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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心愿达成,兴奋不已,很快,酒楼开张的各项事宜轰轰烈烈地展开了。打扫清洗、置办桌椅、添置家具、粉饰装修,等等等等,不仅需要钱,更需要人力。
白露原想着将两位师父喊来帮忙,卿羽却不同意,说待酒楼顺利开张,给师父们一个惊喜。况且,依大师父那个拈轻怕重的性子,定是要好生奚落她们一番,说好事不找他,干活的时候倒挺积极,到那时,怕是活没干好,又要生一通气。
白露咂摸了一番,深觉有理,于是花钱从市集上招了四五个帮工。
从最初的整体清扫,到最终的采购完毕,花了整整三十天,若非白露一直在装修风格上顽强较真儿,本可二十几日便能收工。
可即便是这样,白露仍对眼前这装修不甚满意,挑剔说窗帘、布帘的颜色过于深沉,客人吃饭的时候会感到压抑,应该换成粉红或浅紫等淡雅些的色彩,或是大红大紫的也行,象征着欢迎光临的极大热情与诚意,灯饰也要花哨些,四周再摆放些花花草草,营造出清香甜蜜的氛围来,让客人流连忘返……
卿羽耐心地听完她一番美丽畅想,不说话,只微微一笑,拉她上了二层露台,指给她看不远处一座楼宇:“师姐的奇思妙想甚好,让我不禁想起那家的营生。”
白露哀叹一声,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卿羽指的那座楼名为“夜来香”,是月凉城里有名的青楼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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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一切硬件设施准备妥当,在卿羽的强烈要求下,还招了一个厨子,一个店小二,一个丫头。
厨子丁大彪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一圈络腮胡漆黑浓密,虎目炯炯有神,卿羽招工时,他身穿一件敞襟马甲,纵然坐着不动,雄壮的肌肉上仍沁了一层薄薄汗珠,面上虽是诚恳的笑,却让她蓦地脊背生寒。但卿羽觉得这人虽长相魁梧,心思却单纯仗义,且有着一手好厨艺,弃之可惜,便决心予以重用。
店小二叫阿吉,是个长相清秀的小伙子,说话嘴甜,人也勤快,始终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职位再合适不过。
丫头名叫秋儿,约摸十四五岁,文文静静的,招来帮着做些洗刷杂事。本来卿羽嫌她太过讷于言,可能不怎么会招人喜欢,但转念一想,身边儿有个不嚼舌根、守口如瓶的人办事,要放心些,便留下了。
而酒楼的招牌,白露专程去找了沈离,带回三个墨香浓郁的大字——露鼎记。她眉飞色舞地传达着沈离的说头:白露的酒楼,当然是要做得尊贵显赫,与天地鼎立,同九州共存。
卿羽见她这般欢喜,便也笑着吩咐阿吉将此招牌好生裱起来,挂上门楣。
如此折腾了一个多月,待一切消停之后,已入七月,为了图个吉利,露鼎记的正式开张之日定在了七月初七。
但卿羽顽强地坚持一个条件,就是开张这天白露不许进厨房。白露大为不解,非常郁闷,卿羽劝她既是露鼎记大掌柜,就要端出大掌柜的样子来,尤其是开张这天,难保会有竞争对手混入人群,明着来道喜,暗着来巡查,伺机挑毛病搞破坏。
因此,白露的任务主要有三,一是广纳谏言,听食客们对露鼎记的意见和建议,比如菜品、味道、服务之类的,列为可参考条件,虚心领教才能进步,为露鼎记日后的经营积聚人气;二是提防万一,白露身手好,要是开业期间有个突发事件,能第一时间镇住场子,甚至赶在蓄意者出手之前就掐灭对方的气焰,如此才能保证开张大顺;第三嘛,就是亲眼看到露鼎记的开张大吉,作为事业腾飞的第一步,是个值得铭记的时刻,白露作为大掌柜,开张这天只要主持着大局,享受着自豪感就行了。
白露一听,十分赞同,当即就这么定了。
卿羽悄悄吐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把最难的一关搞定了,依着师姐的性子,定是要在开张这天“大显神通”的,但如果让她霸占了厨房,后果一定不堪设想,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把露鼎记的名号打出去,万万不可在开张第一天就坏了名声,只要顺利开了张,以后怎么经营、怎么规划,都可慢慢来。
先前在祁嵇山上时,大家都哄着她,但下了山,世界之大,谁还会哄她呢?师姐那么要强,好容易才开了露鼎记,正是心愿达成的时候,怎能在这节骨眼上出差池?不管是瞒也好,还是骗也罢,卿羽都将竭尽所能,扶持她走好眼下的一步。
至于吸引食客的噱头,卿羽综合了城中几家周年庆典活动,也比葫芦画瓢地推出了几个优惠活动,不仅打出“任意消费送果盘、三菜送一汤”的旗号,临走还每桌送个大粽子,寓意恭祝功名得中、光宗耀祖,这么做不无道理:还有月余时间,秋试就要到了,哪个求取功名的人家不想图个好彩头?
更重要的是,在餐馆近饱和状态的月凉城,露鼎记要在开张这天打出名声来,就要在当天来个大轰动。白露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裁了八面大旗,上面染了露鼎记的名号和地址,雇了八十个年轻人,以露鼎记为中心,十个人一组,在七月初七这天一大早,扛着大旗去往八个方向,一路跑一路喊:“露鼎记开张,送果盘、送汤、送粽子喽!”
为能营造出热烈的场面,白露还在门口摆了八响礼炮,专门请了一支舞龙舞狮队过来,锣鼓助阵,闹它个半上午,先把人流量聚集起来,先套住客人的眼睛,再套住客人的脚。本来还想请个高知名度的人物来剪彩,但她们初来乍到,也不认识什么人,只好作罢。
不管怎么说,前期工作做到位,多管齐下,厚积薄发,于是,七月初七这日,露鼎记来了个开门红,八方来客络绎不绝,沸沸扬扬座无虚席,白露激动得一把搂住卿羽,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毛毛,我们是不是要发了?!”
卿羽示意她小点声,却也压不住兴奋:“师姐,财不外露,咱们要低调,低调。”
白露哈哈大笑。
一直到亥时,酒楼里仍有三座客人意犹未尽,拍着桌子不满地叫嚷着上一道菜都抹净了盘子,下一道菜怎么还不见动静。卿羽忙不迭地赔着不是,匆匆跑进厨房里去催老丁,一掀门帘,却见老丁赤裸着膀子,窝在灶膛前的柴禾堆里,呼呼大睡。
在一旁洗碗的秋儿见卿羽进来,放下手中的活儿,便要上前去喊老丁起来。卿羽制止了她,自己挽起袖口,有条不紊地将两道炒菜利索出锅。
卿羽一手端着一只盘子,来到客座前,还未开口致歉说久等了,便见席间一人胖子拍案而起,破口大骂:“好大的架子!老子是见你们头天开张,好心过来捧个场,谁知道连菜都不给上!你们这酒楼还想不想开了?!”
胖子一喊,其他人连连附和,七嘴八舌好不热闹,句句直指露鼎记怠慢贵客,并扬言威胁着要帮着好好整治整治。
卿羽从未见过这阵仗,偏偏白露此时又在后院忙着劈柴,喊不来她出来镇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几个大男人为难一个弱女子,你们脸可真大——”吵闹间,一语轻笑悠悠传来,却如一缕剑光贯穿而来,瞬间静了满堂。
卿羽抬首望向来人,但见门口一角衣袂飘荡,一人踏得门来,身着轻薄蓝衫,清冽如泓泉,风姿卓绝,眼角轻佻,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清浅笑意,很温润,又很……魅惑。
他站定了身子,身后是澄澈清明的白月光,勾勒出他颀长挺拔的身姿,温淡的目光流转于卿羽面上,辗转许久,唇角笑意又放大几许,道:
“怎么,才分开多久,就不识得故人了?”
卿羽呆了一刻,许久才艰难地从震惊中抽离出来,又惊又喜,喊了声:
“叶白!——”
叶白凝望着她,笑容更盛,话音里却隐有埋怨:“不过是才分开了两个来月,就将我忘了个干净,李姑娘啊,您可真是位名副其实的贵人!”
卿羽窘然而笑,一双明净的大眼睛弯成了一对儿好看的月牙儿,道:“叶公子这是在嘲笑小女子贵人多忘事么?那日您匆匆作别,我原想着日后再难遇见,谁曾料到竟会在月凉城里再次有幸重逢?我这不是忘事,是您的出现太突然了!”
此时叶白已移步至她跟前,望向她眼底,见她目迎着他,仍旧这般笑得纯净无暇,不知怎的,低低一叹,凑近了她耳边:“我说的贵人,可不是这个贵人。”
卿羽一怔,他却趁机揽了她的腰,回头面向闹事的胖子等人,语气还是温静的,却多了分迫人的威势:“阁下肯在酒楼开张之日赏光来捧场,是我们的荣幸,而我们又没能招待周到,确是我们的不对,但恳请阁下念在今日客满盈门的状况,多多予以体谅,迟上了的菜,全算到在下这里,就当给您赔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