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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的干粮不多，带的零食省着吃能支撑一两天。
大山收拾好皮箱放进他们自己车里，然后绕到车后面，阿西就在这席地而坐，手上拿着一个早上买的馒头。
“坐下吧，我有事说。”
阿西稍稍侧头，招呼大山。
“好嘞。”
待大山坐下，阿西把装着包子馒头的塑料袋子递给他:“柱子呢？”
大山也拿出一个馒头:“在那边蹭学生的东西吃，总是不着调。”
“挺好的。”
“也就阿西姐你说好。”
阿西无话，大山接着说：“你那身份证一直放在我包里，车上就我们三个人，那就一定是……”
“别说些无用的话。”
大山看阿西没有追究的意思，便考虑起现状来，他们的汽油是个大问题，撑不到明天。
阿西咽下一口硬馒头：“村子不远肯定能到，到了之后，你想办法报警，尽量让警察明天就送我们离开。”
强龙不压地头蛇，而且后患无穷，大山始终觉得报警不是万全之策。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阿西捏着馒头沉默了几秒，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的感觉很不好。”
大山诧异，第一次听见阿西说这种话，不由担忧道:“阿西姐？”
“没事，我最怕麻烦而已。”
“放心吧，我听阿西姐你的，这事要告诉学生吗？”
“简单说说，最好让沈怀瑾主动跟他家人联系，他家里肯定有人是军人，还有你给老板打个电话，问他这三天有什么人去过店里。”
大山“哎”了一声，听到有学生喊:“大山哥！你过来尝尝我们的饼干！”
“阿西姐……”
阿西重新开始啃馒头:“去吧。”
大山把袋子放地上:“那阿西姐你把包子吃了。”
“不用，都拿走吧，你和柱子吃。”
“大山哥！你快过来！”又有人叫大山。
大山走了后，阿西几口吃完，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从两辆车中间上了车，车还带着太阳烘烤过的余热。
阿西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张纸条，是她趁所有人被枪吸引了注意力时，从皮箱开合处缝合的边角里抠出来的。
展开后，上面是五个人的名字，汉字。
阿西习惯性地用手指划过去，在两个字下面停下，阿西认得这两个字，她想念出来，并非拗口，却出不了声。
阿西索性放弃，把纸条塞进她的登山包的夹层里，顺便找出一管瘪了的药膏，阿西旋开盖子，从下往上慢慢挤，最后也只挤出一点。
先把这点挤右手小手臂上，又从登山包腰带夹层里找出小刀，她左手使刀，动作娴熟。
割开铝制软管，把白色药膏刮净，一起涂抹在右手小手臂上，用力抹匀来。
她又翻出一个护腕带上，一切做完，阿西终于得空，升上车窗，将车里车外隔绝成两个世界，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差五分半小时后，阿西准时睁开眼睛，掀起帽子，盯着车顶发了几秒的呆。
最先发现阿西的是吴影，外面比车上凉快，他们都在空地上休息。
吴影手一指:“噢，阿西姐！”
其他人也看过去，阿西刚好关上车门，背着笨重的登山包，脸上照样遮得严严实实。
“准备出发了。”
阿西丟下一句话，大步流星往最前面沈怀瑾的车上去。
坐在最外面的吴影被阿西脚步带起的灰尘呛了一口，感情一下升了华:“咳……咳……阿西姐就是我的偶像。”
打开车门，阿西拿起先前脱了的外套，再把背包放驾驶座上，自然看见了副驾驶座上头歪向一边的沈怀瑾。
阿西不动声色，只是把外套穿上。
“小西阿姨。”
正要上车的阿西听见声音转过身去，先是看到了拿着小孩子玩的那种塑料铲子和满手是装了植物的牛奶盒的叶耀灵，一个高大成熟的男人拿着小孩子的玩意……满满的违和感。
阿西低头，然后看到了绕过车门整张脸扎进她怀里的竹子。
竹子抬头，兴冲冲正要开口时看到了阿西丝巾上的点点黑色，竹子后退一步，哐当一声响，头撞上了车门。
阿西把车门推开些，没有说话。
阿西的样子着实像是生气了，竹子愧疚又害怕，声音细细的:“对不起，小西阿姨，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白色暗纹丝巾确实沾上了湿泥土，阿西看着竹子满是泥土印子的脸和她手上捧着的牛奶盒，她回道:“没关系。”
竹子小心翼翼说:“这个送给你，我和我爸爸一起在墙上面的洞里挖的。”
看来她爬岩石就是为了这些东西。
阿西看得出竹子的拘谨，但不懂怎么宽慰她，只能接过牛奶盒，里面盛满了泥土，栽了棵不知名的小草。
“谢谢。”
“不用谢。”
……对话结束。
张雅南和陆坚志正好回来，他们跟叶耀灵打了招呼，陆坚志上了车，张雅南还想逗逗小朋友。
“竹子，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竹子郁闷地耷拉着脑袋不理人，张雅南弯腰摸了摸她的肩膀说:“不开心呐，怎么了呀，可不可以说给姐姐听听。”
竹子抬头望了一眼阿西，又低下头。
张雅南也跟着抬头，还没看出所以然，阿西说:“你上车吧。”
“……哦，好。”张雅南跟竹子挥了挥手，“竹子，再见啊。”
阿西的登山包比较大，前头放不下，她把包往后面递。
“给我放后面，底下就行。”
阿西第一次和他主动说话，陆坚志受宠若惊。
陆坚志双手去接的背包，阿西一松手，重得差点没拿住，一个弯腰，额头撞上前面椅背。
对上张雅南的视线，陆坚志及时忍住那声“嘶”，故作小声埋怨:“包里面都放的石头吧，这么重。”
沉默可怜的竹子小小背影太过萧索，叶耀灵实在看不下去。
“宝宝，你给小西阿姨说说怎么养这个植物。”
竹子像是接到一个光荣的任务，回头答应:“嗯！好！”
“小西阿姨，它是喜阴植物，就是它不喜欢晒太阳，喜欢阴阴的地方，所以不能让它晒很久的太阳哦，你要记得每天浇浇水让泥土湿湿的，要经常给它的小叶子喷喷水，还要松土，你还可以给它取个名字！”竹子手舞足蹈说完，看阿西没反应，声音低落下来:“我爸爸告诉我的。”
阿西轻咳一声:“这个……我还能还给你吗？按你说的那样，我应该养不活。”
“可是……”竹子纠结地去望她爸爸。
“你可以叫小西阿姨试试。”
“啊对！小西阿姨你试试嘛。”竹子完全没了拘谨，“很简单的哦，我可以每天监督你，跟你一起，就算它死了，还有无数的草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它会很坚强的。”
她还能说什么？
“……好。”
竹子心满意足眉开眼笑地离开了。
车上后面两人被竹子的话逗笑，沈怀瑾也跟着笑了。
张雅南说:“竹子她真有趣。”又说，“叶老师一个单身爸爸也挺厉害的，把女儿照顾得这么好。”
“你就知道是单身？不是说有老婆吗？”陆坚志没有好口气。
“我昨晚上可是问了于晏晏的，他们都没见过也没听过叶老师的老婆，一直是他一个人带孩子，晚上上课都会带着竹子，还听说有个女老师一直觊觎着叶老师，想给竹子当后妈呢。”
陆坚志受不了地说:“你们女人真是八卦。”
张雅南凑近陆坚志，吐气如兰:“你们男人难道对女人不八卦吗，嗯？”
看着张雅南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墨镜遮住了她眼里的戏谑，陆坚志喉咙一滚，吞咽了一口口水，手伸出去就抓住了她的手。
张雅南看了眼前面的沈怀瑾，他一动不动。
就在陆坚志要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对讲机响了，张雅南趁机挣脱陆坚志的桎梏，往旁边移了下，也不说话了。
大山汇报人齐了后，阿西戴上墨镜，缓缓启动车子。
出口平坦宽敞，驶出山洞，视野开阔，下午两时许，太阳炽烈，阳光刺眼，沈怀瑾没力气抬手挡，眯着眼睛侧过头。
无数溪流漫布草原，无声流淌，汲水的藏原羚听见汽车的马达声，耳朵动了动，撒腿奔跑躲避。
逆风斜穿过这片低湿滩地后，地形变化，不再是平坦广袤的草原，而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山丘。
……
沈怀瑾的头愈发晕沉却更加睡不着了，他费力打起精神，动了动身体，无意间看见车油表的黄色报警灯亮着，还很有可能亮了不是一会儿了。
“我认为这里不会有加油站。”沈怀瑾嗓子又沙哑了些，真诚地表述一个事实。
阿西的语气依旧淡薄，但真诚地表达了赞同:“我也这么认为。”
沈怀瑾:“……”
他调整坐姿是让自己舒服些，却被气得头更痛了。
因绕行在山丘之间，车行驶的速度自然要比前半程在草原上慢上许多，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还是除了山丘就是草，似乎距离村落遥遥无期。
又晃了几分钟，沈怀瑾问:“车都快没油了，你还能开到吗？”
阿西起先没回答，在一处灌木丛前熄火停了车后说:“能，因为已经到了。”
“到什么了？”张雅南刚刚转醒，睡眼惺忪。
陆坚志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是到村子了吗？”
直到阿西下了车，也没人回答他们。
“不是树就是草，哪来的村子呀。”张雅南看了看窗外。
陆坚志推测:“阿西姐是迷路了？”又拍了拍前面座椅椅背，“老大，你知道吗？”
“不知道。”沈怀瑾停顿霎那，又说，“谁知道她。”
大山停好车下来，在太阳下眯着眼睛，也是疑惑:“阿西姐，怎么了？现在是中途休息吗？”
阿西站在坡上，摘了墨镜，微仰着头去看太阳，终是受不了抬手挡住眼睛。
“阿西姐？”
阿西低下头来，才想起跟大山说:“下面的路开不了车，把车都放这藏起来，走路进村子。”
“走路？”大山被太阳晒得皱起额头纹。
阿西望着别处有些漫不经心:“嗯，你去叫他们拿自己的行李下来，尽量少拿，再把车开进去些。”
大山应了声，正要走，又听阿西说了句藏语。
大山征询地看着阿西，但阿西的头还朝着别处，显然刚才只是她的自言自语。
阿西发觉了还没走的大山，说:“嘎喋（gdi）。”
这次确实是跟大山说的了，大山还是懂些简单基本的藏语的，却一下没反应过来。
阿西说完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是藏语，她扯了下帽檐:“我是说你去吧，可以走了。”
大山“哎”了声要走，又被阿西叫住:“先别走，给我拿瓶水来，快要渴死了。”
“……好嘞。”
学生听说要走着进村，反应不一。
“路在哪呢？路都没有怎么走？”张雅南找出她的防紫外线防护面罩戴上才下车来。
而吴影背着大包小包跑过来，跃跃欲试:“大山哥，我好了！”
“你拿这么多东西干嘛？挑必要的，多余的放这。”大山和吴影说完，又跟所有人叮嘱了一遍轻装简行。
于晏晏纠结她的照相机:“大山哥，我想拿我的相机，但是又太重了。”
大山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相机:“我给你拿着。”
蹲地上在几个包里挑来挑去也没挑出什么的吴影抬头两眼看柱子:“柱子，我这些也都想拿，你要不要帮我拿？”
“啊呸！”柱子果断啐了吴影一口，“你要是女的我还能稍微考虑考虑。”
柱子说完眼睛滴溜溜转地看大山:“大山，什么时候学会怜香惜玉了啊？”
“哎呀，柱子哥！”于晏晏跺脚喊柱子。
大山一脸的不满和无奈:“你小子成天没正形，怪不得阿西姐不理你？”
“阿西姐怎么不理我了？阿西姐关心着我呢，阿西姐只是外冷内热……”
大山偷偷打量柱子一眼，趁他沉溺于自我洗脑的时候，赶紧走了。
“爸爸，我是带我的小精灵们，还是我的遥控车呀？”竹子一手搂着四只sing-a-ma-jigs毛绒公仔，一手抱着一辆双面特技车，左看看右看看，颇为苦恼为难，犹疑不决。
“爸爸，爸爸？”
叫了两声没人回应，竹子疑惑地转头，看见叶耀灵正背对自己站着在看什么，她冲他喊，“爸爸！”
竹子还是没有得到回应，气愤得扔下手里所有玩具，拿着一个粉色的毛绒公仔，冲到叶耀灵身边，拼命把它往叶耀灵面前举，挤压公仔的肚子让它发出了一串歌声。
叶耀灵这回理她了，转身弯腰把竹子的手压回去，还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竹子依旧气呼呼的，但还是把音乐关了。
“吃的和玩的只能选一样，你自己决定，不要老叫我。”
叶耀灵低声说完，起身转回去，继续留给竹子一个决绝的背影。
竹子好奇叶耀灵看什么，全然忘了气愤，挨着他的腿用力踮脚，一边踮一边小声问:“爸爸，你看什么呢？”
竹子身高还没越野车一半高，坚持了几下她自己也终于醒悟过来这是枉然，正准备直接绕过车去的时候，叶耀灵突然一个转身把腿撤开了，竹子没站住，一屁股坐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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