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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碧空幽沉昏暗,将本该大亮的天气阴得像黑夜一样。
风雨和闪电交织在暗色的天际线上,大雨瓢泼而过。
昨夜,地牢失火,要不是这一场大雨,这么大的火指不定会烧到哪里。
地牢里关押待审的犯人,寥寥只活下来几个少数,其余的,无一幸免。
云长歌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而被大雨浇灭的大火,废墟堆上冒着一缕一缕的青黑色的烟,呛得周围的士兵不断的低头咳嗽。
云楚被人从废墟中抬出来,已经奄奄一息。
云长歌面色微变,几步上前,查看了一番,按在云楚腕上的手微微用力,将灵力注入进他的体内。
不消片刻,云楚幽幽的醒来,看清楚面前遗世独立的白衣男子时,瞳孔扩张了一下,好似又要昏厥,云长歌一把将他扯得坐了起来,问道:“人呢?”
云楚浑身上下都是被烧伤的痕迹,云长歌的话问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一般,蓦地从担架上下去,用力跪在了地上,吸气道:“公子……”
“我问你,人呢?”
云长歌的声音既无悲伤,也无愠怒,但就是让人听了无端的害怕,云楚仔细回想着牢里的一切,忽然双目有些发红,吭哧道:“夫人,夫人她……”
“云楚,我让你来保护她,那么你告诉我,步天音人在哪里?”
云楚的脑子有些糊涂,他仔细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一切,试图理清楚一条思路出来。
他在隔壁,看到烛火无风摇晃,发现狱卒被人用诡异的手段无声杀死,听到步天音的惨叫,然后他冲进了那间牢房……看到了……
看到了步天音被人杀死。
然后,他跟那个蒙面黑衣人交手,却不敌对方,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放火烧了牢房,他仔细查看了步天音,完全可以确定她没了气息的!
情急之下,他拖着她的尸体躲进了角落里,想等援兵到来,谁料后来他竟然在又惊慌又害怕的情况下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就被人发现并且抬了出来,即使他在昏迷之中,也能感受到那种灼烧皮肤的炙热痛苦在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舒适的清凉。
醒来后才知道原来是外面下了雨。
此时,空气中是大雨冲刷之后的清凉,然而有个人的双瞳,却比这外面的雨后清晨的天气更加森冷严厉。
云长歌。
他想起了国师的语言。
步天音会命丧火场。
第一次,是漏网之鱼花语嫣,她失去理智丧心病狂试图引爆那间作为牢房的宫殿之下的炸药,将皇宫夷为平地,但被离天师预言中,他将步天音从漫天的火场里救了出来。
那之后,他便让他为步天音做预言。
国师从不轻易为人做预言,哪怕她是将来的一国之后,是他的妻子。
可是,离天师却为步天音做出一个预言,并预言她会命丧火场。
命丧火场么。被火烧死么。
云长歌诡异的笑了笑,她死了么,他不信。
云长歌漫步走到了废墟处,身后跟着的人相互对视了一下,看样子似乎想上前去拦住他,但是却又不敢。
云长歌银白色干净的靴子踩在了烧焦的黑色灰烬之上。
他深邃的目光仔细扫过每一寸废墟,刚好落在了一具正在往外抬的尸体之上,那尸体的左臂耷拉下来,焦黑色的骨架上有两个发白的圈迹烙印。
“站住。”
云长歌一声令下,那边的人刚停下,他便已经飞身掠了过去,他蓦地拉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一股异样的香气迎面扑来。
那种异香,从来,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的身上有。
再后来,就是两个人。
他云长歌,和他的妻子步天音。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云长歌俯身下去,仔细检查那具尸体。
昨夜的火势很大,尸体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看不出本来面容,连一丝血肉都没有剩下,仿佛就是一滩浓硫酸般的黑水,包裹住了一具森白的骷髅骨架。
尸体的左边手腕,没有被完全烧成灰烬的位置,正好是那两串银链红豆的所在。
云长歌记得那日,他说两个人仍然是一人一串,而步天音却撒娇似的把两串全部要了过去,并且一同戴在了左手上,她如花般的笑容青春洋溢,令人心生温暖,她说,那是她以后死也不会摘下来的东西。
死也不会摘下来。
都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具尸体的全部特工,都与步天音吻合。
她身上和他一样独一无二的味道,她手上的两条红豆银链……云长歌的眸光扫了扫,闪了几下,连这具焦骨的身高都和步天音的分毫不差。
可是,她怎么会就这样轻易的死去?!
云长歌一万个不相信。
联想到步天音之前自己一心想要进得牢房去,云长歌更加确信她还活着。
虽然最初看到这样一具几乎跟她一模一样的尸体时他的心不受控制的揪了一下,但仔细回想,她自己要求进地牢来的举动本就异常得很,她或许早就派好了人在这里接应她。
因为她要离开,所以设计了一出“金蝉脱壳”,让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
最后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跑。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聊想之中。
唯独有一点不足。
云楚。
云楚跟了他这么多年,是不会欺骗他的。
即使在步天音怀孕期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步天音的逃跑是在云楚的帮助之下,但云楚也是为他好,是以那件事他后面知道了真像却并没有追究他。
另一边的云楚看到云长歌在这边伫立良久,背影慢慢的有些凝聚的肃杀之意。云楚几步赶了过来,看了一眼那尸体,面露愧疚之色,跪地道:“公子,属下失职,没有保护好夫人,属下愿以死谢罪!”
云楚说完,一个旋身站了起来,同时抽出了身边侍卫的佩刀,一把架在了脖子上。
云楚面色凝重,眼底却是一片清华。他明白,夫人对于公子来说有多么重要,他没有保护好公子,是他的失职,他再没有理由苟活下去!
云楚手腕用力,大刀划向自己的喉咙,然而他却没有得逞,云长歌手指稍抬,身后的一干侍卫都没有来得及有机会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那把刀便被弹到了一边,云楚见状一个箭步,欲捡起被打到一边的刀,再次自刎,却听云长歌声音清凉的开口:“你说,你亲眼见到了她被杀死?”
云长歌的语气从容自若,除了温度平平外,几乎与平时并无差别。云楚不明白他为何现在还是这种态度,但是主子做的,总归不会错。
他答道:“是。”
“怎么杀的。”
“用剑……是一剑……”
“说的仔细些。”
“一剑刺穿了夫人的心脏。属下仔细查探过了,那个时候夫人已经……断气了。”
“刺客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云长歌眸光微转,半晌,问道:“你与他交手了?”
云楚微微低下了头,满脸的愧色:“是。那人的身手诡异,远在属下之上。是属下无能。”
“对方是个男人?”
“看身形和出手,应该是。”云楚偷偷观察了一下云长歌的神色,发现他脸上果然不见得半点悲伤的痛色,根本没有失去心爱之人的那种神伤。
云长歌对步天音的感情,完全不亚于云楚对南织的。当初见到南织那样残忍的死法,他都疯了一般,然而如今,云长歌竟然能够在见到步天音的尸首时,这般无动于衷?
云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冒了出来!
莫非夫人没有死?!
云楚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具“步天音”的尸体上,满腹狐疑……
到底怎么回事!
云长歌久久没有出声。
云楚的心里反倒有些纠结了,他看着地上横着的大刀,犹豫的自己到底还要不要死了啊!
沉默了好久,云长歌提也没有提他自杀的事情,只是缓缓道:“回宫。”
云楚愣了一下,竟然忘记了跟上去。
云长歌的声音缥缥缈缈的传来:“她还没有死,派人四处寻找,让飞羽来见朕。等下若找不到人,你再死也来得及。”
云楚:“……”
回宫之后,不必等云楚去叫飞羽,飞羽便已经等在了议事厅外。
她面色焦急,见到云长歌后,冲上去跪地行礼,将他拦在了半路。
云长歌面不改色,绕过她,越过她,淡淡道:“随朕进来。”
云长歌进去后,飞羽慢慢跟了进去,一干侍卫宫人等自动留在了外面。
飞羽进去后,大殿的门自动闭合。
她尚未来得及开口,喉咙上便是一紧,她整个人被撞到了才刚刚闭合的门上。
扣住她喉咙的手,纤白修长,却带着一股来自地狱的冰冷。
冷得彻骨。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云长歌这样平日里一个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待人如三月天的温柔男子,身上的温度竟然是这般冷得摄人!
云长歌淡淡看着她,笑了笑,道:“她在哪里?”
飞羽轻轻皱起了眉头,被掐紧的喉咙令她说话的样子有些别扭,云长歌松开了她,静静的站在了她面前。
飞羽没有回答他,反而焦急的问道:“陛下,小姐在哪里?”
“这是朕问你的。”
“小姐……”飞羽面色陡变,整个人似乎失去了支撑一般,滑到了地上,一脸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