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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本来就是一个诸侯国,既然是诸侯国,那就连臣属都不是,自立为王在这乱世中讨生活本身就有违天道。
九王的神情幽幽,红腰好像能从他脸上看见这番话。
有个老臣气的浑身颤抖,指着九王:“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这个被他们叫了无数声妖孽的人,怎么就跑到王座上面大放厥词?
九王慢慢看着他们:“觉得本王说的不对吗,现在大军合围,赵国有什么能力在这些中存活?”
最后还是要覆灭,和其他几个一样的下场。
忽然有大臣如梦方醒一般,脸上胡须染上霜色:“你,都是你,当年魏国的传说是真,你就是造成诸侯动乱的罪魁祸首,一切都是你促成的!”
都说九王被钦天监诊出命格有异,不为魏国上下所喜,天生孤煞,他靠近的人事都要遭殃。
这才多久,区区半年余,原本还相安无事的五国成了笑柄。
而看起来坐收渔翁之利的御天行也没好下场,被亲信之人背叛,损失了数万精兵。
之前大家都恨晋王御天行霸道,非要觊觎五国,可最后看看,不就是九王去过晋国以后噩梦才开始的吗?
红腰看向赵王,刚才他还在为了把王位交出去感到庆幸,脸上的神情还没来得及消失。
有个大臣也看向赵王,这位王好像发呆一样:“陛下,您说句话啊!”痛心疾首。
赵王好像浑然忘了自己刚才让位的事,怔怔问九王道:“王爷,你在干什么?”
九王淡淡一笑:“陛下不是将赵国交给我么,那么我希望大家都逃难去,找个安全的地方,了此残生。”
赵王的脸色由白转青,明显这句话说出以后,底下群臣的反应更强烈了。
“王爷……本王、本王并没让王爷放弃赵国!”赵王近乎声嘶力竭。
群臣一时陷入安静。
九王似笑非笑:“放弃?既然陛下决定把赵王交给我,那我如何做难道不是自由。况且不是陛下先放弃了吗?”
传位这种事,真传还是假传,赵王心里难道没有点数。
赵王显然没料到这些,脸色苍白,看起来极激动。
白面车夫一直防卫着周围人异动,好在这些老臣只是有些激动,并没有表现出动手倾向。
九王说道:“现在带着家眷离开赵国,还能有活路的机会,继续留在这里困守愁城,最后晋军入关,再想走就寸步难行了。”
看看晋阳城现在守军森严的样子,说是为了防备外敌,但恐怕里面的人想出去也不易。
果然九王的话音落地,那群老臣的神情马上就变了。
若说从刚才群情激愤,变到现在,有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了。
有人谨慎不安地看向了九王。
赵王感觉到不对劲,立刻变了脸色上来,狠狠道:“都是赵国的肱骨重臣,就算赵国被打进来了,也该和赵国同存亡。”
九王凝视他:“陛下自己都想独善其身,还要求别人留下共存亡?”
那群老臣心弦被勾起,立刻神情又变了变。
赵王苍白脸:“你胡说什么,本王也绝不离开赵国……”
九王盯着他眸光深邃,赵王不想离开,他还想继续坐拥赵国,还想当这个王。可事到如今,他没本事,抵御不了御天行的大军,患得患失之下,就把主意打到了别人身上。
赵王忽然转向群臣,紧绷脸色说道:“谁也不许擅自走,若被本王发现,休怪本王不客气。”
九王不由啧声:“陛下不是把王位传给我了吗?还是陛下后悔了?”
赵王恼恨,盯着九王眼睛发红。
红腰觉得这筵席真没什么意思,每天就是看他们不同的脸上各怀鬼胎。
简单来讲,这世上没有坐享其成的事情。就连头脑可怕的九王都做不到。
————
赵王彻底慌了。
开始在寝宫中来回的踱步,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晚上就有人来回报:“陛下,不好了,左丞李大人全家都出城了!”
夜色是绝佳的掩护,看守晋阳城门的士兵,也不敢阻拦左丞大人。
接着是校尉、中丞,晋阳城那些老臣家里,约莫空了一大半。
赵王恐慌发怒:“守城的人都是干什么吃?”
那个小宦官吓得坐在地上:“陛下,守城的罗将军,自己已经逃出城了。”
赵王后退一步,小宦官趁机爬起来溜走,赵王瞪着眼睛,好像在看什么荒唐的戏。
九王却在赵宫里一个隐蔽的地方,刚好鸿雁从树梢飞过,白面车夫排查了树林没有人埋伏,这才返回九王身边说道:“赵国也差不多了,都是逃兵和没有斗志的残将,不管是谁都可以轻取。”
九王围绕着槐树走动,看着树上槐花飘落。
白面车夫眼眸渐深:“只不过陈王说的话……”
九王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白面车夫声线冷凉:“陈王这个人跟其他诸侯王都不一样,满腹计谋,他说的那个王爷永远也不知道的事,会不会就和,龙脉相关?”
这世上连九王都不知道的事情,就是连九王都在寻找的龙脉。
龙脉的线索据说藏在玉玺当中,可九王拿到了玉玺,却找不到龙脉。
只有跟九王最近的白面车夫知道这点,但姬无双的狡诈超出常人外。
白面车夫顿了顿道:“当时如果留他一条命,再细细询问……应该能问出什么来。”
九王在树下站定:“陈王存心不告诉你的事,你用酷刑也不会得到答案。”
姬无双自己说许大奶奶过世,他就无所谓生与死,白面车夫想留他一命问话,基本就不可能。
所以九王当初让车夫杀了他的时候没有片刻犹豫过。
白面车夫沉声:“属下还是不明白,王爷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也或许是在诈王爷。”
九王片刻一笑:“人已经死了,谁知道呢。”
红腰面无表情靠近:“我刚才看见有宫女收拾细软,往宫门方向跑了。”
九王唆使这些人大难来时各自飞,本来赵国的半数人都击中在晋阳城,再从晋阳城跑出去,赵国还有什么剩下,就是空架子。
九王看了眼空旷的赵宫,慢慢笑笑:“要是人都走了,晋阳城关起来唱一出空城计,也许连晋王都没有兴趣出兵了。”
一座空城还有什么好攻打的。
赵王这时候才算反应过来,宫门口互相推搡挤着出去的人到处都是,一座赵王宫此前养了多少人,这个时候四个宫门都不够用。
赵王在人群中看见九王,痉挛之下抓住一个人衣角:“去,去把他给本王抓起来。”
九王也看到赵王,神情幽深看着他。
旁边拉住的正是一个士兵,看管王宫安危,见到被赵王拉住,他脸上却完全没有表情。
赵王提高了音量:“你们、本王命令你们!”
没有人听他的了,那些士兵仿佛明白过来一样,纷纷丢掉了手里的长矛,开始挤入出宫的人潮。
赵王脸上都是愤恨,被人无视踩在脚底是什么样的。
王是别人烘托卑微侍奉的才是王,没有人在你身边围着,那就是落入泥潭的普通人。
赵王觉得自己真是错了,哪怕坐在王位上,直到赵国真被攻打那一天,起码他还是王。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改变,他提前被打下了高台。
他用痛恨的眼睛盯着九王,可是直到赵宫被撤空了,九王才走到他面前。
“陛下不走吗?”九王轻声细语。
赵王觉得自己还根本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切,就在早上他还是被数万赵国士兵保护在皇城,万人拥戴的王,为什么一天下来全变了。
九王看着他淡淡说:“其实陛下还是走的好,以陛下来说,直接从宫中密道离开,远比其他人便利。”
提到密道,赵王抬头看他,半晌才能说出一句话来:“王爷,你一定会被杀的。”
九王含一笑:“真有那么一天,也承赵王吉言。”
赵王一身狼狈,逃离自己的王宫。大概是诸侯国里第一个出逃的王,因为还没开打就失去了兵力,连受降的资格都没有。
九王看着赵王走远,对白面车夫说了一句:“去密道。”
白面车夫似乎明白九王的意思,去了少顷片刻就回来,带来了密道里那副画像。
展开在九王面前,九王看着上面的笔墨,伸手沾了沾。
“是真迹。”
红腰试图从九王眼里看到他对画像的特殊感情,但是没有,九王没有反应。
九王让白面车夫拿出一瓶特殊无色的墨水,将墨水沿着画像人物的身体一路下来。
好好的画就像要被这么毁了。
直到画像上人物形象褪去,显露出纵横交错的山河万里图。
九王再次捧起了这幅画,眸中闪过淡笑。
武帝在位时制作的画像,画中画都是当时工匠嵌入的江山舆图,所以九王刚才试验这幅画是否为真迹。
白面车夫盯着地形图:“这幅图上面,是不是就有龙脉?”
这么完整的描绘当初江山的舆图,也不知当今世上是不是仅存这一幅,而龙脉必然就在这完整地图上的某一处,存在于武帝的江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