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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儿,常祺被死里逃生的后怕驱使着打起颤来,为了掩饰他俯身拾起金边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随着手指的动作,浑身上下的关节却仿若在咯咯作响。
“我正要结果常公子,县太爷却来了,他见我迟迟未回去复命,怕出了什么岔子,才匆匆而来,我见着他,将事情原委讲了一遍,他便命我寻个麻绳来将申衙役吊上,再寻把梯子来将常公子绑在横梁上,并塞上嘴巴。”王顺冲陆予裳颔首而笑,“因此,为何要将申衙役吊上,我也不知,我只知我将他吊上时,他还未死透,用乞求的眼神朝我落了几滴泪,不过吊上片刻之后,他就不动了。”
于淮菁命阿苏将陆予裳和陆夫人解绑,自己朗声道:“一月余前,朝中发文要大力整顿治安,一案若一人死亡可不上报,若有俩人及其以上的死亡就须得上报知州,若不上报,一经发现,一律革职查办。既已死了一个申衙役,常公子便不能再死,刘舍无法只得命王顺将常公子绑在横梁上。他已计算好要将陆夫人和陆姑娘诬做替罪羊——陆氏母女因要赖掉一万两银子,杀了常公子,却误杀了申衙役。而常公子的衣裳不知为何被申衙役穿在了身上,常公子本人也失了踪。等再过些时日,常公子生生饿死了,刘舍也就圆满了,常公子之死到时再行上报即可。”
刘舍面无表情地听着,双手笼在袖中,不发一言。
于淮菁侧过头冲着刘舍的方向“看”了一眼,勾唇笑道:“刘大人,你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半晌后,刘舍不答反问:“王顺之前字字句句指认陆夫人指使他杀害常祺和陆予裳,现如今他又指认我,于大人,你觉得可信么?”
不待于淮菁开口,他指着于淮菁的鼻子正气凛然地道:“于淮菁,你的官职虽比我要高上一些,然你无端恶意猜测朝廷命官,信口雌黄,不辨善恶,怕是辜负了圣恩。”
于淮菁任由刘舍说了个痛快,好整以暇地道:“我已细细查过了,你与陆家乃是三代开外的远亲,陆夫人和陆予裳若是死了,陆家无当家主母,也无嫡出的小姐,只余下一个庶出的少爷和庶出的小姐,哪里是你的对手,陆家的财产你自是手到擒来。且······”
他停顿了一下道:“常公子,你可有一名侍妾唤作如玉的?”
常祺被问得一头雾水还是答道:“有又如何?”
于淮菁指了指刘舍道:“县太爷刘大人和这如玉有染。”
如玉是常祺近日最为宠爱的侍妾,常祺此人薄情,厌弃了的侍妾送作人情稀松平常,但放在心尖的却是一个手指头都不愿被别人瞧见的。
这如玉竟勾搭上了刘舍?
常祺被当众带了绿帽子,除了吃惊更是难堪,急声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于淮菁知为了常祺的颜面不应当众讲出此事,但此事干系重大,不得不言:“是王顺亲眼瞧见的。”
常祺一听这话,瞪着王顺道:“王顺,你可瞧仔细了?可莫要瞧错了。”
王顺被常祺一瞪,身子缩了下,回忆道:“我杀了申衙役之后,想同县太爷要些银两花花,却不小心撞见了县太爷和一个女子在床上,这女子娇媚得很,叫得销魂,我听县太爷唤她‘如玉’,我在常公子门口乞讨过半月,听闻过这个名字,心中喜悦得了县太爷的把柄,瞧了个仔细,这如玉肩上可是有一点朱砂痣?”
这如玉不但出了墙,还被人瞧见同奸夫云雨,常祺气得倒抽一口气,几乎要昏厥过去,手指用力地动着金边折扇,不发一言。
不言语,便是默认了。
“你既要图谋陆家的财产,又要图谋常公子的侍妾,就想了这样一个计策。”于淮菁一面说一面朝刘舍走去,“恰逢常公子和陆姑娘因一万两银子入了狱,你更是抓紧机会,将你早就物色好了的王顺招入府中伺机动手。却未想常公子没死,倒是死了个申衙役。”
于淮菁面容精致,气质温和,这一步步走来,仿若周身带着拂面的春风一般,但刘舍却觉着他是一脚脚重重地踩在他的心脏上,要将那暗红色的脏器踩作烂泥方会作罢。
刘舍拢了拢袖子,颤声道:“你是如何救活王顺的?我分明是亲眼瞧着他死的。”
“救王顺的不是我。”于淮菁含笑道,“救王顺的乃是陆姑娘。”
陆予裳!刘舍瞥了陆予裳一眼,若是王顺昨日就死透了,于淮菁没了人证,哪里能在刑场之上当众戳穿他?
陆予裳动了动自己被绑得有些发麻的手臂,仍是站在原地,笑道:“那日王顺被关了进来,我便知你不会将他留活口,我同他说了半日,他却不信,且不肯透漏指使他的就是你,我同自己赌了一回,赌你在他吃食中下了毒/药。”
刘舍赞道:“陆姑娘你的赌运倒是好得很。”
“你将王顺当作刀子来使,刀没了该如何?你虽不是一个好官,但到底是个读书人,凭自身才学得来的县令之位。”陆予裳轻笑道,“一个读书人有不沾血的法子,当然不会使沾血的法子,加之方才于公子所言一案死亡俩人须得上报知州,申衙役已死了,若再死一个王顺,你上报之后,假若知州来巡查可能会漏了破绽。不如你就这般处理——申衙役为我和我母亲所杀,而王顺则是误食了一物死的。因此,我猜测你应是在他吃食中下了毒。我将我的猜测写在了一角衣袖上,在我母亲来送膳食时,托她将其交予于公子。而且,为求万全,我还托了于公子派人在暗处护住王顺。”
陆予裳抚了下鬓发,盯着刘舍,展颜续道:“所以你精心准备的毒/药,其实早就被于公子掉包了。”
于淮菁应声道:“确是如此。”
刘舍却不知自己竟这样早就被人瞧了个通透,疑惑道:“陆予裳,你为何要疑心我?”
陆予裳勾唇笑道:“那日王顺刺杀我不成之后,你审了他不过半刻,就匆匆地命万飞去寻我母亲。后又字字句句在暗处引导在场之人我母亲便是指使王顺之人时,我就知你就是真凶。”
砍头刀被烈日照得反光,反出的光打在陆予裳身上,衬得她肤如冬雪般晶莹又透着寒气,她缓步走下邢台,一面走,一面反光渐褪,终是在她踏在地面上时褪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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