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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陛下下中旨,命李守贞与杜重威解除婚约,日后再找机会将杜如月许配给李风云。”见小皇帝石重贵久久没有回答,桑维翰再次请求,语气有些加重,“臣会继续组织众臣,弹劾李风云。”
“不要逼朕,此事朕自有计量,无须桑爱卿多言!”小皇帝似乎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桑维翰侵犯了,一抖袖子径自不顾地退出了北宸殿,只留桑维翰还跪在殿中。
桑维翰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这就是他辅佐的君王么?如果是先帝……可惜先帝已经去了。
“桑大人,圣上已经走了,快起来吧!”张尽忠看了看小皇帝消失的背影,急忙上前一步,想要扶起桑维翰,这是他做奴才的职责。石重贵与桑维翰议事,小皇帝也只允许他在场。
“滚开,你这阉人!”桑维翰一挥袖子,扫开张尽忠,起身地站了起来,横了张尽忠一眼,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张尽忠脸色一白,不悦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又恭恭敬敬地弯腰道:“桑大人慢走!”
“他居然敢骂你!他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御书房中石重贵猛地一拍桌子。
“皇上,都是奴才的不是,桑大人他……”张尽忠急忙跪倒在地,正要解释。后宫与太监不得干预国事,这一条他牢牢记在心中,如今不是唐朝末年,宫中的太监没有强大到肆意弄权,玩弄朝臣的地步,得罪了桑维翰,他有一百种法子让他一个小小太监死无葬身之地。
“不要再为他说话,朕都听见了!”小皇帝怒道,“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你是从小看着朕长大的,这个桑维翰,未免太嚣张了吧!”
张尽忠将头杵在地上,不敢回话,身子瑟瑟发抖,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变成聋子,没有听到小皇帝说的这番话。半句话应对得不当,便是杀身之祸。
小皇帝没有理张尽忠,站起身来,来回不停踱着步,气息越来越粗:“他逼朕一步,朕就要退一步,如今朕已经是退无可退,究竟是朕在当皇帝,还是他在做皇帝?有本事,他来坐这龙椅试试,朕不坐了!”
石重贵抓起御案上的五彩笔洗,猛地砸在地上,碎瓷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击中了张尽忠的额头,鲜血滴滴答答的滴在地板之上。
“皇上……”小皇帝今天说的话一句比一句诛心,张尽忠不敢再听下去,巨大的恐惧在心中升起,低声哀求道。
石重贵也觉得刚才的话有些过份,瞧了瞧四周,见御书房中除了张尽忠外再无他人,方才吐了一口气:“起来吧,大伴,这些话莫要外传。朕心中苦啊,除了你,朕想不出还能向谁说这些话。”
刚刚起身的张尽忠听了这话,又感动得热泪盈眶,“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呜咽道:“陛下如此信任厚待老奴,老奴纵使粉身碎骨也难报答圣上的大恩大德!”
石重贵扶起张尽忠,见他额头上鲜血淋漓,取出怀中的白绢,擦去张尽忠额头上的鲜血,温声道:“怎生受伤了,也怪朕在气头上,竟然没有注意到大伴。快去请太医看看,若是中了血毒可就糟了。”
“老奴这点伤不算什么,只要陛下的气消了,叫奴才去做什么都愿意!”张尽忠弓着身子,方便石重贵更方便擦掉他额头上的血渍。
“你这老家伙,就你会说话!”石重贵推了张尽忠一把,“朕心头的气消了,也不生气了,你快去太医院看看,然后将鲁国公叫来,朕有事情要与他谈。”
“唉唉,老奴这就去传旨!”张尽忠急忙收拾好地上的碎瓷片,推出御书房,又对战战兢兢守在御书房门口的两名太监嘱咐了两句,急匆匆地离开。
找鲁国公来其实并不是想要鲁国公给他出什么主意,石重贵很清楚,那个老糊涂,虽然很有威望,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但实际上肚中空空,只会照本宣科糊泥巴,没有多大主见。本事倒是有一些,但也只是做事的本事,要他高屋建瓴出主意,有些为难他了。
上次要他去试探李风云,张尽忠就躲在书房屏风后面,将当时他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了回来。他是真的是下了死力气在试探他的学生李风云,一点都没有留后路,甚至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
不过石重贵不怪他,反而很高兴,谁叫他是鲁国公呢?也许没有骨头,但天下最不可能造反的人便是他,让人放心。
小皇帝自己也不明白会找冯道来,也许只是找一个人来倾诉,将自己的所思所想所顾虑一骨脑说出来。
张尽忠是不合适的,他是太监,太监不得干预国事这是禁律,知道得太多,对他不好。再说张尽忠也不敢听,说给他听,他会像鹌鹑般抖个不停。真不知道他怕什么,朕是皇帝,是真龙天子,有朕为他撑腰,谁还敢把他怎么样?
可是鲁国公就不同,说给他的话,丝毫不必担心他会泄露出去。而且,他总能在恰当的时候,表示出恰如其分的赞赏,让人听了心中感到万分的熨帖。如果朝中多一些像鲁国公这样的臣子,也许许多事都好办得多。
桑维翰则不同,鲁国公就像一位慈祥温和的长者君子,而桑维翰更像一位阴险狡诈的小人,善于躲在暗处放冷箭,难登大雅之堂。正如他的相貌一般,身短脸长,一看就不是好人。而且此人专权、贪财又好色,难怪当年先皇托孤选中的是鲁国公而不是被誉为“开国第一功臣”的桑维翰。
相传桑维翰还是平民时,曾对他的朋友说:“我天生富贵,之所以还是平民,是因为三种本事还未展现出来。我最厉害的本事在于钱货,其次是嫖妓,最后才是满腹经纶,读书万卷。”
后来桑维翰发达了,一日喝酒时对密友说:“我当初也没想到会有今天显赫地位,我该说什么来劝你喝酒呢?”
密友斟满酒,引用他当年所说的话:“吾有三悦而持之:一曰钱,二曰妓,三曰不敢遗天下书。”
桑维翰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当年炫露大甚,自罚一觥。”
何人能无耻至此?
大晋局面之所以难堪至此,不就是因为桑维翰坚持要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人,向契丹人称臣么?
什么“七不可”,如今朕不是一样将契丹蛮夷打得落荒而逃么?
朕有如此功绩,谁说哪一日朕不能远迈始皇帝,大汉武皇帝,大唐太宗皇帝,收复燕云十六州,勒功燕然,成为一代雄主?
石重贵心中一时豪情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