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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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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篱死命拽着那四条厚厚的被褥,让自己的全身都陷了进去,仅留下了半张脸在外面喘着白气。他不敢摸自己的脸,生怕已经没了知觉。冰冷使他连思考的能力也快消失了,甚至忘了已经到一个小时了。

    小姑娘又走了进来,带了一个大桶过来。东篱小心翼翼的转动眼珠看了一眼,这一看口中差点大骂出来,那小姑娘竟然搬来的一桶亮晶晶的冰块。

    只见她叉着腰,抹抹头上微微的汗渍,喘了口气道:“时间太紧了,就制成这些冰块,待会儿你自己强忍着吧。下面还在冻着,实在忍不住了我再给你加。”

    言罢,走到东篱身边端起了第三碗药汤,放到了他嘴边。东篱满眼愤怒的盯着那张秀丽的板着的小脸,冷不防却被那姑娘赐了一个脑瓜崩:“看什么看?喝药。”

    十分钟后,东篱脱得仅剩一条内裤抱着那冰桶嚎道:“这tm什么药啊,熏死人、疼死人、冷死人、这又要热死人。”言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刚呜呜哭了没多会儿,听见一阵哒哒的脚步声,他立即收住了哭声,抹了一把眼泪,知道是那个傲娇烦人的小姑娘来了。

    “多大人了,还哭鼻子,羞也不羞。”小姑娘一进门就狠狠的挖苦了他。接着看了一眼冰桶,倒是吓了一跳:满满一桶的冰竟然已经化成了水。

    她拿起带来的小桶一桶桶的将冰桶里的水舀掉,又重新加入半桶冰块。

    就这样来回折腾了四次,换了四桶冰水,东篱身上依旧烧的通红。那小姑娘也是心大,竟然拿了几件尚未晾干的衣物挂在了东篱身边,几分钟也就给烤干了。不由的甚是满意,第一次对着东篱点点头,出去了。

    而此时东篱的心中早已经是千万头羊驼飞驰而过。

    待喝第四碗药的时候,东篱满以为小姑娘又会带什么东西过来,可没曾想这次却是空手而来。

    “看什么看?有手有脚,还让本姑娘喂你第二次?”

    东篱屏住呼吸,这四碗药已经喝了三碗,三碗的滋味真是让他此生难忘,就剩最后一碗了,却怎么也喝不动了,太难喝了。他端起杯子重又放下,端起又放下,来回好几次,还是下不了决心,一会儿拉拉被子,一会儿捂捂肚子,一会儿又抓了两块冰块放在怀里。可就是下不去口。

    等到他第四次端起杯子放到嘴边的时候,猛地却被人捏住了嘴巴,一碗药咕咚咕咚就被他咽了下去,临了还听见那小姑娘的讥讽:“喝碗药磨磨唧唧的,真为你害臊。”

    东篱摸摸被她掐的生疼的腮帮子,心道这小姑娘力气绝对比男子还要大。心中难过忍不住鼻子一酸就要哭了出来。可转念一想,这会儿要哭了不更让那个小姑娘看不起,索性调理一下心思,强忍着把那眼眶的眼泪憋住。

    可没多会一股强烈的辛酸味涌上鼻头,涌入心间。他一瞬间觉得人生在世是如此的凄苦,眼泪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他不敢让那姑娘看到,拽起被子就把头蒙了起来,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这一哭好似黄河决堤,乌泱泱直哭湿了四条被子,直到眼睛红肿,再也没什么泪水,心里还是一阵阵的抽搐,犯酸。说不上因为什么事情,就是难过的厉害,难过的无法自已。

    是夜,饱受了一天折磨的东篱终于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东篱只觉的自己腹中饥饿难忍,抬眼看去,仍在那间卧室,心中暂时安定了一下。没多久仍是那个傲娇的小姑娘给他端来了饭菜,竟有四碗饭。东篱第一个想法是,这饭做多了,第二个想法是,自己能吃完。

    后来才从那小姑娘口中得知,自己这一觉竟睡了四天。

    此时的太阳已经慢慢升起,映照在窗户上,一片金黄。窗外的杨柳抽出了翠绿的叶子,窗台上艰难渡过一冬的矮松,似乎也迎来了新的生机。阳光洒在东篱的床铺上,竟似有了温度一样,慢慢烘烤着他的身体,越来越热。

    仍是在二楼的一间少女闺房门口。

    耿叔站在门外,仍是谦恭的低着头不敢乱看:“四小姐,张公子体质特异,才只第四天就醒了过来,我刚已经让曼儿去给他送了点饭菜,也已经吃下,而且还吃的一干二净。我是怕——您要不要去看看?”

    凌雪仿佛一直没有挪动过一样,仍然跪坐那一方案前,淡淡说道:“没事。待会儿通气,我抚琴一首。你去帮衬他一下应该没事。”

    正说话间,只听的楼下咯吱两声作响,紧接着似乎窗外打了两个闷雷,在两人耳边炸开。耿叔吓了一跳,连忙走进房内窗前,只见外面晴空万里,并未见任何乌云。正自纳闷疑惑间,猛然发觉自己已经进了小姐的闺房。回头看去,那四小姐正冷冷的瞥着他。直看的他心里一阵收缩。

    凌雪看了一眼唐突的耿叔,却不好发作,只冷冷的说道:“给我重新准备个住的地方。”

    耿叔忙低头退出房间,连口答应。

    就在这时,两声闷雷又在窗外响起。一个俏生生的丫头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却是照顾东篱的那个傲娇的小人儿,叫做曼儿。只见她神色慌张的一把抓住耿叔的手背抱在胸前,大声说道:“太吓人了。”

    耿叔见她如此冒失,完全没看见四小姐正在房中,只顾自己大声咋呼,心中既烦且怕,生怕这个曼儿言语上有什么不当,不小心得罪了里面的那尊大佛。随即伸出自己那根干枯的手指,瞬间直点在她的右肩上。曼儿吃痛,张大了嘴巴冲着耿叔正要质问,却软软的躺在了耿叔的怀里。等耿叔安置好曼儿,来到东篱房间的时候,这里已经乱的不成样子。

    东篱浑身的骨骼在警局里被打的没几块还连在一起的,从葛大爷家出来又挨了车撞,现在起也起不来,可浑身却如同开着的暖气一样燥热难耐,又有一股股的气息在自己体内来回乱穿,穿到哪里,哪里就如同挖骨汲髓一样疼。只见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手脚绷直,浑身肌肉乱颤、连头发也都直直的向上炸开着,恍如一个地狱出来的恶鬼一样。待他憋足了劲儿才堪堪打出一口气儿,声若骏马奔雷,龙吟九天,震得房间内嗡嗡作响。又似空山幽谷,虎啸猿啼,清直悠远,连绵不绝。站在门口的耿叔被眼前的场景震惊的一阵发愣:刚不是晴天打雷,是这小子通气呢?这小子通气怎么那么大动静?想当年老门主天纵奇才,通气的时候喊出的声音,也不过是敲金击石。这小子通气竟然能有气吞山河的气势,到底是什么来头?

    耿叔心中疑惑,可现在不是疑惑的时候。只见他快步走到东篱身旁,抬起右手食指中指,直戳在东篱脑门上死死抵住。随即左手紧接箍住的东篱乱抓的双手,死命压住。口中紧跟着吟诵道: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我志扬迈,水起风生!天高地阔,流水行云。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这几句唱词是道家修身静心的口诀,心随词安,渐入宁静。

    这说的是一般人。

    听了这唱词,东篱不仅没有渐渐安静下来,双眼反而开始翻白眼皮。此时的他犹如一头凶暴的困兽,做着剧烈的挣扎,眼见被耿叔卡住的双手又要挣脱出来,脑袋也一跳一跳的马上就要从床上弹起来。耿叔心道不妙,一发狠,腰部提劲儿,瘦削的身子就飘上半空,倒立在了东篱身上。这样整个身子的重量全都集中在了两只手上,直压的东篱骨骼咯吱作响。

    可仍没起到预定的效果。

    倒立让耿叔的脑袋上的血管瞬间鼓胀了起来,干枯树枝一样的铁手,颤抖个不停,嘴里迅捷无比的反复念叨着那静心决。而此时东篱的额头却如红铜一般,口中不断的溢出涎液。浑身开始慢慢僵直,好似马上就要断气了一般。

    只听得耿叔口中的念词越来越急,声音越来越响,已经完全没有了静心决应有的和平中正。心焦如沸,苍老的额头上汗如雨下,抬眼惊恐的望着东篱扭曲的面庞,口中念词一停,大喝一声:“四小姐。”声音凄厉如杀猪一般。

    话一出口,耿叔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一团黑影刹那间出现在眼前又随即消失。紧接着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正是四小姐闺阁内的气味儿。他心一下放开,飘乎乎的落到地上,盘膝坐好。再看床上的东篱,仍是不住的挣扎扭动,只是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手压制住了一样,使他动弹不得。细看过去,耿叔才发现东篱的两个肩膀、两只手腕、以及两个膝盖、脚踝上均被一颗颗细长的银针给钉住了。惊诧之余,耿叔不禁暗自后怕,看着眼前这个动弹不得的年轻人,又有点幸灾乐祸,刚才把他折腾的可不轻。

    正自胡思乱想的时候,耿叔突然心头一阵悸动,紧接着一声清亮高扬的琴声悠悠荡荡传入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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