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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朗看正在提审自己的周望和钱铭并不搭茬，情绪也随之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此时的陈朗正低着头，用带着手铐的双手捂在脸颊上。
片刻之后，陈朗略微地抬起头，眼睛从指缝之间偷偷地瞄向周望和钱铭二人，样子很像是精力充沛又被迫趴在桌上午睡的小学生，在偷看监督自己午睡的老师。
陈朗从指缝间偷瞄向周望，正好对上了周望正注视着自己冷漠的目光，周望一直在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唉，周队长，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求求您说句话成吗？”陈朗轻叹了一声，知道自己这样装下去也无济于事，索性坐直了身子开口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恳求。
周望饶有兴致的注视着陈朗，依旧没有说话。
“周队长，我错了！我承认刚才是我在装疯卖傻，但是我真的有精神病啊！”陈朗继续委屈地说道。
面对周望严肃的面孔，没有丝毫感情的目光，陈朗心中感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仿若周望在告诉他，现在是自己最后有权利说话的机会，错过了今天，自己再没有为自己申辩的可能。心中备受着煎熬的陈朗，最终选择了向周望妥协。
“陈朗。”周望终于开口叫出陈朗的名字。
“在，周队长！我在！我是陈朗！”陈朗听到周望的话竟感到了莫名地欣喜，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
“陈朗你头还晕吗？”周望问道，却从语气中听不出有丝毫关心的意思。
“想清楚了再回答。”周望又补充了一句说道。
“不晕，我现在已经清醒了！不对，我一直都很清醒！”陈朗生怕周望再次沉默，急切地回答道。
“一直都很清醒是吗，也包括在医院的时候？”周望继续问道。
“我…”听到周望提起医院的事，陈朗有些犹豫了起来，但很快又像是下定了决心，继续回答道，“是，包括在医院的时候我也很清醒。周队长，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意装疯，我真的有精神疾病啊，那个二把刀医生的鉴定有问题！他们都不相信我！我要求复检！”陈朗又急切地说道。
陈朗很明白自己能否逃过重刑全在于对自己精神鉴定的结果，自己一定要牢牢地抓住这一棵救命的稻草。
可惜陈朗他忽略掉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在酒吧杀人的那晚你也是处于清醒的，是吗？”周望看着陈朗的眼睛，提出了被陈朗忽略掉的，那个最为致命的问题。
“我…”陈朗正准备开口申辩，却又马上止住了。陈朗自己的心里很清楚，那一晚自己很清醒，如果说有些略微地冲动，也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此刻陈朗的心中很是纠结，混迹在社会上多年，他太清楚故意杀人罪意味着什么。
“在医院的时候，这名钱警官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做出的一切冲动行为，都将付出刑事责任？”周望没有继续等陈朗的回答，而是又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陈朗看了一眼正在周望身边做记录的钱铭，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陈朗又低下头，脸上却掩盖不住懊悔的神情。
“回答我，有没有？”周望突然大声呵斥道。
陈朗心头猛地一惊，立即抬起头说道，“有！钱警官向我说过！在医院的时候。”
“那么，你也是承认了上午在医院中，你涉及了扰乱公共秩序罪，妨碍公务罪，以及袭警罪，当然你欺骗警方，谎称自己处于混乱状态，还涉及到了伪证罪。”周望用毫无感情的语气，缓慢而有力地说着，为了让陈朗可以听清自己说的每一个字。
听完周望的话，陈朗神情呆愣地看着周望，片刻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陈朗，我再说最后一遍，你明确地回答我，刚才我讲的，你承认还是不承认？”与上一次不同，这次周望的问话声音并不大，却低沉的语气中充满了作为一名华国执法人员，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承认。我承认刚才周警官说的，都是实情。”陈朗无力地说道，眼神中流露出沮丧，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经彻底的崩塌。
“牛逼…”另一边，坐在指挥室中正在观看液晶屏的看守所所长张浩，不禁低声的赞叹道。
往往人在低声赞叹的时候，情感上要比大声喝彩更胜一筹，多的那一分是对自己无法企及的无奈。
坐在一旁的孙玮并未搭茬，仍旧认真地看着液晶屏幕，他心中知道，这不过才刚刚开始。周望在亲自审讯的时候，一旦出了手就一定有把握得到最佳的审讯结果，很少会多次审讯同一名犯案嫌疑人。
审讯室中负责记录的钱铭也是一副认真地神情，他心中明白自己要向周望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陈朗，我不会问你重复的问题。如果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今天的讯问就到此结束。”看着陈朗脸上沮丧的神情，周望开口说道。
陈朗抬起头，沉默地看着周望严肃的面孔。却此时陈朗的心中并不平静，从脸上的神情上看得出正处在纠结之中。
“陈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是我第一次讯问你，也是，最后一次。”周望的声音并不大，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是在狭小的审讯室中，周望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仿若一把利刃，插进到陈朗的内心之中。
“周队长，我的确有精神病。六年前因为媳妇天天在外面玩牌，我一气之下狂躁症发作，就把媳妇给打了。然后媳妇的娘家人找我讨说法，我又拿刀把娘家人也给砍伤了。当时办案的警察听完我的口供，怀疑我有精神疾病，就去了西平市精神病医院。然后被医院确诊了有重度的狂躁症，已经对社会构成了威胁，必须强制住院治疗。之后我虽然逃脱了刑事责任，但是媳妇和我离婚了，家里也赔偿了媳妇家一大笔钱，我被关在了西平精神病院。”陈朗说完低头用手揉着眼睛。很明显，陈朗讲出了一段尘封在心底太久的往事。
“去跟外面说给他一根烟。”周望向身旁正在做记录钱铭说道。
钱铭点击桌上的按钮，向指挥室传达了周望的话。随后，孙玮走进了审讯室防护栏的另一侧，递给陈朗了一根中华香烟，并帮他点燃。
“…谢谢警官。”陈朗猛吸了一口烟，向着孙玮说道。
“好好交代吧。”孙玮轻声地说了一句，便转身出门，又回到了指挥室。
“回来了小老弟，周望这手刚柔并济厉害啊！”张浩看孙玮回到指挥室，转过头开口说道。
“周队长的讯问手段确实很厉害，每一次都能以各种手段，直击到嫌疑人的心中要害上。”孙玮说完，又重新坐到张浩身旁的椅子上。
审讯室中的陈朗吐出一口烟，接着缓慢地说道，“后来我爹卖了家里的一块地，找到精神病院的负责人给我弄了出来。经过在里头两年的治疗，我也确实有些好转，也弄清楚了自己的病。但是出来之后这四年来，受到强烈刺激的时候依然会发作，做出冲动的行为。冲动的时候自己就会努力地想着要克制，才会稍微克制住自己。”
陈朗手中的香烟已经快燃尽到烟蒂，陈朗又抬起手放到嘴中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才把烟蒂丢到地上。
“后来因为我有这个病，在社会上玩的时候，人家都怕我，不敢和我起冲突，就这么的混出了点名气。昨天晚上在虎哥的酒吧跟人打架的时候，的确感觉和每回发病不太一样。周队长，我跟您说实话，当时我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但是因为喝了点酒，也是正在气头上，我就想给那小子点教训，我领着几个小弟出来玩，做大哥的总得要点面子。那小子长得不错，我就想给那小子脸上开个口子。没成想出手的时候，那小子突然一躲，再加上我小兄弟在旁边按着他，就错手划到了那小子脖子上，这么的给他杀了。”陈朗说完又沉默地看向周望。
“呵呵，陈朗你脑子也不笨，怎么净干傻事。早点这样坦白地讲明白不好吗？从昨晚在酒吧开始，你就在向我们警方说谎，坚持说自己是因为狂躁症发作吧？接着在医院的事我就不说了，还有刚才我们刚进来讯问你的时候你那是什么表现？陈朗你也岁数不小了吧，回想一下你的这些行为表现，觉得自己幼不幼稚？敢做就要敢于承担，你像个爷们吗？你看哪个在社会上混的大哥像你这样子。邢虎的事你一定也听过，他当年的案子就是我一手办的。就凭你今天的这种表现，好意思去人家酒吧和他交朋友吗？”周望开口说道，却语气不再是冰冷的，像是一个做哥哥的在教训自己做错了事的弟弟。
听到周望的话，陈朗感到无言反驳，羞愧地低下了头，脸上的神情也懊悔不已。
周望又换了严肃的语气，继续说道，“另外陈朗我告诉你，事实真相永远无法被掩盖住，你不用妄想着自己可以，假借过去患有精神病来再一次逃脱法律的制裁。我还是那句话，你必须要为你做出的任何行为付出刑事责任。你所涉及到的扰乱公共秩序罪、妨碍公务罪、袭警罪、伪证罪，当然还有杀人罪，你一样也逃不掉！现在你的案子我也清楚了，你还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此时的陈朗才幡然醒悟，其实自己一直都是有机会的。从昨晚在酒吧中被捕的时候；从自己意识到可以克制住拿着碎酒瓶的手，停止教训那名小青年的时候；从自己开始以患有精神病的名义在社会上混的时候；从四年前自己的老爹卖掉地，帮助自己走出精神病院的时候，自己一直都是有机会的。可惜现在的自己只剩下了唯一向周望苦苦哀求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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