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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之后晋军直取了东面西面的城池,将雁北关独独留下,把魏兵困死在毒瘴气中,那这简直就是史上最讽刺的一场战役。
九王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吗?
红腰直接挑开了九王的帐子,她手心里,罕见地握着开了刃的匕首凤鸣。
九王挑了挑眉。
红腰走过去,开门见山地看着他:“王爷之前说过段时间需要放出毒血,用凤鸣来吸收,可以有效延缓毒性,奴婢想起来,王爷自己还不曾亲自放过。”
九王目光掠过她手心的匕首,淡淡一笑:“你要帮我放血吗?”
红腰看着他:“奴婢担心王爷身体。”
九王柔白的手从书页上放下来,含笑看着红腰,“好啊。”
红腰直接踏上书案前的台阶,后膝一屈就跪坐在了九王旁边,端详了一眼九王的手腕。
九王缓缓展开自己的手心,一边盯着红腰:“你想看看我的血,是不是黑色的毒血?”
九王前面用火烤的苍蓝色匕首为红腰放过一次毒血,他说那可以帮她。那没什么理由,他要拒绝红腰现在的帮助。
看起来九王没有客气,红腰也干脆看着他:“婢子现在都指望王爷,自然希望王爷身康体健。”
九王的笑意未断:“这样的话就不必说了,你想做什么,做吧。”
想怀疑什么,这一刀下去,无非就是怀疑成真,或者打消怀疑,对于红腰来说,她只会选其中一个。
所以红腰的指腹在凤鸣上留下清脆的回音,暗影红光,她看着九王,手几乎没有停顿地割开了他敞开给她的手心。
血流如注,但顷刻间被凤鸣蒸发,那血的颜色正是紫黑色,比红腰之前稍微轻一些,但依然是区别的毒血。
红腰看着手心愈合的伤口,慢慢看向九王:“婢子想试一下其他地方,不知王爷可准?”
手心是九王主动摊开的,此刻黑血似乎流的差不多了,伤口处已经开始渗出正常的红丝。
九王没有说话,但眸光眯了起来,他居然也没有逼问红腰为什么还想试,他就是盯着红腰平静无比的那张脸。
而红腰没等来九王的话,但九王也没有缩回他的手,之后红腰匕首再抬,割在了之前她看中的地方,九王的手腕处。
那里有大动脉,割的偏了就会神仙难救,但红腰毫无犹豫,虽然她的刀下的准,没有碰到那条动脉。
从手腕处流出来的血最开始也是黑色,但似乎因为凤鸣已经抹过了手心,所以这黑血只是一闪即逝,很快是鲜红的血流出来。
红腰盯着看了一会,九王也看着她的样子。
之后那血眼看往地上落,红腰果断抽出了身上的帕子,立刻包扎住腕子的伤口,为九王止了血。
之后,她才直挺挺身子说道:“婢子冒犯了。”
可神情语气,哪有冒犯的意思。
九王依然笑了笑,神情清淡,他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包扎,红腰不仅下刀准,也知道什么地方的伤口止血最快,这手帕一扎,血顿时就止住了。
可这也改变不了她刚刚下刀的迅速,仿佛一瞬间犹疑也没有。
似乎见到九王的血那一刻,她才肯真的相信九王和他们一样,都中了这瘴气的毒。
红腰见九王不说话,道:“王爷若没什么吩咐,婢子这就告辞了,不打搅王爷的休养。”
九王在她走的时候忽然说道,“红腰,本王还记得你之前在晋王宫时候说过,你说觉得本王从没有真的把你推向死路,正因为一直留有一线,所以你在红茹公主之间,选择了本王。”
红腰停顿了脚步,片刻以后,她说道:“正是,因为奴婢自然更信任王爷的手段,红茹公主不过是个魏国送来的傀儡,而之后,王爷也确实做了把奴婢留下,利用奴婢的手,在晋王宫晋王的身上,种下了那个日后可能会随时爆发的血蛊。”
要不是晋王御天行发现了她的行径,晋军也不会不眠不休追杀她一天一夜,最后她重伤逃不掉,只能“自刎”死遁,误中进了一片坟地,失去所有记忆的重头又过了一遍生活。
这两句话红腰只是放在了心里,面上也没有表露,但九王从少女自然的背影中,看到了一份疏离。信任他的手段,最后晋国的事情恰恰说明了九王的手段,但这次红腰大难不死,可不是因为九王留有一线,那纯粹是命运天定了。
九王听明白了,所以一哂,也没有再留红腰,任她离去了。
目前局面下,九王会坐以待毙吗?不会。但九王会做什么也没有人知道。
红腰几乎连日在想这个问题,甚至她尝试站在九王的角度,分析这一场魏晋的对决,可是她并不足以看破九王,所以只能压下性子,这么等着。
九王自己也中了毒,他不可能漫漫无期等下去。
后来的确很快就有了答案,但答案,明显不那么让人愉快。
魏军里有一个人疯了,抵抗不了这种不生不死的压力,所以选择了去迷河里同归于尽。因为迷河里找不到尸骨,也就凑合了那句无来无去,不悔不怨。
但魏军每个人都反过来的,又怨又悔才会让他们走上了绝路,
而这个人,似乎达到了扰乱军心的最高段位,他的死直接在军营中造成了一连串连锁反应,余下的五千名士兵,彻底乱了。
那天晚上,九王忽然就给红腰传一个消息,让她带着姬无双搬去另一个帐篷住,暗中搬。
红腰照做了,当天半夜里,红腰听到搬走的那个帐篷里,喊杀冲天,有人直接闯了进去,似乎是想挟持“魏子婴”,而另一伙人就和他们打了起来。
不管是哪一边,都是军营里的这些人。
喊杀声大半个夜过去都没停下,红腰就在隔壁好像都能听见刀入血肉的声音,她心惊肉跳着,直到后半夜才终于渐渐止歇。
而对于这一切,九王什么都没做。
除了那个让红腰挪帐篷的指令,后来的两伙人互相厮杀天昏地暗,九王和白面车夫也没有出过帐篷一步。
天亮之后,那帐篷直接被烧光,地上有两具焦尸,厮杀了半夜听声音起码上百人冲突,但一觉醒来只有两个尸体躺在灰烬里,忽然间就好像是苍凉之下的一片哀曲。
后来这样的事也没有停止,只是过了两天,有一个士兵大半夜冲进了九王的帐篷里,被白面车夫的长刀斩伤了手臂也不愿意走,后来白面车夫用绳索困住了他,把他逼跪在了九王跟前。
从始至终九王冷漠看着,就像是冰雕刻的人,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绝情在脸上。
那个士兵虽然没死,但是从帐篷里出来之后也没了魂,坐在自己的帐篷里不再出来,和他住一个帐篷的其余五个士兵抱着被褥逃了出来。
本来大家就人心惶惶,夜里醒来再看到一个掉魂的人,岂非更可怕。
红腰的失眠也越来越严重,几乎要恢复到从前,许多天也无法睡上一次,只有她在担惊受怕之下,把手按在脉门上面,听到自己平稳的脉象,才算松一口气。
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既是普通人,就会被拖垮。
——
军营里好像上了一根弦,从那天以后不断在紧绷,总有一天会崩断。
然而,在崩断之前,有一个晋军闯了进来。
是晋军。两个军营的探子在毒瘴气的边缘,拖回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身上的盔甲就是晋军的。
这个晋军应该是自己闯入,因为他浑身皮肉都溃烂了,很像是被毒瘴气腐蚀的结果。
而溃烂的伤口,似乎是他很久之前就沾了毒瘴气。
但这个人伤重,已经连话都不能说了,九王喂了一颗丹药给他,他那张脸才稍微能看了。
恢复过来第一句话,那晋军就说:“九王殿下,我们陛下想与你和谈。”
这句话对于在场的五千魏军无疑是震撼,许多人脸上甚至溢出了狂喜之色,如果这句话是从一个晋军口中说出来的,他们当然会觉得热泪盈眶。
晋军大喘气了几口,忽然好像是阻塞住一样,再次开始翻白眼,那颗丹药好像只是让他回光返照,他痛苦地朝九王伸手:“王爷,救……”
他忽然蹬腿,眼白翻了上来,彻底不省人事。
刚刚燃起希望的魏军,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看着地上没声息的晋军,好像不相信就一眨眼功夫人就死透了一样。
他们还什么关键的都没听到,这个晋军说晋王想和谈,和谈的意义就意味着双方可能可以放下刀兵,但这样的关键时刻,那个传信的晋军竟然死了。
魏军们好像都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呆呆地看着地上“尸体”,因为尸体是趴着的姿势,有一个人还直接把尸体踢了过来。
但仰脸朝上的人,只是死的更明白无误。
红腰看着这些人:“你们要干吗?”
他们中有些人,甚至有点像那一夜厮杀时候的戾气表情,重新浮现在脸上。
“他的话没有说完。”有一个士兵脸色青绿,“我们还不知道最关键的。”
九王也看着地上那人,淡淡说:“不用他说完,我知道他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