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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漫天黄沙枯叶的官道上,出现了一只长长的队伍。这只队伍中除了十几辆囚车外,居然还拖着一口醒目的棺木。还有几十个穿着粗麻囚衣的犯人,用铁链锁着跟在囚车后面艰难的行走。
押送的军士骑着马前后驱赶呼喝不止,若是有犯人慢了几步没有跟上队伍,他们手中的皮鞭就会不客气的狠抽过去。整个队伍的上空都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戾气与绝望,他们经过之处,连空气中都带着难以抑制的血腥之气。
官道上原本有着络绎不绝的赶路人,见到这只队伍经过时都会选择远远避开。
晓晴掀开车帘看了半天,却没有见着想见之人,她有些气恼的摔下车帘使劲绞着手中的帕子。鼓了半天腮帮子,终于忍不住道:“小姐,出了城后一直没有见到贤王在队伍里出现。他现下可是大病初愈,也不知恢复的如何了,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一直垂着头绣荷包的知雨闻言迅速抬眸偷偷望向张姣,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眼眸一转,细声细气的对晓晴道:“想必王爷是在月夫人的马车上,她必然会好好照顾王爷,咱们小姐自然用不着担心。”
闭着眼眸靠在车壁上的张姣,终于睁开眼睛淡淡瞥了她们一眼,随即又轻轻合上。行驶中的马车颠簸的特别厉害,也极容易让人感到疲惫,她已经没有心情也没有必要在这两个丫头面前做戏。
她带着警告的一瞥,让俩个各怀心思的丫头不得不闭上了嘴。不过看似平静的张姣,心中却升起了犹疑,以刘晖认真到古板的性子,他这次确实是消失的太久了。
在这只队伍的前面数十里外,有一个运送皮毛药材的商队在官道上快速行驶着。一个穿着羊皮袄子的伙计骑着马来到跟在队伍后面的马车前,朝着里面唤道:“霍夫人,霍夫人!”
车帘一掀,一个身材娇小的娇媚妇人探出头来,道:“小哥唤我何事?”
伙计摸了摸脑袋,笑道:“我们东家让我问问,你家相公可好些了?若是还没有醒来,前面有个村子估计能找到治病的大夫。”
霍夫人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内依然在沉睡中的俊美男子,随即回头对那伙计笑道:“替我谢谢你们东家,我家相公不过是感染了风寒还未痊愈,才会一直昏睡着。等他睡醒了,自然也就没事了,用不着去看大夫。”
“那就好!”伙计又道:“还有一事,前面左转有个岔口可以下官道,再赶四十里山路就可以见到运河。咱们要在天黑前上船,东家请夫人你尽量跟上,因为那货船是不会等人的。”
“知道了,替我谢谢你们东家。”霍夫人依然笑吟吟的,似乎并不觉得小半个时辰要赶四十里山路是件为难之事。
目送伙计离开后,霍夫人又想钻回马车内,负责赶车的年轻护卫终于忍不住道:“你可想好了,若是上了船就再也无法回头,主子他醒来后还不知该如何震怒。”
霍夫人闻言却是一笑,道:“放心好了,万事有我担着。你若是害怕,现在下车也可,我找那东家匀个马夫就是了。”
“算了吧,我若是不跟着你们才会真的害怕!”年轻护卫忍不住苦笑,手中皮鞭在空中抽的啪啪作响。
霍夫人满意的点头,又不忘提点道:“小七,你可要记住,以后在人前不要再称呼主子,主母。叫我们少爷,少夫人即刻!”
“是,少夫人!”被她称为小七的年轻护卫带着磨牙的应承下来。霍夫人显然心情大好,终于笑嘻嘻的钻进了马车内。
马车内,年轻俊美却带着疲倦之色的霍少爷依然在沉睡,只是他睡得并不安稳。长长的眼睫不时微微颤动着,却怎么都无法睁开。
霍夫人为他压了压身上的被褥,又抚了抚他微蹙的眉峰,柔声道:“睡吧,我在呢!”她温柔似水的声音似乎安抚了睡梦中的霍少爷,他的眼睫终于不再努力颤动,而是陷入更深的沉睡。霍夫人忍不住微笑,附身在他额间印下一个亲吻。
除了他们,整个商队同样在拼命的赶路,终于在夕阳落山的瞬间,赶到了运河码头。
霍夫人被颠的七荤八素,还没回过神来,外面传来小七的呼唤:“少夫人,准备上船了。”
霍夫人掀开车帘钻出来,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滚滚奔涌的河面上停泊着二十几艘二层高的巨大货船。船上燃着无数灯火,却不足以让人窥见它们的全貌。只觉得中它们就像是盘踞在黑暗河面上的怪兽,将那些装满货物的车辆全部吞噬入腹。
霍夫人呆愣片刻,才惊叹道:“真是开了眼界,原本以为豪商都是在江南富庶之地,可看看这只船队,那些江南豪商只怕也要自愧不如吧!”
小半个时辰后,霍夫人缴纳了一笔不小的银钱,终于连人带车登上了其中一艘货船。
又过了二个时辰,遥远的天际就像是打翻了墨盒,黑沉沉的不见一点光亮。星子银月全都被厚厚的云层遮盖的严严实实,显得晦暗阴沉。河水哗哗的奔腾不休。因为是顺流而下,货船运行的速度极为惊人。
霍少爷躺在船舱内并不算宽敞的床榻上,缓缓睁开眼眸。他许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只觉得全身无比畅快,比吃了千年人参还要舒坦。只是当他感觉到身下的床居然在轻轻晃动时,心中大惊,猛地翻身坐起。
舱房内燃着昏暗的油灯,霍夫人算好他清醒的时辰,叫了一桌子酒菜,正在自斟自饮。见到他忽然翻身而起,于是姿态优雅的举了举手中的酒盅,笑道:“你终于醒了。”
看见她的瞬间,霍少爷立刻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不迫。他站起身打量了四周一圈,只觉得十分陌生,入目只有极简单的一床一桌加上一只陈旧的木箱而已。
他来到霍夫人身边坐下,才疑惑的道:“我们不是应该在押送犯人吗,为何会在船上?”
霍夫人微微一笑,持起酒壶亲自为他斟了一杯美酒,笑道:“因为我不喜欢与那个张家小姐同行,所以打算走水路回京,可是一个人出行未免太无聊了些,于是在你喝的药里下了些迷药。
现在你是我的俘虏,这一路必须听我的安排。对了,旁人都称呼我为霍家少夫人,你是霍家少爷,此行是准备进京投亲的,可千万别弄错了身份。”
霍少爷自然就是刘晖,而那位霍家少夫人当然是花怜月了。此时的花怜月虽然面上平静如常,心中却有着几分得意。她这个心思已经酝酿了几日,也暗中做了许多准备,甚至带她上船的皮货商队也是翁家大夫人帮她找来的。
她暗中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能与刘晖忘记所有麻烦与责任,过一段平凡夫妻的日子。
“霍家少夫人!”刘晖薄唇微动,细细咀嚼着这个称呼。看向花怜月的眸光耐人寻味。
花怜月微微一笑,持起酒盅送到他唇边,柔声诱惑道:“满饮此杯,在这艘船上,你就是霍家少爷。”
很久没有见到她如此迷人的笑颜,刘晖似乎被迷惑了,就着她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才低低道:“原来我病倒的那几日,你却日夜忙碌不肯露面,就是为了今日做准备。”
花怜月放下酒杯,斜睨着他,吐气如兰的道:“你不愿意陪我这一程吗?”昏黄的灯火下,花怜月歪着头,面上充满了期待与喜悦,隐隐可见两簇火焰在她眼底欢快的跳跃。
刘晖心头软的一塌糊涂,他抬手将花怜月鬓边的一缕乱发抚到耳后,轻笑道:“其实我早已经暗中让远扬先行二日,去前面的镇子等着咱们。到时我会带着你离开马队,如平常夫妻般四处走走,看看那些名山大川,没想到你却与我想到了一处。”
没想到他居然也生了与自己一样的心思,花怜月吃惊的瞪大了眼眸,却莫名感到鼻子一酸,居然有种想要掉泪的冲动,她忙侧头避开刘晖的凝视。
刘晖见她这副喜极而泣的模样,心中也不是个滋味。俩人虽然相识了数年,成亲也有不短的时间,却一直被各种各样的麻烦缠绕着,几乎没有几天日子是舒心的。
被刘晖如火般热情的眸光盯得久了,花怜月有些抵不住,只觉得脸颊隐隐有些发热。她小声嘟囔道:“目光灼灼真似小贼!”
桌案上的烛火随着船身的晃动不停摇曳,虽然不够明亮,却让刘晖清晰的看见她耳根渐渐浮现的红霞。他心中不由一动,忍不住伸手用指尖轻抚她发热的脸颊,调笑道:“能做个偷香的小贼,也是一件难得的风流韵事。”
花怜月羞涩不安的绞着衣角,假装没有听见他话中的隐喻。刘晖却凑近她的耳边,朝着她元宝般晶莹的耳垂吹了一口气,随即暧昧的低笑道:“夫人,平常夫妻这个时辰已经准备安寝了。”
“轰”的一声,花怜月觉得浑身燥热似乎连脚板心都要烧起来了。她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不是才睡醒嘛!”
刘晖再次低笑出声,指尖在她绯红的脸颊上流连不去,低哑的道:“若是有夫人相伴,多睡几个时辰也是无妨的。”
凤七坐在舱门对面的围栏上,凄冷的河风吹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提着酒壶大大的喝了一口,却惊愕的看见舱房内的烛火陡然熄灭了。他愣了愣,随即了然一笑,将视线移到深沉如墨的河面上。
凤七又灌了一口酒,为何一向喜欢自由自在的他,却突然有了种寂寞的怅然?
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错觉,一切都是错觉!看看主子就知道了,女人其实是一切麻烦的根源。
此刻已经接近子时,货船二楼却依旧灯火辉煌的,隐隐还能听见丝竹之色与女子娇媚入骨的低吟浅唱,当然还有男子兴奋的吆喝声夹杂在其中。
虽然是货船,因为接待的大多是有钱客商,他们赚了钱自然也不会吝啬享受,于是货船上还兼着赌坊,酒楼,茶楼,甚至是秦楼楚馆的生意。
刘晖与花怜月躲在舱房里三天三夜没有出来,每日饭菜,洗漱用水,取暖的火盆,都是凤七花钱雇了个大婶负责照顾。他自己闲来无聊,就在货船上四处闲逛。听听小曲,喝喝小酒,在赌桌上挥霍几把,倒是过得惬意无比。
直到第四天,花怜月才摆脱刘晖的纠缠走了出来。只是这三天估计被折腾的惨了点,她眼底居然带着淡青色的淤痕,走路也有些虚软无力。不过一张小脸却是红粉绯绯,透出一股子慵懒的春意。相较于花怜月的疲惫,刘晖倒是显得神采飞扬,气度不凡。
凤七终于等到他们出来,忙笑着迎上去:“少爷,这几日可辛苦了。”
花怜月面上一红,总觉得他的语调带着明晃晃的调侃之意,于是悄悄瞪了他一眼。刘晖却轻笑出声:“少爷?这个称呼倒是挺新鲜。”他侧头望向波光嶙峋的河面,道:“咱们可过了中都?”
凤七忙道:“这一路都是顺风顺水,昨夜就过了中都,如今已经靠近阜川地界!方才我打听过,货船会在码头上停靠二个时辰补充物资。”
刘晖点点头,侧头对花怜月笑道:“听说阜川的羊肉不错,等会靠了岸,我带你去尝尝。”
花怜月点点头,笑道:“羊肉是温补之物,正好适合这个天气进补。”
凤七跟在他们身后,无奈的摸摸鼻子。本以为他们出了舱门,自己会没那么无聊。不过这二人目中无人的模样,自己无聊的日子恐怕还要继续下去。
“前面俩位客官请留步!”随着这无比娇美的声音传来,一个细腰长腿的美貌丫鬟快走几步拦在了花怜月与刘晖面前。
美貌丫鬟嘟着嘴,不客气的道:“你们没听见我家姑娘的话吗?怎么越叫越走。”
她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柳眉杏目,琼鼻桃腮。可惜,她一副志气高扬的模样,破坏了原本的美貌。凤七皱了皱眉,道:“你这丫头好不知理,你们姑娘是谁我们都不知道,为何她一叫,我们就要听话站住?”
美貌丫鬟大概没被人这样怼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于是将求助的眸光投向他们身后。
她家姑娘终于慢悠悠的靠近了,柔柔的道:“是福儿无礼,还望几位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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