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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莫名其妙的就放下了心来。
他还是我的,还是我的。一直悬的高高的一颗心,终于是平平安安的着了陆。
“程恪,你知道,你不能两全其美。”二姥爷盯着我,又盯着程恪:“把长生交出来,现在都还来得及!”
“我不赶时间。”程恪还是一个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二姥爷这样着急?”
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二姥爷的秃鬓角滑了下来,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外面一阵巨响,那一扇板门,居然被破开了,接着,传来了阿九的声音:“陆荞,看不出来,你倒是枣核尖儿上抹猪油——又尖(奸)又滑(猾)!居然敢得了好藏起来!快把东西给我……”
说着,便踢开了眼前的杂物,一下子凌厉的冲进了这个夹层里面来。
这夹层本来就逼仄,现如今里面还有一个棺材三个人,几乎是要挤一个满满当当,阿九不知道这里小,这一冲,险些就直接撞在了棺材上,一见了躲在后面的我,还要说话,却及时的将话头给收住了,因为她在看见我的同时,也在一片尘土飞扬之中,看到了二姥爷和程恪,一下子愣了。
二姥爷眼睛一眯:“你出来了……”
“你个死老头子,还以为能关的住我?上次不过是你运气……”阿九话是跟二姥爷说的,一双眼睛,却是冲着程恪看过去的,也顾不上跟二姥爷饶舌,直接对程恪问道:“程恪,我倒是想问问你,陆荞和菖蒲,你想让谁活下去?”
我实在是没想到,阿九上来就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不由得也转头望着程恪,程恪却勾起唇角:“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因为……”阿九朱唇一张,话还没说完,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响,老太太鬼也一下子给撞了进来,呲牙咧嘴的说道:“偷尸体的,你敢动我家老头子,今天,就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等一下!”还没等阿九反抗,魏九爷也从老太太鬼撞出来的那个地方给钻进来了,厉声道:“桂花!先别轻举妄动 !”
一被魏九爷难能可贵的喊了一声桂花,老太太鬼一张干瘪的跟烤无花果似的脸,居然也泛起来了两团红晕,声音也柔了下来:“老头子,我都听你的……”
“你们这帮杂碎,当我们杨家的祖坟是大城门,能任由你们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不成?真是反了天了!”这个时候,四姑姥姥也已经不甘示弱的挤了进来,气急败坏的嚷道:“你们都得给我……”
我这才看见了,四姑姥姥的一只右手上淋淋漓漓的流了血,这才猜测出来,一定是阿九为了往这里来跟我讨要了那个球,想方设法的将四姑姥姥给打伤了,借用了四姑姥姥的血,这才打开了这扇门!
说到了这里,四姑姥姥一见这一夹层的人,立刻露出了一个惊愕的模样:“二哥……陆荞?你们,你们怎么居然也跑到这里来了……”
二姥爷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却并没有看四姑姥姥,那一双鹰隼似的眼睛,只扫向了已经一片狼藉的外面。
我刚才看二姥爷那么着急的样子,还以为他担心的是即将冲进来的四姑姥姥等人,但是没想到,他好像畏惧的,另有其人……而且看样子,应该是我的不知道的人!
对了……罗蔚蓝和龚贝贝呢!之前是跟二姥爷牵扯在了一起了,刚才事出突然,我被长生的真相给冲击到了,脑子全是一团乱, 根本也没顾得上再去考虑龚贝贝和罗蔚蓝到哪里去了。
不过罗蔚蓝和龚贝贝跟我一样是养鬼师的晚辈,绝不可能让二姥爷这么防备!
“二哥, 你,你到底又抽什么疯!”四姑姥姥先要抓住了二姥爷:“你忘了爷爷以前跟咱们怎么说的了?潭深镇杨家,要靠着咱们延续下去,杨家的名号,难道就要毁在了咱们这一代人的手里,你才甘心……”
二姥爷阴骛的眼神还是没有看向了四姑姥姥,而是将手从四姑姥姥的手里给抽了出来,一转身,像是得到了什么突如其来的指令一样,猛地冲着我就扑了过来!
“哎呀!又抽风了!”
“二哥!”
在四姑姥姥,阿九还有老太太鬼的惊呼声之中,二姥爷的手像是带着风雷之势,冲着我就抓!
程恪哪里容二姥爷抓过来,当然立刻就利落的挡在了我的面前,抬起修长的手来,那青白色的火焰“啪”的一下子就着了,冲着二姥爷就烧,而二姥爷身上的衣服“哄”的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可是二姥爷一点也不怕,还是弯起了手指头,做出鹰爪一样的姿态,不管不顾的要抓我!
程恪见二姥爷一门心思还是不罢休,像是真的动了怒,一抬手就要将二姥爷的手给反扭过去,谁知道那是二姥爷故意卖出来的一个破绽,看着程恪出手,那身子一扭,反而是要从后面抓住了我的衣服!
我见状赶紧拼命的往后缩,四姑姥姥这也回过神来了,立刻穿越了那么多破破烂烂的东西跟了过来,要拦住了二姥爷:“二哥,你真的疯了,有话好好说,你想把陆荞怎么样?”
而二姥爷更不将四姑姥姥放在了眼里,一抬手,四姑姥姥直接就要摔了一个倒仰!
我心里一提,四姑姥姥那个岁数,真要是硬碰硬的摔在了地上,粉碎性骨折可免不了!
幸亏一直站在这里的魏九爷倒也不是吃干饭的,忙伸手以一种特别浪漫的姿态拦腰搂住了四姑姥姥:“秀英,小心……”
“老头子……”老太太鬼不乐意了,就要把两个人分开:“你离她那么近干嘛!”
我本来对二姥爷一直是存着一种尝试理解,尝试帮助的心,可是他打我杀我也就算了,四姑姥姥他也要下手去推,我一颗心像是被汽油浇了,沾上了火星子就熊熊燃烧了起来:“二姥爷,你怎么连四姑姥姥也不放过!”
二姥爷根本不答话,他那一双眼睛凌厉的盯着挡在我前面的程恪,确实一个不管不顾,要疯的感觉……
我后背一凉,一下子就理解了,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绰号,因为……他那个样子,确实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没有神智,整个一个疯了的模样!
“二姥爷,自然有二姥爷非做不可的事情。”程恪倒是沉沉的说道:“你以为,他会告诉你吗?”
说话间,只见二姥爷低下头,手一捻,我立刻觉得脚下一软,像是踩到了什么泥泞的东西,一低头,这才发现两脚像是陷入到沼泽里面来一样,一下子动弹不了了!
其他人脚下也是一样,整个地面,出现了一层跟没干的柏油一样的东西,缓缓的蔓延着,像是活的一样!
“黑鱼胶……” 魏九爷低呼一声:“杨疯子,你这是要把我们全给吞了啊!”
那种东西,跟重梨一样,居然能吸了别人的阴气……这养鬼师最忌讳的就是被吸阴气了,显然这个“黑鱼胶”,肯定也是养鬼师之中旁门左道的“违禁品”!
趁着我没法动弹,二姥爷越过了程恪,自己倒是在那些黑东西上面身轻如燕,要过来抓我,而程恪低头,凛冽的扫了地上一眼,抬起头来,对二姥爷说道:“您要真的动手,那我也不顾念着亲戚情分了……”
说着,程恪抬起手来,根本也没有碰到了二姥爷,二姥爷整个人就像是被一个看不到力道打过去,冲着后面倒仰了过来。
但是二姥爷虽然年岁大了,身体还是非常的柔韧,一个后空翻,跟古装剧里面的武林高手一样,利落的落在了地上,半蹲下身子,一手在那黑东西上面重重的一拍,一大团黑东西便在他手下拔地而起,奔着程恪,像是章鱼触手一样的钻了过去。
程恪早就死了,只不过一个鬼,自然也不怕这个,但是那个东西如果将程恪给穿过去,那被他护在了身后的我,当然也难逃一劫,程恪也顾不上躲,一下子将我给抱起来,放到了那个棺材里面!
他低下头,深邃的桃花大眼里面光是映出来了一个我,那软软的刘海拂过了我的额头,刷的一下,柔柔的,有点痒。
被程恪那么好看的人抱,本来是少女心爆棚的感觉,可惜两脚粘在地上沾的结实,被他一拖,倒是挺像拔萝卜的,“啵”的一声,毫无美感。
我也挺佩服自己,这个时候了,也还能胡思乱想,回过神来,我已经进了那口棺材。
那棺材跟我想的一样,根本没有底子,只是一个台阶的出口,我要是普通人,被程恪这么一丢,应该就会大头朝下直接滚下去,万幸身体因为阴阳御鬼之术,总是比脑袋反应的更快,两脚已经稳稳的踏在了一个个台阶上,按着惯性一路登登地往下闯。
好在台阶并不高,我很快就下到了最底层去,只见底下是另一层的地下室,一个坟地能修建这么多层,工艺也真称得上是个巧夺天工了,不知道杨家的祖先们,是怎么做到的。
“咣”只听一阵响声,抬头往上看,只见头顶上的那个出口被掩盖上了,毫无疑问,程恪怕有人追我过来,直接把棺材盖子扣上了。
真好,因为长生,我成了被保护的大熊猫,单独关在了自己的围栏之中。
现在出去就是个死,我看着二姥爷的那个样子,八成要为了长生,当场把我给撕成了碎片,想来想去,还不如先留在了这里,保命要紧。
人到了知道命不属于自己的时候,才会感觉出来,能够活下去,能够拥有一个又一个崭新的明天,会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只要有明天,就还有无尽的可能,要是没有了明天……
算了,到时候再说。
我出了口气,先坐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拆了骨头,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满身的不舒服,。捶了捶后背,却忽然觉得手腕略过了自己的脖颈,像是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我的后背一下子就凉了,又出来了什么幺蛾子了?
看来,我手上断了的那一双乌木筷子,还真的是预告的不假,老祖宗待我不错。
做足了戒备,回过头去,却发现自己背后什么也没有。
奇怪了……难道是因为刚才受到了惊吓,闹的我现在是疑心生暗鬼?不对啊,我这个胆子因为一直跟着程恪大风大浪里面跑,现在也不算小了,不能这么轻易的就产生什么幻觉吧。
虽然我什么也没看到,可是凭着那种强烈的,让人不得不信的直觉,我知道,一种特别危险的东西像是就蛰伏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似乎黑暗角落里面的野兽,虎视眈眈,趁我不备就要扑过来。
这种感觉,非常的可怕,完全是个敌暗我明!
也不知怎么地,我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那个璇玑珠,结果不摸可倒好,一摸,这才惊觉,那一道红线,居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松开了!
那红线我记得清楚,是关乎性命的东西,我特地系的非常结实,扣子也很紧,连自己拆也绝不好拆,怎么可能就这样自己松开了。
我心里明白,刚才那个冰冷的触感,是有一只手,想要解开了我脖子上面的红线!
一颗心越来越戒备了,现在,所有的人全在上面,而有这种本事,又有这种动机的……
“菖蒲。”我动手重新将红线给系紧了,装出了一副程恪平时最常露出来的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模样,说道:“你出来吧,躲在暗处,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本来,我只是不想吓到了你。”果然,那个恬淡却动听的声音在我背后响了起来:“不过,你知道我是个什么风格?”
我转过头,只见那一道飘然的影子,就出现在我身后。
不可否认,她真的很美。
那种美,谈得上是一个惊心动魄。
幽魂身上特有的虚无缥缈,配上了她那样风华绝代的容颜,让人只想着摒住呼吸,难以置信,这是人在清醒的时候能看到的场景。
因为,实在像是一场梦。
我不是第一次看见她了,阿九一直占用的身体自不用说,可是但凡阿九在那个身体里面,那种“仙”的感觉就荡然无存,借用一句名言,那就是“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真正是菖蒲的,前几次,都是在镜子的倒影之中,和程恪以及魏浅承的记忆之中,自然也跟出现在自己眼前不太一样,这还是第一次,我能跟她面对面。
是跟我有七分像,但是真的差的好远。
“这一阵子,过的还好吧?”察觉出来了我的那个目光,菖蒲像是早就适应了被别人惊艳,樱唇微微一勾,大眼睛是波光潋滟:“谢谢你,帮我照顾程恪。”
“怎么能算是帮你照顾的,”越是跟她相似而不如,却越是让人不甘心,我索性也毫不示弱,梗着脖子回答道:“程恪现在,本来就是我的。”
“哦?”菖蒲笑的更明艳了,明艳里,却带着点慈悲,像是可怜我似的:“他是你的?”
“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她那个样子更是让人窝火了,如果眼神能当激光钻,想必她全身已经被我烧出来了五十个窟窿了:“别用那个眼神看我,你不是观音菩萨,我也不用你救苦救难。”
菖蒲还是挂着那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是阴阳御鬼之术吧?对了,他现在,是要身为你养的鬼,对你保持忠诚,可是你知不知道,那个阴阳御鬼之术,是怎么会到了你身上来的?”
我猜也猜出来了,当然是跟菖蒲有关了!但气势上绝对不能弱,抱着一种不认输的心态,我挺直了腰板,说道:“这个跟你没关系,你管得着吗?”
“那我,就告诉你吧。”菖蒲的那个飘渺的身体,一下一下的冲着我逼近,绝美的容颜只让人觉得虚幻:“那就是,这个阴阳御鬼之术,是为了我,才跟你结下的,你……是唤醒他的钥匙,也是我的替身,你不知道,你跟我之间的关系吗?”
“我跟你之间能有什么关系?”我一颗心砰砰的跳了起来,说不出为什么,还是那个直觉,我根本就不想知道,她接下来想说的是什么,就满口别的胡言乱语,想把她要说的给岔过去:“你就算是我们杨家的先祖,也已经被逐出族谱了,别以为我能喊你一声祖姑姥姥!”
果然,菖蒲的秀眉微微皱了一下子,随即还是露出了那个千年不变的笑颜来:“你不想听?那就算了,总之,我要谢谢你。”
“我没帮过你什么,也不用你谢。”我跟一个刺头一样回答道:“你不要表错情,我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我自己。”
“你的心思,我全明白。”菖蒲展颜道:“不过,还是因为多亏了你,帮我守护了长生,长生才没有落到了别人的手里啊!长生是安然无恙的,我也很欣慰,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还给我了。”
我平时从来不说脏话,可是一看她那坦然的样子,好像全宇宙都应该围着她转动的样子,现在心里真是千万句所有听过的脏话一起奔涌而出,但是不能low,我还是要稳住了,能拖延,还是得拖延一阵子。
照着阿九的说辞,在一定的时间之内,她得不到长生和自己的身体,就根本没法复活,这次蜕皮的精心策划,也只能是以失败告终,就卯足了劲头,继续东拉西扯:“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好意思,祖姑姥姥,你死的时间太久,天地风云变幻,早就不是以前你的那个世界了,我劝你最好还是与时俱进,别整天活在了过去,跟个草履虫一样。”
“过去?”这两个字一提起来,倒更像是触动了菖蒲某种美好记忆一样,她望着我,道:“说起来,我也十分怀念那个过去呢。”
“往事不可追,回忆多了要伤神。”一面说着,我一面掐算了起来,离着菖蒲被蜕皮招魂出来了之后,已经过了多长时间了?还有多久她能走?
“不……”菖蒲却接口说道:“那些回忆,非常美好。”
“嗯?”我抬起头:“我并不是要跟你探讨你的回忆,我……”
忽然菖蒲到了我面前,芊芊玉指,拉住了我的手,好冷……比程恪的手还要冷,我身上一颤要挣脱开了,可是
她却握住不松手,还对着我笑道:“好东西要分享,所以,我可以给你看看,谁让你是我的……”
我是她的什么,我就没听清楚,因为跟前几次一样,我落入到了她的记忆之中去了。
草长莺飞的二月天,天是浅青色的,柳树枝头初绿,地上是茵茵嫩草,有几朵开的早的二月兰。
这个地方,我记得……是罗家。
“戈登戈登……”一辆清油马车从路上过来,一个小女孩儿将车的帘子打开了,好奇的往外眺望:“师父,这就是西川?”
那个小女孩儿一身红装,鹅蛋脸上也沾染了衣衫上的红,美丽的像是雪地里初绽的梅花。
幼年就美,菖蒲她美了一辈子。
“西川早就到了。”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声音说道:“女孩子家家的,不要乱看。”
“是。”小女孩儿放下了青色的帘子,声音还是好奇:“咱们这次,能住多久?”
“住到了那一场事情办完了。人家请咱们一场,当然要办好了,不然,潭深镇杨家的名头,折损在这里怎么办?”中年男人等马车夫勒马,下了车,将小女孩儿给带了过来。
早有罗家人迎出来,大多数不认得,但是其中自然有程恪的那个大堂哥罗程守。
一番民国剧一样的寒暄,他们迎客进门, 菖蒲就算好奇,也恪守师父的命令,端庄稳重的很 ,特别有大家风范。
“那件事情……就拜托您了!”罗家的一个长辈说道:“那个孩子,估计是个妖孽。”
妖孽?我心头一跳,哪个孩子?难道是……程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