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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第一笔经验,陈秋做起黑市小买卖来就越来越顺手了。几乎每个周都能去趟城里赚俩钱。
有时会遇到那个厨师师傅,有时遇不到他,即使遇不到,陈秋也不愁销路了。
她想过了,利用卖鸡蛋得来的这些钱,抓上几只鸡,再让鸡下蛋卖钱,这也能算是原始积累了,至于其他的,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陈秋和小勇每天都会在院子里晒晒蒲公英,觉得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了。不料好景不长,一场灾难眨眼之间就降临在了陈秋的身上。
“咚!”一阵震天响,陈秋家的门几乎是被撞开的。小勇被这声音吓得愣是打了个哆嗦。陈秋站起身给来一看,竟是大娘带着村长还有众多乡亲闯进了家里。
大娘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其他人则是面色凝重。
陈秋警惕地望着他们,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担心的事终于来了,或许,她被告发了!
“我就说这死丫头片子不是啥好东西,现在露出狐狸尾巴了吧?这下可不单是我的敌人了,是咱们共同的敌人!”郭春花叉着腰,朝着人群叫嚣。
“陈秋同志,请你认真交代一下自己的问题!”村长面色略带愤怒。
“我不明白村长的意思”陈秋强作镇定。
“死丫头片子还嘴硬!”郭春花从人群中拉出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妇女说道,“我表姐进城看见你好几次了,就在那黑市上卖东西!”
陈秋想起来了,这绿围巾黑红暗格子衣服村东头的桂花婶,她的确见过,只是没往心里去。
她竟然是郭春花的表姐?怪不得分家那天拉着郭春花不让撞墙呢。
“她说见过就见过啊?你们是亲戚,说的话怎么能作数?”陈秋打死不承认。
“大伙儿都看看这丑恶的嘴脸,我看她不吃点苦头是不会交代了!”郭春花用手指着陈秋,身子却离得远远的,她见识过陈秋的身手,不敢靠她太近。
陈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陈秋同志,你别再狡辩了,接到举报后,我都去城里做过调查了,难道我说的话也不作数?!”村长对陈秋怒目而视。
十年运动刚结束,群众们思想还没彻底肃清,对黑市交易还是讳莫如深,觉得那是大罪,必须严惩。
“村长!我看这死丫头片子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咱得让她游街啊,不游街她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也无法警惕群众!”郭春花扯着脖子嚷着,思想觉悟忽然就高了起来。
村长听了憋红了脸,看着人群,心里有些同情陈秋,知道她过得不容易,但又不敢为她出头。毕竟她站到了人民的对立面,按理就该游街。更有一些人是恨她恨得牙痒痒的,就等着看她游街。
“游街!”村长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下定决心给出了答复。
村长一发话,郭春花立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牌子,牌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走狗陈秋。
牌子上还画了一个大大的叉,郭春花不由分说,就把牌子往陈秋头上扣。
陈秋挣扎着不让她靠近,然而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个壮汉,从后面一脚踢在陈秋小腿上。陈秋一个猝不及防,突然跪倒在地上。
郭春花走上前,抓住陈秋的头发往后使劲一拽,使得她不得不扬起了脸。
小勇看大娘这么对姐姐,上前就打郭春花:“你这个坏人,你们放了我姐姐!”
他边哭边打,然而这并没什么用。
郭春花新仇旧恨加一起,朝着小勇肚子就是一脚。小勇被她踢了一个仰天倒,好久没缓过气来。
“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现在是新时代了,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陈秋挣扎着大声说道。
然而,并没有人听她说了什么。
“啪,啪”郭春花一手抓着陈秋的头发,另一只手朝她脸上就是两巴掌。
陈秋的脸立马红肿起来,大手印清清楚楚地印在她脸上。
这两巴掌打下去,郭春花别提多解气了。
后面的两个壮汉上来,一人抓着陈秋,一人按着她的头,拖着她就往外走。
这便是要去游街?陈秋冷笑,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穿越到这个疯狂的年代,更想不到,她竟然也加入了“游街”的大队伍。
大汉劲儿太大了,陈秋抬不起头来,长头发漫过头顶垂着,牌子挂在胸前,偶尔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她冷笑着,这也算是人生体验了吧。以前只在书上看过游街的,现在亲身试试,却也真是肝肠寸断。
陈秋一路走着一路被骂着,郭春花领头,骂什么的都有。文明的骂她不要脸,不文明的骂她搞破鞋。
突然,不知谁朝她扔了一只破鞋。
突然,又不知谁向她扔了一些垃圾。
陈秋摇摇头,无所谓,她看不见!
尽管脖子都快被他们按断了,没事,她不在意。她只想着小勇刚才被郭春花踢了一脚,可伤着了?还有,游街可别让奶奶看见啊。奶奶那么大年纪了,准会受不了。
刚想到这里,她就听到了小勇跟奶奶的声音。
“你们拉着我老婆子一起游吧!”奶奶哭嚎着。
“奶,快回去!”陈秋听到奶奶的声音,所有的平静一瞬间全都化为子虚乌有,她左摇右晃,拼死也要抬起头来。
“小秋啊,奶不中用,奶救不了你,但奶能陪着你!”奶奶一边哭,一边扑倒在陈秋脚下,挡住了道路。
“姐姐我也能!”小勇也跟着过来了。
陈秋的眼泪决了堤:“你们赶紧回去!”
她乞求似的大声喊着。
“赶紧把这老的小的拖出去,别不抗折腾,死了再赖我们!”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紧接着,上来一些男人就要拖小勇跟刘氏。
“你们要是伤了我奶,我绝对不放过你们!我记得你们每个人!”陈秋咬牙切齿,却又那么无能为力。
今天发生的一切,今天在场的人,她都记住了,牢牢地记在心里了!总有一天,她会让他们为今天做过的事后悔!
她用尽力气也要抬起来头来,然而大汉却按着她,陈秋便歪头,一口咬在了大汉的手腕上,疼的那大汉嗷嗷叫,赶紧撒了手。
“啪”,一块板砖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落在了陈秋的头上。
眨眼的功夫,便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头开始往下淌,眼皮,脸颊,衣服,地上,无一幸免,鲜红一片。
她用能吃人一般的愤怒眼神看着眼前拿着板砖,张牙舞爪的郭春花。
然而,也不知怎么回事,她明明很生气的,突然之间,竟好像没有力气再愤怒了一样。她只觉得,头脑里嗡嗡作响,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脚也站不稳了,外界的声音好像也没那么吵了……
短暂的晕厥过后,陈秋又醒了过来。
群众却并没有因为她流血而放过她,反而有人还在欢呼。
她身边的两个男人继续拖着她游街,郭春花走在最前头,一副骄傲的胜利者姿态,带血的板砖被她高高地举着,仿佛那也是功臣。
刘氏跟小勇就这么一路哭一路跟着走。
陈秋心都在滴血,她真的牢牢地记住了今天。不仅没有醒悟,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道路。她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做生意,发家致富,让今天来的人都看看,她陈秋是如何把他们这一帮无知愚昧的人给比到泥里的!
人群中刘大娘也在,她看不下去了,赶紧扭头回家看看自己儿子去,不知孩儿他爹能不能看住他。刚才刘浩听说有人要拉陈秋游街,当即就要出来阻止,刘大娘吓了一跳,和老头子费了好一番劲,这才把他给拦住了。
刚经历过十年运动的人都是惊弓之鸟,这种事能不出头千万别出,弄不好就是个死。于是,他们老两口硬是将刘浩给锁在了屋里,老头子在家看着。
陈秋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但这回,她竟然觉得比上次更接近死亡。
难道,她真的要死了吗?她的美好规划都还没开始,就要死了吗?如果她死了,奶奶怎么办?小勇怎么办?
可是她真的感觉好累,好累,仿佛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住手!”不知何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冷漠、倨傲,带着不容忍抗拒的威严。
“你们这是干什么?!”
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喊,大家竟然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陈秋拼尽力气,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顾不得一头一身的血,慢慢地抬起了头。
就算是马上死去,她也要看一看,这个像是于黑暗中走来,给她送来光亮的人,他是谁?
泪水和血液混合在一起,模糊了陈秋的眼睛,隐隐约约的,她看见在她不远处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笔直中山装的男青年。
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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