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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缘由?”朝容忍不住问道。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贺庆余会莫名其妙的向她提亲。
“天元二年冬天,家父初到盛宁,因为天黑路滑乘坐的轿子在拐弯处与一辆牛车相撞,他从轿中摔出来跌断了腿。幸好那车主命人将他送去就医,否则再迟延片刻,恐怕一辈子都要落下残疾……”
“是他?”朝容大惊失色,道:“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贺音书苦笑道:“家父一直感念于心,但却不知道恩人性命,送他去医馆的车夫也未透露主人的身份。直到前不久,他才终于得知那个人便是公主。”
“可是、可是就因为这个他便向我、向我提亲?”朝容按耐不住,有些愤愤不平道:“且不说那根本算不得恩情,顶多就是举手之劳,何况我的车撞了他,送他就医本就是分内之事……他根本用不着报恩,而且、而且也不该去向可汗请求赐婚。他可有问过我的想法?”
贺音书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激动,也隐约明白过来,忙解释道:“请您不要误会,家父并非想要逼迫与您,也并不是真正的谈婚论嫁,而是看您一个孤弱女子独自在外奔波太过辛劳,所以他想将您迎回府中好生奉养。”
朝容哑口无言,愣愣的望着她,心头一时百感交集、
“说起来也是有缘,虽然家父已然不在了。可兄长却代替他老人家完成了遗愿。”贺音书感慨道。
朝容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哪有那么简单?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这都是慕容翰的计划?
就在这时,贺音书缓缓走上前来,轻轻握住了朝容的臂膀,抬眼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父亲这笔血债,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我们有共同的仇人,如果有需要的话,应该合作。”
朝容缓缓后退了一步,张了张嘴,道:“贺小姐说笑了吧,贺氏家大业大,有诸般顾忌,岂能胡乱生事?何况贺老板的死因,官府早就查清了,凶手也已经落网。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哼,”贺音书冷笑了一下,“那些骗小孩的说辞,我会信吗?他们说杀死我父亲的人,便是入宫行刺可汗的刺客,真是好笑,我父亲一介商贾,怎会惹上那种亡命之徒?不外乎就是朝廷觊觎我们贺家的家产,变着法想害死我父亲罢了。”
“我们素昧平生,你在我面前说这些,就不怕我透露给朝廷吗?”朝容扬眉道。
贺音书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着她,摇头道:“你不会的,从我今天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朝容有些好笑的反问。
“你是一个不会轻易屈服的人,就像我一样。”她绝然道。
“也许这回你看错了。”朝容有些虚弱的笑了一下,缓缓坐了回去。
“我知道你身体不好,但是你放心,我会医术,我一定可以把你治好的。”贺音书抿嘴一笑,志在必得的望着她道。
朝容不由得垂下了头,下意识的抬了抬手指。还能治好吗?就算身体上的创伤可以痊愈,但是心伤呢?
“对了,秋娘住在东跨院,本来她想让我跟她做邻居住隔壁,但我觉得不太方便。所以我让人去收拾了那边的耳房,以后跟你住一个院子。”贺音书忽然说道。
“啊……”朝容又是一惊,道:“这怎么行呢?你是贺家小姐,怎么能……要不我们来换一下,我并没有多少随声物品,跟星纹住那三间耳房刚好。”
贺音书笑了一下,道:“本来就是我自己不愿住该住的地方坏了规矩,怎么能连累你也乱来呢?虽然你跟家兄并不是真正的夫妻,但他很敬重你的,这原本就是你的房间,我可不能鸠占鹊巢。”
“好了,我去收拾东西,晚上就搬过来。”她笑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朝容愣愣的望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那个贺小姐说要搬到这里住,怎么回事呀?”星纹走了进来,很是诧异的问。
朝容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哈,这下子可热闹了。平白多出一个儿子就算了,还多了个小姑子。”星纹有些好笑道。
朝容有些头疼,皱了皱眉道:“这里终究是贺家,咱们根本说不上话,能有什么办法?我真的不想被人打扰……对了,你过来我问你件事。”
星纹嫣然一笑,奔过来在她身畔坐下,歪着头道:“你可算想起来了。”
“什么?”朝容有些诧异。
星纹压低声音,眨巴着眼睛道:“难道你不是要问殿下的事?”
朝容面色微变,抬头望了眼外面,顿了一下缓缓道:“如今,你跟殿下还有联络?”
“那可不,”星纹一脸神秘道:“不过他如今不方便见你,但是吩咐我好生保护你的。”
“他……还好吧?”她心绪烦乱,下意识的问道。
星纹沉吟了片刻,郑重道:“这些年他就没好过,不过如果跟你此刻的处境想必,还是挺好的。你不用挂念他,因为你也为他做不了什么。”
是夜,贺音书带着一名贴身小婢搬到了东边的耳房,跟朝容仅隔一条十来丈的回廊。
之前贺廷每晚都是睡在外面,如今贺钧书回来了,他有了人陪便不会再过来闹她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朝容的身体每况愈下,气力越发不济,原本还帮着处理一些后宅的事务,但是慢慢的再没有精力管外事。
当她躺在床上听着炉中咝咝的炭火声和外面簌簌的落雪声,内心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她已经数日不出门,因为稍微经点风雪便有些受不住。好像此生的精力,全都已经在前半生被透支殆尽了。
然而她所有的心血早已付之东流,如今除了贺廷,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唤起她的精神了。
“如果我扛不过这个冬天,你就走吧,去西辽找你想找的人。”
“废话,这还用你说?”星纹使劲咬了咬唇,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道。
“你哭什么?难道你舍不得我?”她努力提起精神打趣道。
“你想多了,我就是……就是觉得你若是这样病死了,有些不值。”星纹道:“以后史书上该怎么写呢?”
“我会被写进史书?怎么可能……”她有些疲倦的笑了笑,摇头道。
“怎么不可能?云桑王朝好歹辉煌过那么多年,到时候末代公主那一篇,肯定会有你的一笔。大概会写你投靠北燕朝廷,为其效力,结果在党争中落败,下嫁商贾,后郁郁而终,没有子嗣?哈哈哈,看到的后人除了鄙视和唾骂,好像不会再有别的评价了吧!或许他们倒是会对你所嫁之人感兴趣,然后顺便翻一下贺氏的家族史。”星纹饶有兴趣道。
朝容喘了口气,有些痛苦的握紧了拳头。
如果朝华的名字只留下这样几句简述,那她当年在盘龙山下所做的决定又有什么意义?
“我现在有点好奇,你会在死前告诉我你的真正身份吗?”就在她失神之际,耳畔传来星纹的声音。
“不会!”她叹了口气道。
“那你这样替别人活替别人死,到头来没有人知道你的名字和身份,也没有人会记得你。你不觉得这样对自己太残忍了吗?你死后你的墓碑上将刻着别人的名字,你的一生都只是虚幻的,你真的甘心吗?”
她摇了摇头,胸口好像被冰锥刺穿了一般痛。
“可你知道吗?如果你真的死了,有一个人会很难过的。”星纹神色复杂道。
“那你便告诉他实情吧!”朝容缓缓道。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他,所以不知道他是怎么对待背叛他欺骗他的人。我不会傻到自寻死路,我还想好好活着,就算要死,也是要等老了以后,和程大哥死在一起。我真的很喜欢他,在没有遇到他之前,我好像都没有真正的活过。直到遇见了她,我才成为了真正的自己。”
“我……好生羡慕……这样真好。”她眼角滑下一滴泪,有些哀伤道:“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一段好的姻缘,所以你一定要珍惜。”
“可是我们的命运并不在自己手中,而在你的手中。”星纹顿了一下,抬手轻抚着她的额头,恳求道:“我好歹跟了你这么多年,如果你真的有几分感念,就一定要撑下去。你可以死在他面前,但你不能死在我面前。所以求求你,一定要熬过这个冬天。”
她声气虚弱的问道:“你是说……王爷他会来看我吗?”
星纹点了点头,道:“会的,一定会的,但是盛平冬天酷寒,他的身子受不住,所以现在没法来。但是、但是如果你想见他,我可以传话的。”
她像是忽然间有了主意,紧紧抓住她的手晃着,“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我随时都可以传话的,你现在想不想见他?如果想的话说一声,我可以立刻出去递送消息……”
朝容猛地清醒过来,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有些不可思议道:“你为了不担责任,宁可……宁可害他?”
星纹面上流露出羞愧之色,道:“我也没有办法。”
“他为什么冬天不能出来?”她隐约能猜到原因,可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真正的缘由。
“朝华公主没有跟你说过吗?”星纹有些诧异的问道。
朝容摇了摇头,道:“没有。”
“他们的故事我并未亲眼所见,但我跟在殿下身边很久了,所见所闻自然比别人多,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应该八九不离十。当年殿下深入云桑腹地探听情报,机缘巧合认识了朝华公主,并且爱上了她,因此在云桑流连忘返。他的兄长韩王派人催了好几次都不见回来,甚至到到后来因为战事严峻,慢慢失去了联络。但是他的身份好像被公主识破了,然后将他出卖给了官府。但是朝华公主也只当他是个普通的达奚奸细,并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当时正值冬天,所有被抓获的探子都悬在城门口示众……”
她顿了一下,望了眼朝容继续道:“就跟当时你那样子一样吧,不知道吊了多久,好像还被穿了琵琶骨,反正他的膀子算是废了,再也拉不开弓。后来他们被绑上石头沉入湖底,但是殿下水性好,所以绳子在水中松散后他自行挣脱逃过了一劫。从那以后落下病根,一到冬天就没法出门了。”
“大冬天……沉入湖底?”朝容只感到不寒而栗,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星纹点了点头道:“对呀,那样对敌国的密探并不过分吧!如果云桑潜入大溪的探子被抓到,只怕会更惨。”
“那他为何对我那么好?他不是应该恨吗?”朝容困惑不已。
星纹苦笑了一下,道:“谁知道呢?或许他们曾经很相爱吧!不然朝华公主怎么会愿意北上赴燕呢?或许……她还是想见他一面吧!”
“朝华知道?她知道王爷在找她?”朝容大吃一惊,问道。
星纹点头道:“她当然知道了,因为当年她被迫入燕为质的事是殿下一手促成的。也许是太爱了,也许是报复吧!由爱生恨本就是一件可怕的事。不过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中间会出了岔子。真正入燕的并不是朝华公主,而是你!”
“如果他们曾经那么相爱,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识破我的身份?”朝容更加困惑,忍不住问道。
“嗯,大概是近乡情更怯?他自己心里有鬼,而且心结太深,故人的模样在心里早就模糊不清了。所以他根本无从分辨。而且这些年你们甚少见面,他根本无从察觉。也或许是他有所察觉,但不愿意相信而已。不管怎么样,如果有一天他发现是我的失职导致了如今的结果,那我就死定了。”星纹叹了口气道。
“也许我应该挺过去吧!”朝容缓缓道,“我的命太硬了,没有什么病痛伤患可以让我死。”
星纹眼眶一红,‘吧嗒’一声落下了泪。轻轻抚了抚她鬓边的发丝,道:“我明天再找一个大夫瞧瞧吧!”
朝容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混沌,在绵延不绝的迷梦中载浮载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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