想想法子,谁让咱们是朋友呢!就好比上次,蔚蓝哥想买,我就联系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正好罗白从中连线,又拿着符纸灰,跟蜕皮换了长生汁液,才有了上次火烧小庙的事情,还真是让人心有余悸,险险的,我和程恪续命的事情,就砸了。
话说回来……猫古神自从上次被魏浅承给打了之后,就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果真的能再找到了他,我倒是想问问,他究竟是怎么找到了我,将我给推到了小庙里面去的。
“一夜没睡,你也累了。”程恪抬手将我的头在他怀里按了按,让我靠的更舒服一些:“睡一下。”
“嗯。”我应了一声:“程恪……”
“嗯?”
“等结婚的时候,你要换一身礼服。”我闭上了眼睛:“姥爷给你选的,太难看……”
没看到程恪的表情,估计挺好看的吧?
我们应该有一个什么样的婚礼呢?
叫了所有认识的亲朋好友,找一个中式的婚礼策划,还好,还好,程恪现在,已经不再那么讨厌红色了……
我也喜欢红色呀!
上了高速,车开的平顺,我也就安安稳稳的睡着了。
隐隐约约,却总像是听见了有人在哭。
呜呜咽咽,断断续续,有点让人揪心。
奇怪,是谁在哭呢? 我很想睁眼看看,可是无奈眼皮有千斤重,还是睡着了。
程恪的胸膛还是微凉,可是檀香气息,就是让人安心。
真好……这个怀抱,是我的,只是我的。
后来,是被车子刹车的惯性给弄醒了的。
睁开眼睛,已经是下午的时候了。
冬天天短,太阳挂在西边,是能用眼睛直接看的红色,光线有点暗淡。
这里是……昆仑山?
“醒了?”程恪低头望着我,浓厚的睫毛像是展翅的蝴蝶:“睡的好么?”
“还不错。”从程恪怀里起来揉了揉眼睛问道:“到了?”
“到了!”邓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一袋子零食,现在正在大嚼牛肉干,一只胖手伸出来:“到了这里,车就开不进去了,咱们上去!”
顺着邓先生火腿肠似的手指头,我看见了一条长长的山路阶梯。
“卧槽,那么长?”耳钉脸都白了,很有点望洋兴叹的意思:“那……那得爬到了什么时候去?”
“这要看你腿脚的速度了,”邓先生倒是毫无惧意,呼哧呼哧的下了车,他这一动,整个车全微微有点发颤。
我也跟着下去了,果然,那个阶梯,堪堪能称得上,是个“天路”,能一直延伸到了薄薄的云彩之中去。
是挺长……
“邓先生,那棵树难道是长在了山顶上的?”耳钉苦着脸说道:“真是倒霉……”
“别废话了。”刘老太太厉声说道:“我们三个上了年纪的都没你那么愁,你要是不愿意上去,就在下面看车。”
“哎呀,那感情好啊!”耳钉一听这个如释重负,搓了搓手,跟我吐了吐舌头,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你们一路好走啊!”
“嗯,”刘老太太先头也不回的顺着那青石台阶上去了:“你小心点,别被这里的山魈砸破了车窗子吃了就行了。”
“姑奶奶,您说这里有山魈?”耳钉蹭的一下子又折回来了,堆了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说道:“那我真是怪不放心您的,还是在您身边保护您吧……”
“哼。”
邓先生迈开了腿也上去了,但是他并没有自己拾级而上,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叠子白纸,搁在手心儿里面一吹,只见四个纸片子剪成的小人跟吹了气的似的,一下子就涨大了,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邓先生前面,手上还搁着一个白纸剪出来的软兜。
邓先生二话没说,就坐上了那个软兜,由着四个纸人晃晃悠悠的就上去了。
那庞大的身躯,硬是能在几张白纸上面,躺的安安稳稳的!
难怪邓先生对这个长长的台阶毫无惧意。
“妈个鸡哦……”耳钉看直了眼,啧啧称奇:“ 这个五鬼之术,用的还真是够精纯的啊!”
“你要是有本事,你就也跟着用。”刘老太太没说什么,一手在山路上敲了敲,只听一阵子树枝乱颤惊飞鸟的声音,几只五大三粗的地猴子从山林里面窜了出来,一副特别忠实的样子就趴在了台阶前面。
刘老太太跟个女王出征似的,就选了一只,坐在了那个地猴子的背上,地猴子四肢一撑就将刘老太太给背起来,四平八稳的往山上爬。
“这这这……” 耳钉更是傻了眼了:“姑奶奶,感情您也有后招啊!”
接着眼珠子一转就要跟上去蹭个地猴子坐:“我也……”
谁知道地猴子只认主,不认亲戚,回头张了利嘴就冲着耳钉要咬上一口。
耳钉赶紧给缩回来了,哭丧着脸央求道:“姑奶奶,您看着地猴子……”
“有本事你也坐,没本事就在后面溜达着!”刘老太太头也没回,悠然的就哼着小曲骑着地猴子上面上去了。
感情刘老太太现在是地猴子的王啊!
二姥爷倒是没跟他们似的用什么奇招,只是迈开了瘦长如鹭鸶的腿往上走:“行了,我陪着你们一起。”
程恪转头望着我:“不想走的话,我背你。”
“不用。”我握紧了程恪的手,随口说了个网上的肉麻段子:“比起了当你的负担,还是更愿意跟你并肩。”
程恪的薄唇就勾起来了:“好。”
“酸!”耳钉撇了撇嘴:“秀恩爱,死得快。”
“无所谓,反正早就死过一次了。”
我是,程恪也是。
“扑拉拉……”几只大鸟从旁边扇动着翅膀飞了过来,耳钉眯着眼睛看了看,说道:“真是穷山恶水,鸟过不拉屎……”
“啪……”
一只鸟正落了一摊子不明物体在耳钉头上。
“卧槽!”
耳钉那声吼将整座山都震动的颤了三颤。
“耳钉你能去当个算卦的,小刘伯温。”
“我特么招谁惹谁了!”
我们上山的脚步没赶上了太阳下沉的速度,很快,天黑了。
“开了一天车了,现在又得爬坡,睡一宿再来多好!”上山是十分耗费体力的活动,很快耳钉那孱弱的小身板就有点撑不住了,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怎么就那么着急……”
“本来就是急事。”大概因为阴阳御鬼之术,我倒是没觉出累来,还有精神揶揄:“要不你下山找山魈去。”
耳钉撇了嘴,想了想,说道:“算了,你们一帮老弱妇孺的,没有我哪儿行,还得指望着我来当个主心骨呢。”
那橙色的夕阳,也渐渐的落下去了,天幕拉下来,漫天都是闪烁的寒星,耳钉实在是走不动了,索性当场趴在了台阶上:“不行了,爱山魈山魈,爱地猴子地猴子,我全不管了,再走下去,我这小命非得交代在这里不可……”
“看你那点出息!”刘老太太在地猴子背上嗤之以鼻:“让你多学东西,你就是不听,这下子好了吧?吃一堑长一智,记住喽。”
“您坐的舒舒服服的,就别说风凉话了……”耳钉勉强抬起头来,以一种濒死的声音说道:“还有多久能到啊?”
“这就快了。”在纸人软兜里面已经睡了一觉的邓先生抬起头来,说道:“不远啦!翻过了这个山脊,应该就能看到了。”
“山脊……”耳钉叹了口气:“望山跑死马啊……”
二姥爷则仔细的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说道:“气是有一点不寻常……”
我本来没感觉,可是二姥爷这么一开口,我也就觉察出来了:“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就算是冬天,在山里也还是有动物的,不可能这么安静,好像这座山,是死的一样。
难道,只要是活物,都被那个大榕树给摄了魂?
要真的是这样,将长生的那个“魂魄”给弄出来,可就是相当靠谱了。
好不容易上了邓先生说的那个地方,是一个山坳,还能勉强看出来了点梯田的形状,但是现在显然已经是荒废了,还有几个破旧的茅草房子,也都已经人去楼空。
万籁寂静的,有一种挺不吉利的感觉。
程恪握住了我的手,桃花大眼四下扫了扫,邓先生也翻身从那个纸做成的软兜里面下来了,断言道:“离这里不远了。”
刘老太太也从地猴子身上站了起来,活动了活动筋骨,挺专业的拉了拉筋,像是要一展身手的样子:“那就找找去!”
耳钉已经累的快成了一滩泥了,趴在了地上,说道:“你们找,你们找,我就在这儿……断后!”
我回头还想说话,却赫然看见,耳钉的背后,居然伸出来了一条白皙细瘦的胳膊,正环在了耳钉的腰上!
跟……传说之中的一样。
程恪当然也看见了,脸色一沉,就要将修长的手给抬起来。
“且慢!”邓先生赶紧就将程恪的手给按下了来了:“这就是那个摄魂树的枝条!延伸到了这里来了……”
“元华!”刘老太太忙说道:“你别乱动!”
看样子,刘老太太倒是不怕那只手将耳钉给怎么样了,反倒是怕耳钉将那个枝条给惊动了一样。
“什么枝条啊?”耳钉对自己身后那个胳膊还是浑然不觉的,见我们全盯着他,不由得也是满头雾水:“哪儿呢?”
那个“呢”还没说完,忽然那一条白皙的胳膊将耳钉一拖,耳钉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个枝条给飞快的拖走了:“妈呀……”
“走!”邓先生一马当先就冲上去了:“只管跟着过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