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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李煦阳回到家后。
“爸，妈，我回来了。”
“去同学家玩得开心吗？”李煦阳的继母笑呵呵地问道。
“当然喽。”
一旁的李程刚却板着脸坐在那边，沉默不语。
“老李，你儿子回来了，还不开心？”
“哎。”李程刚边叹气边站起身来，“煦阳，你换完衣服，来我的书房一趟，我有事找你。”
在李程刚一转身的功夫，李煦阳的眼睛瞬间变成了红色。而伴随着红瞳而来的，便是扭曲的表情。
“别换衣服了，快去吧。”继母赶紧对李煦阳说，“你爸在正常工作日不工作、还愁眉苦脸地回家来发呆，真的是这些年头一回呢。恐怕是因为公孙家族的事，他也开始担心了。”
“行。妈，那我去了。”说这话时，李煦阳又变回了普通人的状态。
书房内。
“咱们现在的谈话，算是‘四知’了。”李程刚站在书房的窗户前，迎着外面漆黑的夜空，闭着眼睛说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人与人之间交流至少‘四知’。如今父亲把对话限制在‘四知’的极限之处，一定有要事相告吧。”李煦阳恭恭敬敬地站到了父亲身后。
“哼。”李程刚冷哼一声，“不用再装了，魔界公主。”
“呵。”李程刚的瞳色是前所未有的红，接着说道，“到底还是‘三号’，真是厉害。我的‘灵魂附体’，就算是拥有‘洞察’能力的‘五号’，都很难看出来吧。”
“‘五号’？你了解的倒是挺多。”李程刚仍然背对着他，“不过，你的身份，我不是看出来的。”
“哦？”
忽然，一块石头从李程刚的手里丢到了李煦阳身旁——这块石头他已经握了很久了。
石头呈现出惨白的颜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其中哀嚎……它被李煦阳捡起来的时候，忽然散发出幽暗的光芒。
“‘亡灵之骨’……原来是你这号‘底牌’弄的那些‘神化’药剂？”
“‘神化’药剂？从未听说过。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底牌’，是永远不会背叛‘上官研究所’的。而你手里这块魔界圣石，是很久之前，义父私下赠与我的，现在，天、人两界也只有我这块还能寻得踪迹了。”
“其他的圣石呢？”
“很遗憾，都被‘梦呓社’的人偷走了。”
“废物！”李煦阳大骂，“你知道的吧？魔界把这东西交给天界，只是为了让‘秩序维护者’了解魔物娘的行踪、提供帮助罢了……而这里面究竟蕴藏着多大的能量，谁都说不清楚！”
“对不起，公主，这的确是我们失职。不过有的时候，我们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你一个排行第三的底牌拥有者，都说出这种泄气话？”李煦阳咧着嘴说，“你让那些只会消耗大量能量来释放几个小法术的‘秩序维护者’怎么活啊？”
“三界之中，能称得上是‘秩序维护者’的，实力都不容小觑，而你们魔界没有一个‘秩序维护者’，因为你们觉得，你们就是秩序！那么，你们又如何理解‘秩序维护者’的良苦用心呢？”
李程刚继续说下去：“魔界，只有二十个真正意义上的人！整个魔界施行纯正的‘中央集权统治’和‘政府完全干预’，还好，‘多’的那部分都是毫无权力的傀儡！”
“呵呵，你这厮说的没错……可天界不也是如此么？！没有明确唯一的领导者，结果异族四起！混乱不堪！生灵涂炭！不都是天界的秩序问题吗？”
“不同的秩序各有利弊而已。而且我找你，并不是来和你争论这个多少年来都没有下定论的问题。”李程刚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诚地向阴森森的夜景祈祷着什么。
“你想要你儿子回来？”
“也不是。”
“你到底是不是亲爹啊？！我会忍不住揍你的！”附身于李煦阳身体的小黯是看不惯这种不关心孩子的父亲的，虽说她没有父亲，但是在她心里，父亲是一个超伟大的形象。
“你真的有实力跟我比试？你似乎是十位魔界公主里面最不务正业的那位吧，名叫小黯？”李程刚睁开眼睛，把双手缓缓地放在腿的两侧上。
“你……你怎么知道的……”李煦阳一阵脸红，小黯在他的心里说道：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呢。
“看你的眼睛。无比纯正的血红色，多么熟悉。你的母亲小妤可是最强的魔物娘呢……”
“别、别跟我提那个老巫婆！”
“哎？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李程刚有点激动，只因他见过小妤，“她可是魔界最漂亮的女人，三界之内也能排得上名次。据说她的一个魔物娘姊妹，都想不顾性别和她私奔……”
“你再提她，我就跟你拼命！”
眼泪在李煦阳的眼眶里打转，当然，实际上是小黯十分委屈。原因很简单，在魔界，和小黯同龄的其他九个公主总是拿她和她那位最强的母亲做对比，不停地讥讽她。这也是为什么，小黯会从魔界跑到人界。
“拼命？先把灵魂附身这种小招数练好吧，你现在还会时不时地被抢走身体的控制权吧？”
“略略略，”李煦阳吐了吐舌头，“这秘术可是我们魔界专属的，就算我不是那么强，控制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爸，别听她瞎说，我现在只要一发力就能抢回一阵子的控制权。”李煦阳的眼睛这会儿已经变回了黑色。
“你这厮！死抖埃姆！闭嘴啦！”李煦阳的眼睛又变成红色。
“停！”李程刚侧过头来、一声喝道，震得李煦阳一愣，“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请严肃一点，公主。”
“说吧，我严肃着呢。”另一方面，小黯暗中说道：你吼什么吼，吓死我了。
“你控制了我儿子的身体，也就是说我现在陷于一个十分被动的局面。”
“这么说我是坏蛋喽？”
“暂且不论好坏。”李程刚转过身来看着他，“我只想说，今天我欠‘武器’一个人情，我要借此机会还这个人情。”
“哟，‘武器’可真是男女老少通吃。”李煦阳抿嘴偷笑，“不过，你这厮要怎么还呢？”
“把底牌交给你！”
“什么？！”
此时，一个符咒已经从李程刚的手里浮现出来。
“再教会你装配和使用这张底牌。”
“你不怕我得到底牌之后翻脸不认人吗？”李煦阳一边接过底牌，一边十分疑惑地问着，“你真觉得魔物娘到了这人间、到了这现世，真的会变得比在天魔两界时更加单纯吗？”
“但是我相信你，最弱的魔物娘。”
“啊！你这老鬼还在嘲讽我！就算不保护‘武器’，我也要把你送上天！！！”李煦阳扑了过去，李程刚宠溺地看了看他，李煦阳瞬间停住，没错，这眼神！还有这慈祥的、充满父爱的笑容！这一切都彻底征服了缺少父爱的小黯！小黯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自己明明没有父亲，却有着解不开的恋父情结。
次日清晨，武家。
“哟吼！”公孙玲一把拉开了紫绸面料的窗帘，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一脸享受的表情，“连老天爷都知道本小姐要出门了吗？”
武月莹的房间被孟兰馨收拾得一尘不染、好像翻新了一样。
“啊啦啊啦……一大早地自言自语什么……”武月莹睁开朦胧的睡眼，缓缓起身。
紧接着，武月莹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啊啦！我的睡衣呢！昨晚、昨晚还在身上的……”
公孙玲看着远处，吹了吹口哨。
“别装了！就是你干的吧！你把我的睡衣藏哪儿了？”
“那个……”公孙玲扭过头来，看着武月莹说道，“放到武天一的房间前面了……”
“你……”
“本小姐只是想看看武天一会有怎样的表情呢……”公孙玲此时正在发动脑洞风暴，大概已经开始流口水了，“只是取材而已、取材。”
武月莹闻听此言，怀抱着被褥，冲出房间。
“啊！”
哈哈，这笨蛋，果然会被被褥绊倒呢！公孙玲会心一笑，快步走向武月莹。
此时，倒在地上的武月莹身旁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快起来吧！”
“嗯……谢谢。”
“摔疼了吗？姐姐。”
公孙玲看到这一幕，僵住了。
“啊啦啊啦，还好吧。”
“赶快把衣服穿上吧。”
“嗯……”
切！好无趣！武天一果然是个现充！有了孟兰馨就对姐姐没兴趣的那种……公孙玲一气之下扭过头来，不去看武月莹和武天一，连带着吹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哎，孟兰馨为什么喜欢上这么无趣的人了呢。接着，她又看到了自己画的几张插画，上面的人物都是只存在于幻想世界里的东西：突然觉得，画画好寂寞……
早饭刚刚吃完。
武梦珍正在收拾碗筷，大家都坐在一起。
“本小姐一会儿要去一个地方。”公孙玲跟大家说道。
“去哪里？”孟兰馨问。
“公孙家的祖庙。得从别墅的后门走出去，再走些山路。”
“要在那儿举办葬礼？”武天一问。
“不。父亲估计不会入棺了吧……”
“不会入棺了？！”武天一惊讶不已。
“祖庙应该也不会再保留多久了……”公孙玲说这话的时候，牙咬得很紧。
“这么惨？”
“本小姐……想去看最后一眼……”
“我跟你去吧，帮你隐藏身份。”孟兰馨举了举手。
“那我也一起。”武天一说，“你们两个女孩子我不太放心。”
“你是不放心孟兰馨吧！骗子！”
孟兰馨的脸烧得通红。
“可别乱说话啊……”武天一连忙说。
“本小姐说的可都是大实话，你俩互相都那么、那么、那么喜欢的话，在一起多好。”
“你怎么看出来我们互相喜欢的？再说，我才十六岁、她也只有十五岁，这算是早恋吧……”武天一赶紧辩驳起来。
“哼，喜欢就是喜欢，早恋就早恋呗！管那么多……没想到，你不仅仅是个大骗子，还是个怂包。”
“你说这些，心不会痛吗？”武月莹突然站起来，指着公孙玲说，“啊啦啊啦！你也是喜欢天一的吧！”
“哪有？！”听到这话，公孙玲涨红了脸，“本小姐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庶民、大骗子、超级怂包啊！”
“你才是落魄潦倒的庶民吧！你才是欺骗我们、同时也欺骗自己感情的大骗子吧！你才是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说出来的超级怂包吧！”
“你说什么……”公孙玲的周围笼罩着一层黑暗，贴近武月莹。
“今天早上的账还没算呢……”武月莹的周围也笼罩着一层黑暗，贴近公孙玲。
眼看着她俩就要顶在一起，武天一赶紧按住了两人的脑袋，把她俩分离开来。
“你们两个，与其争论这些，倒不如出门散散心。”
“好吧，听你的。”武月莹说。
“那……那就一起走吧！”公孙玲接着叫道，“阿姨，你要一起去吗？”
武梦珍一听到“阿姨”一词，手里的碗立刻被她捏出了一条裂缝。过了一会儿，她又强忍着怒气，笑呵呵地回答：“我就不去了，家里还有一堆事呢。”
“哦，好吧。”公孙玲却浑然不知自己说错了话，而是忙着“武装”自己，避免别人发现。
冬天，山上一片白茫茫。苍穹飞洒下来的光，都烤不化白色的梦想。
在近郊与远郊之间的平坦大路上，四人还有说有笑；到了爬坡的时候，却都露出了愁容。
终归是见到了祖庙。
祖庙，虽然落上了些许灰尘，但墙壁、柱子以及地板等等地方都没有一丝丝裂缝，显然是被翻新过很多回了。
放香火用的小瓷碗里连香火的残骸都没有。
上次翻新之后，就没人来祭祀过。
但还是翻新了。
要说这地方，非要翻新做甚呢？与公孙玲同行的三人都有这种疑问。
可公孙玲自己清楚。
上次翻新过后，父亲公孙让悄悄告诉她，这次翻新设置了机关，并详细地介绍了机关的开启方法。
“我死以后，开启它。”
这些，公孙玲永远不会忘记。
而今天，就要开启它了。
伴着三人的默默注视，公孙玲踩着一块地板，用手按在神龛上。
“嗡——”
空气中突然隐约浮现出一个人影，不一会儿，公孙让的面孔便清晰可见了。
难道是……立体影像么？武天一一脸惊愕地盯着通体发着蓝色荧光的公孙让。
“爸！”公孙玲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
“爸……”
“我亲爱的女儿……”公孙让平静的脸庞迎着既定的方向，一点点都没有改变。
拿科技载着人情，就是如此吧。
“当你看到这个影像的时候，
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有些后悔，
一直给你的都只有那些难闻的钱币。
可我没办法，
我从出生时起就被许多衡量胜负的标准锁住。
曾经固执地以为金钱代表一切，
嘲笑那些穷得叮当作响、才宣扬着金钱换不来幸福的人。
然后，
我被彻底击败了。
有些东西真的抵抗不了，
除非你能像我今天这样撒手离开。
但我还是希望你，
追一个美丽的梦，
找到一个爱你的人，
寻一个灿烂的黄昏。
我亲爱的女儿，
现在、可不可以站到我的面前来。”
已经泣不成声的公孙玲颤抖着身体，贴近了父亲那虚幻的身影。
公孙让，笑了；父亲，是发自内心地笑。
公孙玲却哭得更悲伤；女儿，再也见不到您了。
他把身体前倾，像和公孙玲拥抱一样。
身影也随着前倾的那一刻起，缓缓消失……
“再见了。”
待到公孙让的身影完全消失，公孙玲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站在那里。
生命固然是脆弱的，就像现实的铁墙，你很难击碎。
与其惆怅，不如早些站起身来。
只因为爱不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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