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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原祭在最后一个节目结束之后落下帷幕，喧闹似乎成了常态。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家，毕竟是晚上自己一个人走多少有些害怕。
“要送你么？”幸村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这话说出口，顿了顿补充道:“怕你还有隐藏的路痴属性。”
视线从她身上抽离，望向他处。什么时候起竟把送她回家当作了习惯？
陌上不禁好笑，难道连回自己家的路都会不记得？
“我跟你不顺路。而且，悠酱和我还有事。”
紫眸倏忽一滞，拧了拧眉疑惑道:“有事？女孩子晚上还是不要乱跑。”
“乱跑什么？是回家。”陌上撇撇嘴，兀自把东西收拾好，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落什么。
“那要注意安全。”幸村极其自然地揉了揉她放下来的头发，貌似把她当成小孩了。
“知道了知道了。”她不耐烦地扣住他的手腕，把他的魔爪从自己头上扒了下来。
“为什么不让我碰？”他一脸无辜地摆出疑问的表情，又准备把爪子放上去。
“抓你自己的。”
“你的手感好。”他的手在她灼热的视线下停滞在虚空中，而后改了个方向帮她把耳畔的碎发撩好，再一次出其不意地摸摸她的头，“我承包了。”
忽略她的反应，笑着走远。
“我的头你凭什么承包？”她有些恼怒地朝着那远去的人影喊，却得不到回应。
后台稀稀落落的只剩下一些负责后勤的人员，听到她的话低低地笑了起来。
“阿陌，走了。”月森敛了敛笑意，出声提醒道。其实她刚刚就来了，听见那话哑然失笑。
“走吧。”陌上也懒得去追究他们笑什么，把包斜挎在肩上朝月森走过去。
大约是晚上九点钟，街上偶尔会有一些醉酒的人趔趄着走过。当他们走过时空气里弥漫的尽是糜烂的气味，那种物欲横流的膨胀感在他们身上表现得极为明显。
路灯下人影斑驳，晚风习习，间或有几声狗吠。路旁的人家有光从窗户泻出，几幅温馨的剪影印在窗上。
月森低头踢着一颗小石子，左一脚右一脚，身体晃晃悠悠的不在状态。从出校门开始，她就一直在寻思该从何说起。
陌上也不催她，踩着固定的一条线一步一顿地走，慢慢等着她开始讲一个冗长的故事。
“我们去坐坐吧。”见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开口，陌上拽着她在附近公园的湖边长椅坐下。
从这里可以清晰地从湖水里看见天的倒影，疏星几点，明月高悬。湖的边缘是一片树林，皎洁的月光掩映着树叶，在石子小路上洒落几许光辉。
月森的手伸进口袋，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把那颗蓝莓口味的泡泡糖紧紧握在手里，然后站起身奋力把糖扔进湖里。“扑通”一声，抛出的弧线消失在湖面，水面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波痕扩散，放大了湖里的月亮，搅扰了天幕的平静，惊动了休息的鱼儿。
陌上懒懒地把头抵着椅背，看着泛起微澜的湖面问道:“丢掉了现在可以开始说过去了吗？我不想陪你在这里过夜啊！”
月森怔怔地看着空了的手心，良久，把手攥紧。回忆像细沙流过指缝，留不住。
“国小毕业我考上了立海大，考上了那所被神化了的学校，感觉所有事情的源头都在那里。第一次撞见丸井文太是在一家甜品店，当时匆匆掠过几眼只因为对于甜品的争执，却并未记住对方。之后又分到了同一个班，有时候想想也真是奇怪，怎么就那么巧了呢？”她嘴角牵起一抹笑，大概是想起了当时两个人见面的场景。
“当时他进了网球部，我经常和闺蜜去看比赛，其实只是抱着看帅哥的心态去的。也是那时候看到他为了当上正选而做出的努力，看到他习惯性地比胜利的姿势。很搞笑的，我就偏偏不给面子，说他的招数撑不起‘天才’二字。结果被他知道了，来找我理论，我记得那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向对方开火。虽是拌嘴，却也无形中培养了默契。”
“很多女生被他呆萌的外表骗了，看我们关系好就托我给他带情书、点心之类的东西。而他，自然而然地把我看做好哥们，只要和其他女生有关的事他都一概让我解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当时脑子一热就答应他了。我可以确定我当时一点歪心思都没动，可是后面事情的发展都脱离了原来的轨道。”
她倔强地咬着贝齿，强烈否认。陌上不打算打断她，也不打算揭穿她。有些事仅靠自欺欺人是不够的。
“无形中我们以这样一种牵绊联系在一起，如果当时的我再理智些就好了，就不会被那些似是而非，暧昧不清的情感牵扯。可是，整整三年，每一次试图和他拉开距离，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我渐渐对这种吵吵闹闹的相处模式产生了依赖性，拼命说服自己大家只是朋友，然而在被触碰到底线的时候仍然一发不可收拾。看清自己的感情之后，是我最难过的一段日子。没有人知道我可以一整晚闷在被子里哭，为了埋葬这场无果的暗恋。”
“毕业的时候，他制服上的扣子通通被哄抢光。按理说，我早该习惯了的，可在那一刻竟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不为其他，只是想着他站得太高，站在可能自己一辈子也抵达不了的地方。也许，这一次的分别就是永远。所以，后来知道自己和他还在同一个学校的时候，那种复杂的心情让我无法自已。就想着，一辈子做朋友也好，整天在他身边吵吵，至少还有机会站在他身边。”
她说得很简短，轻描淡写，三年的事说了不超过三十句话。她在故意忽略某些美好或是心动的瞬间，可是潜意识里还是会有的吧。
沉默了一下，陌上组织好语言说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不知道。”
答案简洁到过分。
“所以是日久生情咯！”略有些调侃意味的话并没有换来对方的平日里的嗔怪。
她的嘴微张，“算是吧。”末了，侧头看向陌上:“上次和你说打篮球是为了追赶一个人，就是他。他是那种往人群里一扔你却还是能第一眼看见他的人，太耀眼了。所以我也要不断地发光发热，才能站到与他比肩的地方。”
“辛苦了。可是丸井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话，怕是没有那么多要求的吧。你也没必要拿自己和他比，太累了不是么？”陌上牵住她的手往下拉了拉，示意她坐下。
“对啊，因为太累所以已经放下了，就算他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我都要放弃了。”月森淡淡地舒了口气，好像没事的样子。可陌上分明从她眼里看到了不甘和不舍，三年的感情一下子放弃谈何容易？
“也许，丸井对你有感觉也说不定，又或许他还不明白这种心情是什么。”
“我说过了，笨太那家伙只适合做朋友的。把憋了三年的心里话一并说了出来，现在感觉轻松多了。该哭的哭了，不该哭的也哭了，以后就没得哭了。”
陌上抱着她，可以感受到她抑制的心痛。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想哭就哭啊，我的肩膀借给你。”
月森没有哭，她只是说了个冷笑话:“有一天，企鹅想去找北极熊玩。于是它就走了很久很久，也遇到了很多的朋友愿意陪它玩，朋友们都劝它，不要去那么远找北极熊了，和我们一起玩吧。可是企鹅就是不肯放弃，它和朋友们一一惜别，继续去往北极。路上，它被荆棘划伤，被雨水淋湿，被别人扔进泥潭，所有人都伤害它，但它不害怕。终于有一天它到了北极，兴奋地敲北极熊家的门。它说，我来找你玩了。北极熊却说，我不想和你玩。这个笑话是不是很好笑啊？”
“好冷啊。”陌上应着她，手上的力度紧了紧，“你就是那只笨蛋企鹅，笨蛋企鹅最后选择哭泣。所以你也可以。”
“唔……企鹅好笨……”她哽咽着，说话断断续续。
陌上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落在肩上，即使隔着一层衣物，皮肤依然像被灼烫一般。
“丸井文太，大笨蛋！大混蛋！”那夜，一个女子朝着湖面大喊，却怎么也斩不断情丝。她只是埋葬了爱情，从此做回自己。
陌上还记得，湖面，长椅，黑夜，一个明媚的女子笑着对她说:“我给你讲个笑话，你不要哭啊。”
是笑话啊，怎么会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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