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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晴不说话,莫羡叹口气,“好,不想说咱们就不说这个,你先吃饭,不想吃东西就让厨房准备些粥,不要把那里当做沈家,就当是我的住处,毕竟……那里也算我半个住处。”
顿了下,她看了下时间,又抬头看了看输液的袋子,说:“三四个小时,我这边大概还得三四个小时,到时我忙完了就回去,你听话,不要闹,有什么,都等我回去再说,嗯?”
赵子晴低低应了一声,莫羡听到电话被放在一边,管家接了电话,她嘱咐几句便挂断了。挂断后按了铃,小护士就进来问她做什么,她便说要见何敏何医生,小护士说何医生现在在忙,待会会给她安排。
看着小护士要出去,她不禁叫住她,“等一下……跟我一起来的那个,黑色西装的男人,你……看到了吗?”
小护士抿着嘴笑:“看到了,那是你男朋友吧,你可真幸运啊,你要找他吗?我去帮你叫呀。”
莫羡扯扯嘴角:“那就麻烦你了。”
看着小护士脚步轻快的跑出去,她脸上的笑再维持不住,深沉的疲累拉扯着坠在唇角,让她每笑一下都费力。
目光盯在关着的门,想着子晴的话,她抬手捏捏眉心,让自己神志回了清明。
开门声响起,她蓦地抬眼,一身黑色的人,在到处充斥白色的医院里,异常打眼。
“你……来了。”
开口的声音微哑,她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
他点了下头走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找我什么事。”
手心不觉攥了下被子,她只觉喉咙里堵得很,他的威压感,于她来说越发敏感的察觉到。
强迫自己稳了心神,她抬眼看他:“刚,接到子晴电话了……”他面上表情看不出异样,她继续说:“你不要多想,她没说什么,只是我从小看她长大,她心里想什么我清楚,所以即便她说昨晚是误会了你,我觉得也有必要听听你怎么说,毕竟……事关我妈,原谅我神经质了些。”
说这些的时候她一直注意他的神情,但他除了最后嗯了那一声之外,再看不出其他的情绪,忐忑渐生,握紧了手底的被子。
“莫羡。”淡淡的,他开口,“不是所有的事,你开口问就会有结果。”
“你……什么意思。”怔了下,她眉心拧起,“所以你……不打算告诉我吗?”身子坐直,向他的方向倾了些,她盯着他的眼:“可你明知道,这种事,你不否认,我就……当你默认了。”
“你清楚我的意思,默认就是,当你真的……跟医生说停了我妈的治疗。”顿了下,出口的话带了艰难,她说:“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他眼神微眯,突然起身,她坐在病床上,仰头,只觉他越发得高。逼近的压迫感,他走近病床,俯身两手撑在她身子两侧,深黑的眼睛把她吞没一般,她下意识后仰,脑袋要碰上身后墙的瞬间,他抬起一只手落在她脑后,她堪堪撞在他的手背。
思绪有片刻的空白。
“继续说。”他微眯了眼,就这么近的距离。
她能清楚的看到他瞳孔里自己的模样,狼狈病弱,显得方才那番谈判的姿态越发可笑。
唇角紧抿了下,她不觉做出个吞咽的动作,说:“沈白,你知道我……怕你。所以这番话说出,于我来说并不是容易的事,我知道你厌恶我跟、跟江廷东见面了,如果因为这件事你要惩罚,最该受着的人是我,你不要……牵扯到我妈和子晴身上。”
手心收紧,她能感受到自己频率深一下浅一下的心跳,“沈白,我怕你也好,其他情绪也罢,但至少,你在我心里是个真男人,别做那些……让我瞧不起你的事。”
“真男人。”他低低重复,说话时的气息撒在她脸上,什么时候起也不陌生了起来,他说:“莫羡,我有没有说过,你实在不擅长撒谎。”
她一顿,下意识呼吸大大起伏了下,她话里的真假连她都不知,在父亲刚去世的那段时间里,她每晚里都在诅咒这个男人,他在她眼中,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世上所有不美好的词都可以加诸他身上,即便他有张天妒人怨的脸,即便他身处她或许一辈子爬不到的高位。
可就在方才,说出那番的话,这些情绪搅在一起,她竟也分不清哪些是愤恨,哪些是怨怼,哪些是惧怕,又有哪些,是道不明的情绪。
她的怔愣在他眼里大抵又是默认,他勾了下嘴角,笑意薄凉淡漠,“激将法于我没用。”
话音未落他便要起身,感受着脑后的手微动,她抬起上身,下意识抓了他身前的衣服,“那什么有用?”
眼神晃动的厉害,她抓得他的手紧紧:“沈白,你到底要我怎样,要我怎样才肯放过我妈,你说,只要我做得到。”
喉中腥咸,她听到自己说:“我已经得过一次教训了,当时要知道会是现在这般,要知道我爸会……你说要娶,我二话不说就嫁。真的,所以这次你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做!”
眼睛眯了下,他看着她,“你恨我么?”
仿佛是第二次,听到他说这句话。
她怔了下,在她的怔愣里,他抬手把她的手指根根掰开,“等有一天你能脱口而出回答了再说。我不想要你权衡利弊后的回答。”
他转身向外走,她脑中空白一瞬,顾不得其他,翻身下床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放手。”
他回头,目光落在她赤着的脚。
“这不公平。”她脸色不健康的白,死死抓着他,“你不是说,说我是沈太太,是你妻子,你会给我沈太太该有的一切吗?那这算什么,模棱两可的问句?沈白,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又想要我做什么?”
手指颤得厉害,她赤脚踩在病房的地砖,“我不要太多,公司的事,北城的流言,我都可以配合你消了,你有别的女人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帮你打掩护,可是你说啊,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啊!”
声音也颤得厉害,更是不觉拔高了语调,“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们啊沈白……”
缓缓的,他转过了身。
面无表情。
俯视。
周身的气息甚至比方才更冷了。
“你可真是个好‘妻子’。”薄唇微启,他的话刀子一样利,“知道我为什么不说么。因为我说的,你一条都做不到。”
“不……”
“比如,不再跟江廷东联系。我要你从今往后跟江廷东断了一切联系,见面,电话,甚至传话。赵莫羡,告诉我你能做到吗。”
他的话,与其说是问句,更像是冷漠的宣判。
她抓着他衣服的手指,轻轻颤了下。
只是这么一瞬的停顿,就看到他嘴角讽刺的笑意,她迅速重新抓紧了他,“可以!我可以,我答应不见……”
他退后,甩开了她的手,“晚了。”
看着他的背影,她心内疯狂的恐慌和懊恼几乎让她失了理智,“沈白!”她大喊,“你要……你要是动我妈,你一定会后悔……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声音几乎歇斯底里。
淡淡的,他在门口的脚步顿了下,没回头,只声音传了来,“看你表现。你只要不惹我生气,我承诺,不会让她比现在更糟。”
不要惹他生气……
她甚至摸不准他的脾气,听似简单的要求,要她如何……
但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在他身影消失在门内时才回了神思,怔怔的站在病床边,呢喃一般,“不比……现在更糟吗……”
也就是说,母亲的治疗只会维持,不会再推进……
可现在的母亲,是不认得她的,每每那陌生的眼神和语气都让她……
扯扯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
敲门声响起,方才的小护士进来:“哎呀你怎么站地上了,你身子还虚着呢,快回床上坐,不然待会何医生来了就坏了……”
小护士说着扶着她坐回到床上,她仍怔怔的,那小护士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你怎么……怎么了呀?刚你男朋友没来吗?不应该啊,我跟他说过的了……”
“不是。”扯扯嘴角,她笑了下,“就是突然有点不舒服……”
“还知道不舒服啊,拜托,你是个病人,真把自己当女战士了啊,一身的病伤还敢这么上蹿下跳。”门口何敏走了进来。
“何医生。”
“你下去忙吧,这个刺头交给我。”
小护士应声出去,何敏一张保养极好的脸似笑非笑,“我刚才看沈白那小子的脸色,啧啧……是你把他气的?看不出来好本事啊,那小子万年冰块脸,要不是亲自检查过我都怀疑他面瘫,咳咳……”
“让您见笑了。”莫羡笑得勉强,“我们是有些争吵,何医生,我……回去还有重要的事,今晚输液完了,想回去休养。”
钥匙,妹妹,她必须要回去。
何敏摸摸下巴,“按理说你这情况,回去也可以,在这也是打针输液吃药,回去也好,沈宅里的医生不错。就是我得警告你啊,你回去要把自己使劲折腾爬不起来,再回医院我可真不管了。”
莫羡点头:“您放心,我不会拿自己身子开玩笑了。”
何敏也点点头:“看你这脸色难看的,我都不好意思问你几个八卦了,这样吧,就放到下次好了,你记得欠着我呢啊。”
她说着在床边坐下来,看着莫羡的神色一瞬里的复杂,在莫羡再看过去时就又成了八股的模样,她朝莫羡眨眨眼:“我最看不得女人被男人欺负,今儿心情还不错,在你输液完之前,想不想知道沈白的陈年旧事?”
“陈年……旧事?”眼皮微闪,她重复。
“哎呀,男人的陈年旧事还能有什么,就是女人咯。”
心里一颤,“你是说……季、季梦羡……”
“原来你知道她?”何敏皱了下眉,继而笑:“也是,沈白最拎得清,既然娶了你,这些个事应该也早跟你说了。”
“没。”她摇头,睫毛微闪,敛去了她眼里的情绪,“何医生,我只……听说了她的名字,其他的并不知。”
她朝何敏笑了下,病弱苍白的脸上露了些不好意思的笑,想知道又有些不好开口的样子,何敏笑着说:“原来如此啊,甭不好意思,我就给你说几个解解闷,那小子那么闷骚,还得我这个做长辈的操心啊……”
莫羡笑了下,微坐起了身子,是了,她不能就这么等着什么都不做,被这般掣肘的滋味太难受……
她有软肋,她的软肋被他攥手里,那他呢……
她不信,他没有……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