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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战场上拿着刀子跟人拼命,换来高官重权,做庇护她的大树。
她在深宫里步步生莲,直至登上皇后宝座,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能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就是不能成为她的女人。
他以死护了她最后一程。不管多么天大的事,只要死无对证,对方也无可奈何。
卿羽事后才逐渐明白过来,凭她的那些小聪明,如何抵得过李平岳在朝堂上三十年养出的眼力?那次雨夜她携萧承望不请自来,他便知道,她意欲何为。
有些事情已成定局,他无能为力,但也有些事情可以阻止,于是,在卿羽拿出那副绣图之前,他就选择了自戕而亡。如此,才可保住江落霞,连同她的后位。
问世间情为何物,大约真是生死相许。
卿羽大仇得报,本该一身轻松,可她现在躺在床上,头痛欲裂。襄岚担忧她是中了暑,忙前忙后地打开了房里所有的门窗,又亲自去熬了绿豆汤送来。
襄岚的煲汤手艺很不错,有时卿羽喝着她熬的烫,难免会想起翠娘。
卿羽喝了几口,吩咐道:“这几天天气热的厉害,你再去多煮些,让宫里的人都喝两碗。”
襄岚领了命,又去忙了。
她闭上眼睛,昏昏欲睡,隐约听到脚步声,阴魂不散地,在身边来回地踱,睁开眼睛一瞧,南宫洵嬉皮笑脸地正望着她,吓得她大叫一声,滚到了床角。
南宫洵手里提着个鸟笼子,里面的小黄鹂叫得欢畅。卿羽嫌恶地瞪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挪到床沿儿:“世子纡尊降贵来我这里,不知有何贵干?”
他将鸟笼子搁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里盛着笑:“清平公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睡回笼觉,本世子担心公主终日浑浑噩噩,忘了件大事,特来提个醒。”
听他这么一说,卿羽飞快地在心里想了一番,并未想到什么“大事”,但还不能做出“真忘了”的姿态让他数落,遂不以为意道:“本宫虽然懒了点,但脑子还是够用的,就不劳世子费心了。”
南宫洵抬起一只手来抚摸着下巴,笑意盈盈道:“那就好,请公主明日打扮得漂亮些,到底是个牵扯到终身大事的好日子,即便日后回忆起来,也是份美丽的回忆。”
什么终身大事?什么美丽的回忆?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虽然她极力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细微的诧异还是落在了他眼中,大踏步走上前去,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卿羽的心咯噔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往后倾,他却继续欺身上前,双手落在她身侧,炙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皇上刚刚借着李平岳将军的死,惩办了几个之前一直不敢动的大吏,如今心情大好,明日龙舟赛,对于夺魁者必然是有重赏,阿羽,你说,你希不希望我夺魁呢?”
卿羽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所说的“大事”,就是明日的龙舟赛。明天便是端午节了。
……她还真忘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世子既然也有心要讨这个赏,本宫只好祝你心想事成了。”她说的轻巧,似乎根本不把他和这件事放在眼里。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面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敛去:“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夺魁之后想要什么赏赐?”
她被这种古怪的气氛压抑得难受,腾出一只手来推他,奈何他的身体坚硬如钢板,纹丝不动。
“……你能不能先起来?”她有些恼怒,“你这个样子,弄得我很不舒服。”
看到她又羞又急的样子,他嗤笑一下,而后慢慢站起身,无比潇洒地走了:“记得明天穿得漂亮些!”
他一再要求她“明天穿得漂亮些”,不知究竟意欲何为,不过是去看个龙舟,非要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作甚?她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转头看到门口的常余,朝自己这边恨恨瞪了几眼,见自己看到他,忙又别过头去,狠狠地盯着面前的空气了。
她大为不解。上回当着父皇的面,她假意斥他的事情,事后她明明跟他解释过了,而他也表示理解,二人和好如初了,怎么今天又是这副愤恨的样子?莫非她又是什么地方得罪他了?
想到此,她扬手招他过来,询问道:“你为何瞪我?我哪里冒犯你了吗?”
这话带了几分戏谑之意,况且他们本来就相熟,开个玩笑倒十分随便。哪知常余却不买账,梗着脖子道:“没有。”
“没有?”她皱眉,“那你为何一副看见我恨不能揍我一顿的样子?”
“卑职不敢,”常余不看她,语气也硬邦邦的,“卑职一介奴才,哪敢以下犯上,对公主大不敬?”
“常余,”她肃了脸色,“有什么话你就对我说,话说开了才好解决问题,我不希望我们之间还会存在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于常余说,卿羽是他在梁国唯一的依靠和要守护的人;于卿羽而言,常余是她的手足兄弟。在这触不到人心的深宫里,他们二人互为彼此的倚赖,若他们之间有了误解,那将是最愚蠢最寒心的事。
常余的脸拉的很长,愤懑积郁于胸,却仿佛有着难为情的原因在里面,实在难以启齿。
看他这副样子,卿羽了然,原来,他是在气自己和南宫洵。那南宫洵放荡不羁惯了,凡事不拘小节,对她动手动脚,常余看在眼里,又碍于身份,不好明说,可不憋了一肚子气!
卿羽哭笑不得。她跟南宫洵根本没有什么呀!
“常余,你想多了,我跟南宫洵不是你想的那样,”卿羽忍住笑,仍耐着性子跟他解释道,“他帮过我的忙,也算是我朋友,就跟我和你一样,规矩礼数都是用不着的,可能有些事情让你误会了。”
常余明显很不满意她的这个解释,索性扬起脖子,打开窗子说亮话:“才不是!朋友之间哪有那么占人便宜的?他对你的动作,和他看你的眼神,跟大殿下一模一样,他分明是喜欢你。”
卿羽默默地看着他:“……你这是在拐着弯说沈云珩占我便宜么?”
常余涨红了脸:“当然不是,大殿下对你一片真心,就算……就算偶尔占一点小便宜,那也是真情流露!可这个南宫世子不是,他,他……”
卿羽笑望着他:“他怎样?”
常余憋了半天,没好气道:“反正你离他远些就是了,你要时刻想着大殿下的好,想着大殿下对你的良苦用心,这样才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这话说的!好像我跟沈云珩真有一腿一样!
卿羽大呼冤枉,常余却不容她多话,气昂昂地跑出去巡宫苑了。
前被南宫洵戏弄,后又让常余教训,她真是有苦没地诉,转头看到桌子上的黄鹂鸟,冲她叫了两声,顿时心情好了不少,便高高兴兴地逗鸟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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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卿羽就被襄岚给喊醒了,嚷嚷着要去看龙舟赛,去晚了就占不到好地方了。
卿羽懒洋洋地爬起来,在襄岚的一再督促下慢吞吞地洗了脸,梳了头。
“公主,今天您穿这个好不好?”襄岚兴冲冲地将一件大红色的纱裙往卿羽身上比量,“这件是前几天尚衣局送来的新裁的衣服,用的是水晶纱,样式也是眼下最流行的,公主穿上一定艳压群芳!”
卿羽懒懒地白她一眼:“我又不是去参加选美大赛,穿那么惹眼干什么?”
襄岚嘟着嘴,恋恋不舍地将纱裙放回去,埋在硕大的衣柜里翻了一通,又欢天喜地地拿出一件金色的丝锦华服:“这件好!这件还是皇后娘娘赏下来的,是宫里纺织手艺最精湛的老工匠亲手缝制的,图纹和颜色都无比考究,彰显您高贵的身份最好不过了!”
卿羽叹了一口气,打着呵欠又要往床上滚,襄岚大吃一惊,趁她沾到床沿儿之前拽回了她。
“公主,龙舟赛很好看的,您怎么就是打不起兴致来呢?”襄岚苦着一张脸,“您要是嫌奴婢眼光差,挑的衣服不合您意,那您就自己挑一件吧,总之,今天的龙舟赛一定要看啊!”
看她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卿羽不忍心拂了她的兴致,心想难得有次出宫机会,这个丫头也定是想出去玩耍一番的,于是自己去衣柜里挑了一件拿出来:“就它了。”
襄岚定睛一看,有点不高兴:“这件也太素了,世子找不到可怎么办?……”
她叽里咕噜地低声说着,卿羽却听了个正着,揪住她问:“关南宫洵何事?”
襄岚吐了吐舌头,见主子一副立志要严刑拷打的气势,也不再做抵抗,乖乖招供了:“昨天世子交代公主今天要穿漂亮些,奴婢是听到了的,而且,今天一早,世子出发前来清平宫里一趟,见您还在睡着,就没惊醒您,吩咐奴婢待您醒了就替您找一件显眼些的衣服穿上,好让他一眼看到……”
卿羽扶住额角,无声地叹息:“这个南宫洵,耍什么花样?”
“可能,他是想看到公主,然后就有了竞赛的动力吧。”襄岚说着,催她将衣服穿好,“唉,素点就素点吧,世子眼力好,就算不显眼也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您的。”
卿羽一脸黑线:“你再提他一句,这龙舟赛我说不看就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