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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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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惟被田文易接到了衙门养伤,便足以证明这几日萧惟没了消息是谁的手臂!可萧烨想不明白,田文易为什么会这般做!

    就算他要当刚正不阿的父母官也不该把手伸的这般长!

    是想要接着萧惟来对付萧家?

    朝廷还不肯放过萧家?

    可一个被逐出宗族的弃子,能有什么价值?!

    田文易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烨得知了消息的时候的确怒气冲冲赶去衙门了,不过到底还是没丧失理智,他不上萧老太爷的老谋深算但是也绝对不是傻子!

    他求见了田文易。

    田文易也见了他,不过面对他询问萧惟一事的时候却是很利落地说既然萧家已经把萧惟逐出宗族了,萧家便不该过问他的事情。

    萧烨气的面色发青,“田大人,这孽畜的确有错,可到底身上流着萧家的血,草民也并非要过问他什么,只是不明大人为何这般对他?”

    “如何对他了?”田文易先前没心情理会他们父子之间的恩怨,不过现在插手了又有那位小祖宗的缘故,便想深了一些,那萧吉的案子他萧烨若是不知情他这个州府便让给他当!“本官不过是不想见死不救罢了,毕竟当日他蒙冤也有本官失察的缘故,而且,本官虽然与萧老太爷没有多深的交情,但是一向敬佩他老人家,如今他老人家不在了,本官对他一向疼爱的孙子施以援手,也是情理之中。”

    “萧惟是萧氏一族的罪人!”萧烨咬着牙道。

    田文易摇头:“萧老爷错了,萧惟已经不是萧家的人。”

    “你——”

    “不过他却是我田文易治下的百姓。”田文易沉下了脸,“作为父母官,本官有义务庇护他!萧老爷,若是萧家没有把萧惟逐出宗族,萧家便是以族规把他处死,本官也不会多说一个字,可如今他不再是萧氏宗族的人,萧家若是再动他一根头发,便是公然触犯大周律法,那时候可不要怪本官不给萧家颜面公事公办了。”

    萧烨现在后悔了,后悔的心肝脾肺肾都疼着,当日他就不该给他一条生路,他就该以族规把他处死!“绵州有大人这般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是绵州百姓之福!”

    “理应如此。”田文易道。

    萧烨拂袖而去。

    田文易没把萧烨上门兴师问罪放在心里,他现在最想知道的便是那位小祖宗到底平安回到了常州没有!

    “去看看林捕头有没有消息送回来!”

    他派了衙门伸手最好的人跟在后边护送。

    ……

    萧夫人在听到了丈夫回来之后便赶去了,也顾不得会不会再惹怒丈夫,可见到了丈夫,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该说什么?

    劝他不要在与一个孩子为难?

    还是问他为何一定要把那个孩子置之死地?

    不都是骨肉吗?

    “老爷……”

    萧烨正喝着酒,借酒消愁也消怒,可不管酒有多烈都没有成功,“你来看我笑话吗?”

    他把那个孽畜逐出宗族,可他却攀上了州府大人!

    现在外头的人不都在看他笑话吗?!

    “老爷……”萧夫人上前,“你我夫妻一体,我怎么会看老爷笑话?”

    “夫妻一体?”萧烨啧啧笑着,“好啊,那你帮我去把那孽畜给杀了!”

    萧夫人面色一震。

    “怎么?不敢?”萧烨冷冷地笑着,“人家都说后母歹毒,可你这个后母当成了观音菩萨!你不觉得那个孽畜挡了你儿子的路吗?你怎么不下手把他给除了?!除掉了那个孽畜,整个萧家都是你儿子的,你怎么不动手?!你在娘家的手段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到了萧家就心慈手软了?!人家可以为了自己的儿子不择手段,怎么到了你这里却不一样了?你难道不为萧瑞的将来着想吗?!为什么不除了那个孽畜,哪怕把他弄到手里养歪了也好——”

    萧夫人面色发白,身子抑不住颤抖,当年的不明现在似乎得到了答案了,她的出身配不上萧家的,可萧家却看上了她,看上了她什么?“老爷……你喝醉了!”

    她不能追究下去!

    为了瑞儿也不可以!

    “醉了?醉了?是啊!醉了便他娘的什么都可以干了,醉了便可以无所顾忌了,醉了连自己的——”萧烨的脸扭曲的可怕,双手死死地扣着萧夫人的肩膀,“那我醉了是不是就可以去杀了那个孽畜?!”

    “老爷……”

    “不!他现在躲在了衙门里头了,我哪敢去杀他!”萧烨继续道,“我当初就不该把他逐出宗族,我该用族规处死他!可是——可是——他凭什么以萧家的人死在萧家!他凭什么玷污萧家——”

    萧夫人抿紧了双唇,“老爷……萧惟……萧惟他……是不是……你的儿子?”所有的一切,唯有这个可以解释。

    因为不是亲生之子,所以才这般恨。

    可是老太爷……

    “你想知道?”萧烨的手扣的更紧,脸庞更加的狰狞,“没错,他不是我的儿子,萧惟根本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还是——”他低下了头,靠近了她的耳朵,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话。

    很轻很轻。

    轻的只有她可以听得见。

    萧夫人的眼睛猛然瞪大,仿佛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一般。

    ……

    “轰隆隆——”

    闪电划破天际,惊雷响彻深夜。

    萧惟从噩梦里惊醒,浑身颤抖地蜷缩着,耳边一直回想着那日在牢房中萧烨所说的那些话,那些话……

    他告诉他……

    告诉人……

    “砰——”

    顾闵被屋子里的声音给惊醒了,忙从榻上爬起来,便见萧惟摔在床下了,忙冲了过去,“萧大哥,你怎么了?”

    萧惟浑身冰冷浑身颤抖,没有回应顾闵。

    “萧大哥……”

    “不!不——”萧惟抬起了头不断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不断地打着。

    顾闵急坏了,忙阻止,“萧大哥你别这样!萧大哥——”这几日不都好好的吗?他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情绪都很平静的,而且那日不是说了他会没事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不!”像是打自己还不够,直接把头磕在了地上,自虐了起来。

    顾闵只能死死地抱着他不让他继续自虐,“萧大哥你别这样!”可萧惟却像是疯了,连身上的伤都没能阻碍他继续发疯自虐,便是顾延使尽了力气也拉不住他,他只能搬救兵,“萧大哥,顾姑娘知道了会生气的,她会生气的!”

    萧惟听到了。

    顾闵见他停了一下,当即继续:“顾姑娘很小气的,脾气也很坏,她说生气就一定会生气的,她还会翻脸,一不高兴就翻脸,她说了你的命是她的就是她的,你这样伤害自己她一定会认为你不听他的话,她一定会生气的,她走的时候本来就不高兴,若是知道你再不听她的话她一定会更加的生气的!萧大哥,你也怕她生气的是不是?你也怕她的对不对?”

    萧惟没有再继续。

    顾闵终于松了口气了,“萧大哥,你别吓唬我了好不好?”

    萧惟瘫在了地上,脸色苍白而绝望,“阿闵……我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的……我不该的……”

    顾闵的心又提起来了,“你千万不要做傻事!顾姑娘真的会生气的,她生气起来不是人的样子的,到时候你便是死了也会被吓的再死一次的!”

    他只能拿这事来吓唬他了!

    “萧大哥,她千里迢迢来救你,你却这样,她不仅会生气,还会难过的。”

    萧惟浑身一颤,脸上的绝望却更浓,“她会后悔的……会后悔的……”

    “萧大哥!”顾闵也气了,“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你是我萧大哥啊!当初在矿山里头那般危险你尚且能冷静,你还能保护我鼓励我,可现在你看看你像什么?!顾姑娘会后悔?是!若是她知道她辛辛苦苦赶过来救的是一个这样一个窝囊废,她当然会后悔!她那般的骄傲怎么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一个窝囊废!”

    萧惟闭上了眼睛,没有与他争辩。

    “萧大哥……”顾闵扶着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在你身边,还有顾姑娘关心着你,就算为了我们你也不能做傻事!”

    “可是阿闵……我的心很痛很痛……”更是耻辱……为自己而耻辱……他居然是那般出生的……若是他们知道了……还会这般关心他吗?

    若是她知道了,又会如何看待他?

    萧惟……

    萧惟……

    多可笑的存在!

    ……

    萧夫人病了,在那日从书房冲出来,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当即便倒下了,请了大夫说受了刺激,半夜里便发起了烧。

    萧烨没有来看望过。

    萧瑞一直守在母亲的身边,便是下人怎么拉也拉不走。

    “母亲,你快快好起来。”

    萧夫人醒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儿子趴在床边睡着了的疲倦的小脸,她的瑞儿,她的儿子……不行!便是为了瑞儿,她也绝对不能让那个秘密泄露出来!

    “来人……”

    萧瑞真的累了,便是母亲醒了他也没醒。

    丫鬟们见主子醒了高兴极了,“夫人终于……”

    “嘘。”萧夫人制止了她们大声说话,“先把少爷抱回去睡。”

    “是。”

    抱走了儿子之后,萧夫人便吩咐丫鬟们帮她更衣梳妆。

    “夫人,你的病还没好……”

    “没事。”萧夫人道,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这倒下不过是因为太过震惊跟惧怕罢了,“让马房备好车。”

    她必须去见他!

    老爷现在虽然还能忍得住,可能忍到什么时候谁也不清楚!

    她不能让老爷冲动之下做出害人害己的事情来。

    还有……

    这个秘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萧惟……

    这个孩子心性是不错,可这也是以前,他在外边流浪近三年,当初失踪一事究竟真相如何也还没弄清楚,现在又得知了这般消息,便是她都这样了,更何况还是一个孩子?

    萧家要把他逼上绝路,他未必不会破罐子破摔!

    到时候萧家的百年清誉便毁于一旦了!

    她不求瑞儿将来能够继承萧家振兴萧家,但萧家若是出事,瑞儿必定首当其冲受到影响!

    便是为了儿子,她也绝对要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藏下去!

    “不要惊动老爷。”

    ……

    自那晚之后,萧惟的情绪便没有再失控过了,不过却不说话。

    顾闵很担心,可至少他不再自虐,至于其他的,等他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他便带他会常州,公主说是不再管他了,可若是见了他不好,也必定会管的!有她看着,萧大哥一定可以好过来的。

    “萧夫人要见萧惟?”

    田文易听到了自家夫人的禀报皱了眉头。

    “是,萧夫人说她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见见孩子,还说萧惟虽然已经被逐出了宗族,可到底还是叫了她几年的母亲,而且萧老太爷临终之时也托付她照顾孩子,逐出宗族一事她一个内宅妇人无法阻止,后来的案子……她也无能为力,现在听闻那孩子病了,怎么也得来看看才安心。”田夫人信佛,心底也比其他人软,萧夫人没直接找上田文易而是找上她,这一番陈述之后,她便来当了这个说客了,“妾身看得出来,萧夫人是诚心的。”

    萧夫人的名声一直很好。

    田文易不是不信自家夫人,只是……“夫人有所不知,为夫不是爱管闲事把人接回来,实在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萧烨那样子分明是要把这儿子给置之死地才肯罢休的,这萧夫人若是……夫人,为夫怕是会大祸临头。”

    田夫人惊讶,“这……”她还真没想到这般严重,丈夫把萧惟接回来的时候她只是以为是因为丈夫判错了案子见他可怜才把人接回来,“可萧夫人……老爷,不如这般,我们把话传过去,至于见不见便由那孩子做主。”顿了顿,又道:“妾身看那萧夫人似乎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而且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妾身相信她也不敢在衙门胡来的。”

    田文易皱着眉头犹豫了半晌,这才点头:“那便这般吧。”

    ……

    萧夫人等了一个时辰,终于见到了萧惟了。

    萧惟的脸色不好,萧夫人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便这般看着对方。

    半晌,萧夫人才开口:“我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说说……”

    “萧夫人有什么话不妨……”

    “阿闵。”萧惟打断了他的话,“你先出去吧。”

    “可是……”

    “我没事的。”萧惟看着他道,“我保证。”

    顾闵还是犹豫。

    “我的命是她的,在没有她的允许之前,我不会有事。”萧惟继续道。

    顾闵听了这话才放心,“那好,我就在外边,你有什么就大声叫我。”说完,扫了一眼萧夫人这才起步离开,这萧夫人应该不敢在衙门里头做什么!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安静的让人心头战栗。

    萧夫人握紧了拳头,本就病着的身子有些脚步不稳,她只能握着拳头方才可以支撑自己继续站立,“阿惟……”

    “你想跟我说什么?”萧惟低着头,没有看她。

    萧夫人突然间觉得心头一痛,“我……知道了……”虽然只是四个字,却是字字重若千金,说的极为的艰难。

    她知道了?!

    萧惟猛然抬头,脸上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血色一下子褪的一干二净!

    她知道了?!

    萧烨居然——

    他居然告诉她!

    愤怒、难堪在他的身体里肆虐,像是要把他撕成粉碎一般。

    “他居然敢——”

    萧夫人跪了下来,咬着牙哀求道:“你走吧!”

    萧惟满身的戾气。

    “离开绵州!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绵州!走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萧夫人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我求你!”

    便是自私,她也要这样做!

    “呵……”萧惟却笑了,笑的可怕,“我以为你会让我去死!”

    萧夫人看着他,“老爷告诉的时候……我的确吓到了……可是……这跟你没关系,说起来你才是最无辜的一个。”

    “是吗?那你现在又来做什么?你怕什么?求我离开绵州?走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既然我是无辜的,你凭什么求我走?我为什么要走?!”

    “老爷他虽然有错,可他亦是受害之人!”萧夫人握着拳头继续道,“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让你离开,可你留下来除了让所有人痛苦之外,能有什么好处?老太爷已经去了,难道你想让他死后也要被……”

    “够了!”萧惟喝止了她的话,“你担心的无非是我把事情说出去拉着你们萧家一起死!不用把话说的这般好听!”

    “是。”萧夫人没有否认,“我的确是因为害怕这件事泄露出去,萧家颜面无存,我担心我的儿子会有一个声名狼藉的家族,受人嘲笑讥讽,可孩子,你难道就希望萧家毁在你手里,你难道就希望你……老太爷死后也被让你唾弃?萧家落难的时候是你拼死护着的!老太爷临终之时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便是再错,可这份关爱不是假的,萧家养育了你十几年也不是……”

    “我不会说出去!”萧惟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字地仿佛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般,“你大可放心!”

    萧夫人却像是浑身虚脱了一般,瘫在了地上。

    萧惟眼睛赤红,“如果你担心我毁了萧家,你放心,我就算毁了自己也不会毁了萧家!”

    “孩子……”

    “你真的看得起我了!”萧惟继续道,赤红的眼眶里涌出了屈辱的泪水,“我怎么敢告诉别人,疼了我十几年的祖父居然不是我的祖父,而是我的父亲!我的亲生父亲!而我萧惟不过是肮脏孽畜!我怎么敢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